抱琴使喚兩個婢子給夜珠梳洗打扮,她給小姐特意找了一套鮮豔一點的衣服,海棠色的褙子,下麵是一個墨色的馬麵裙,即使是發髻也稍作改動。
頭頂的發髻稍微梳高了一點,插了一根白玉的簪子。咋一看去,夜珠本就精致的麵龐更顯嬌俏。
臉上略用了粉黛,昨夜的疲憊之色完完全全的掩蓋了過去。她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看著夜珠精神煥發的樣子,誰也不會想到夜府被退婚的是這位三小姐。
很快,便由著幾個丫環攙扶著上了廊廡,進了梅花廳。
夜朔看到自己的女兒,自小到大都是在手心裡寵著長大的,哪裡會經曆這樣的事情?
心中雖然罵著沐陽王府那邊,但是在麵上依然平靜如水,無波無瀾。隻是指著旁邊的椅子,示意夜珠坐下。
夜珠很乖巧的坐在父親的身邊。
溫氏看了一眼對麵的夜朔,便溫聲道,“珠珠,你是我與你父親的獨生女,和彆人不同,你是在我們的手裡長大的。若以後尋得合適的郎君,可出嫁;否則招一個郎婿,也未嘗不可,我們也是樂意的......”
溫氏說這番話的時候,自是和父親商議好的。
父母如此開明,夜珠還有什麼壓力可言?
夜朔輕輕地拂著她的秀發道,“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以後我們誰都不會再提,更不會介懷......”
夜珠很是感激,一甩衣袖站了起來,對著夜朔行禮道,“女兒記住了......”
溫氏和夜朔相視一笑,再沒有說其他的。
一側的容嬤嬤便對著外麵喊了一句道,“上早膳。”
很短的時間裡,便有兩名丫環拎著食盒進來。夜珠親自幫著溫氏淨手,還體貼的幫著夜朔擦了擦額頭的香粉,大概是母親蹭上去的。
當著那麼多丫環的麵,被夜珠這樣提出來,溫氏還有些不好意思,嬌俏的低下了頭。
下人們站在廊廡下議論紛紛,道,“三爺和三奶奶結婚那麼久了,還是新婚夫妻一樣。”
“在這個夜府裡,最幸福的女人便是我們府上的三奶奶了。”
“你日後若是尋得郎君,也要找個三爺那樣的。”
“你看打......”
......
幾個丫環在廊廡裡追來追去,剛剛的話語若有若無的飄到大廳裡。溫氏裝作聽不見,但是羞紅了臉。
夜珠也跟著打趣,說幾句父親母親年輕時候的趣事。一屋子人很是熱鬨,喜笑顏開。
誰也不會想到,這是那個昨日被退婚後,到處彌漫著隱瞞的小院子。若是說出去,定會說三院的人都是沒心沒肺的。
夜珠依偎在兩人的中間,言笑晏晏。等到丫環們打開食盒,把飯菜擺上去的食盒,大家的臉色瞬間變了。
昨天早上的早膳是每人一顆人參,三隻蝦餃,外加一盤子蒸熟的野鴿。還有熬爛的桂魚湯,冒著熱情的奶昔。
可是今天早上的早膳就很滑稽了。隻有幾個包子,外加三根油條。包子還是涼的,素餡的。
夜朔的臉色極為的難看,他們吃一頓這些也沒有什麼,溫氏的病情剛剛好轉,夜珠昨天夜裡喝酒也傷了身子,怎麼早膳就是這些呢?
夜朔輕輕地拍了一下桌子,而後站了起來,言語中有些戾氣道,“你們等著,我去同老太太理論。”
“相公......”溫氏一把拽住了他,淡笑了一下道,“後宅的事情還是妾身過去說吧。”
夜朔稍微停頓了一下,有些無奈的坐了下來。畢竟是他的母親,過去說輕了,達不到效果;說重了,母親定會大鬨一場。倒是讓外麵的人看笑話,說是他的女兒被休了,他們三房拿著母親撒氣。
這樣的事情他是斷不能做的,也不會去嘗試。隻得坐下來,硬著頭皮把那些早餐吃下去。
三月份的天氣,也不是寒冬臘月那樣滴水成冰,包子雖然是涼的,摻和了熱水,便有了一些溫度。三人就這樣吃到肚子裡。
早飯不是很理想,他們誰也沒有餓肚子。
飯後,便各忙各的事情去了,溫氏催著夜朔去了宮裡。
溫氏身子骨本就不好,此時在榻上休息了一會,有丫環過來替她按了一會額頭,她便小憩了一會,養精蓄銳。
收拾碗筷的是容嬤嬤,夜珠幫著她一塊收拾。
兩人在旁邊的西次間裡便小聲地嘀咕著什麼,主要是容嬤嬤說,夜珠聽著。畢竟之前的事情她不知道,也不清楚。
容嬤嬤一麵是給夜珠講之前的事情,一麵也似有告狀之意,但是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誇大其詞,說的都是實話。
當年溫氏在生夜珠的時候,因為老太太和大娘子的虧待,虧了身子。最後一次懷孕後又莫名的滑胎了。之後便再也沒有懷上孩子。
在夜珠五歲的時候,老太太死活要夜朔納妾。夜朔拒絕,理由就是溫氏好好的一個姑娘嫁到溫家,生了一個孩子,後麵的滑胎虧了身子,這是夜家造成的。是夜家對不起她,不能納妾,不能虧待了溫氏。
老太太哪裡會聽?死活不同意。
要死要活的鬨了好幾天,甚至是連挑好的姑娘都領到府裡來了。隻要夜朔點頭,就塞到三房了。
夜朔始終沒有妥協。
老太太躺在床上好幾天,就是不起來。
溫氏實在沒有辦法,隻得拿出自己陪嫁的兩個旺鋪給了老太太。老太太送給大娘子打理著。這件事情才算是完事。
現在掌著府中中饋的是二娘子,因為當年的大娘子在出租旺鋪的時候,出租給了自家的娘家人,租金幾乎沒有。
二娘子在老太太那裡告了一狀,掌中饋的事情便落到了二娘子頭上,這是她樂見其成的一件事情。很感興趣,尤其是摸著白花花的銀子的瞬間,她有一種滿足感。
在夜家所有的生意裡,當屬溫氏送出的那兩間旺鋪最賺錢,地界好,在繁華的市中心朱雀大姐鑼鼓巷。人流量很大,無論做什麼,都穩賺不賠。
因為這兩個旺鋪,二娘子私自扣下的銀兩便不在少數。這兩間旺鋪她可是寶貝著呢。
這麼多年溫氏一直忍著,愁眉不展,抑鬱寡歡。病根不除,便常年纏綿病榻上。
夜珠淡淡的‘嗯’了一聲,原來還有這檔子事。她活了兩世了,都沒有聽人提起過旺鋪的事情。
前世,直到她死,也沒有誰在她的麵前提起過溫氏陪嫁的那兩間旺鋪一直不在他們的手中,被兩位伯母一直霸占著。
老太太兩頭吃,樂得做個好人。母親隱忍了一輩子,處處被兩房壓製著。真是難為她了。
看著夜珠的臉色不好看,她像是聽進去了。
容嬤嬤便又繼續道,“大房那邊搶了我們三房的女婿;二房搶了我們三房的旺鋪。老太太眼裡到底是有沒有我們三房?”
夜珠站在那裡,到底是聽進去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清澈的眸子微微的轉動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容嬤嬤和她待著的時間長,知道這個姑娘也是個實心眼的,有些話若是不告訴她,恐怕她看不透。生怕再著了那兩房的道,不得不提點道,“姑娘,莫要擔心,夫人斷然不會咽下這口氣,定是要討回公道的。”
夜珠也深知自己的母親看上去性子軟的,若是真得了理也是不會輕易饒人的。
“這些都是以後打算給三姑娘的嫁妝,若是嫁的世家貴重的郎君,這些旺鋪也就無足輕重了;若是姑娘日後嫁的普通郎君,這些鋪子還是管用的......”容嬤嬤說到這裡便停頓了。
溫氏之前雖然總是想著這些事情,但是自家的女兒嫁的好,倒是也無所謂這兩間鋪子。現在自家的女兒被搶了未婚夫,以後找個什麼樣的都不好說。為了夜珠的將來,這兩間鋪子就必須要回來,尤其是打算在家裡招婿。
一家子吃穿用度,基本上就夠了。
快中午的時候,溫氏從床榻上起來。夜珠依然和容嬤嬤在西次間裡收拾桌椅。溫氏先是在梅花廳裡轉了一圈,後看到不遠處釀花蜜的抱琴。
她招手喊了過來。
抱琴放下花瓢,小跑著過來。
溫氏看著她,小聲地問道,“夜璐,那個小蹄子怎麼樣了?”
抱琴知道她說的是夜璐的丫環。自昨天晚上被抓住了以後,便一直被關在柴房裡。今早去送過飯,便再也沒有人理她。
“夫人,藏得很好呢。”
溫氏點點頭,道,“那個認罪書寫了嗎?”
抱琴趕緊從袖子裡拿出來一張紙,疊的方方正正的,上麵歪歪斜斜的很多字,雖然字跡不工整,但是看的清清楚楚。
“夫人,昨天夜裡就招了。”
溫氏接過那頁紙,而後塞在了袖子裡。
她早飯的時候沒有允許夜朔去找老太太理論,飯後她也沒有立即去找老太太。
她相信即使她不去,那兩房的人也很快會找她的。
夜璐的丫環丟了,這可不是小事,有人看著是夜珠的丫環打暈了,背出來的。他們怎麼能不清楚。
老太太一直在等,等了一夜也沒有聽到三房這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