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府陰雲(1 / 1)

翌日,陽光和煦,刺痛了夜珠的眼睛,她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圈,向著朝陽看去,霞光萬道。

隻是自己的腦袋就像是捆綁了緊箍咒一般,痛疼腫脹,她好不容易從床上坐起來。

腹中被燒的灼痛,一時沒有憋住,身子一側,趴在床沿吐了一地。

身邊的婆子丫環手忙腳亂的處理了。

容嬤嬤在一邊忙活著,擔心的道,“小姐,怎麼喝了這麼多?昨天夜裡已經吐了幾次了。這麼年輕,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夜珠怔了一下,她有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這一世是她第一次喝酒,和柳璃言語投機,想到了前世的種種,脫離了前世的羈絆,這一世會輕鬆很多。便多喝了幾杯,沒想到醉成這樣。

聽到容嬤嬤的話,她隻是笑了一下,勾唇,臉上暈出粉紅,沒有回應什麼。

溫氏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強打著精神,多日不下地的她,竟然也穿戴整齊站在床邊。

溫氏長相柔美、端莊,讀書不少,算得上通情達理,不然身在司禮監的夜朔怎麼會看上她?

哪怕隻生了一個閨女也沒有納妾的想法?

她此時病怏怏的又添了幾分柔美,更勝似風中的嬌柳。

“珠珠,沒事的。”她彎下身子,親昵的撫摸著她的額頭道,“我們的珠珠肯定可以找個心儀的婆家。”

夜珠聽到這聲安慰的時候,心中微微的抽動了一下,就是她的母親也沒有那個底氣說出以後能找個比沐陽王世子更好的。哪怕是安慰的時候也不這樣說。

沐陽王府屬於皇家,她當時是皇家的未婚媳婦,哪裡還會有更好?縱使是有,也不是他們這種家庭可以想的。

於是她端起旁邊一個婢子端來的一杯水,輕輕地梳了口,又穩穩地放在了盤子裡,不驕不躁。

溫氏的心中安慰了許多,臉上的稍微更燦爛,染上了眉角。她便又再次安慰一句道,“珠珠儘管放心,我們大不了不在京城了。你爹爹辭官我們去江州,那裡還有娘的一套老宅,你舅舅家一直打理的很好。我們去那裡過著普通人的田園生活,斷不會差了。”

夜珠穩穩的點點頭,示意她娘放心。忽而想起了昨夜那個黃九爺,他家九個兒子,他是老九啊?他娘也不會差這個兒子,說不定可以倒插門到他們家。

她禁不住笑出了聲道,“娘,實在不行,我們可以招婿,倒插門到我們家。”

溫氏也笑了,稍微的凝眉,沉思了片刻,道,“確實是一個好主意,這樣也不錯。自家的閨女還能看在眼皮子底下,省的被人欺負了......”

說完,她自己都笑出了聲。

有些興奮的轉過身道,“我去給三爺說一聲。”

容嬤嬤緊跟在後麵,邊走邊喊,道,“夫人,您的身子骨剛剛好,跑慢點......”

夜珠感覺自己的身子骨好了很多,吐出肚子裡的這些酒物以後,頓覺舒坦了。適時地往後靠了一下,靠在了後麵的軟榻上。

抱琴端著一個盤子,臉色有些不好看的走進來,嘴巴撅的很高,像是和誰吵架了。

夜珠轉臉看著他,眼中有疑惑。正要開口問她怎麼了。

抱琴把盤子裡的蜂蜜水送到她的麵前,親眼看著她喝了幾口。這才拉著臉色道,“小姐也不用問了,得罪奴婢的就是小姐。”

夜珠怔了一下,臉上滿是疑惑,她昨天夜裡到現在才清醒過來,不記得自己有得罪她的時候啊?

抱琴一扭身子放下手中的盤子,夾雜著哭腔道,“小姐昨天晚上倒是瀟灑了。奴婢累死累活的去抓那個海棠,轉了好大一圈,才把她抓回去交給容嬤嬤。奴婢沒有跟著您,您怎麼敢去喝酒呢?您喝的人事不省,若是出點什麼事情,奴婢就是死,也無法彌補啊......”

抱琴說著便開始哽咽起來。

夜珠伸手攔住了她的腰,轉頭,指著窗欞外投射出來的陽光道,“你看看,這是不是嶄新的一天,是不是新生活的開始?你應該替小姐高興,怎麼還哭起來了?”

抱琴低頭看著自家的小姐,眉梢眼角皆是笑容,雖然是酒醒之後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她臉色暈染出的笑容是真的,她是真的開心。

難道小姐真的已經不喜歡沐陽王世子了?這段日子不是裝出來的?

昨天晚上她和侍劍忙完了海棠的事情之後,又回了紫殿園,幾乎把紫殿園翻了個底朝天,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都去了。就是沒有想到那條小船,她們竟然可以乘船過去,而且上了山頂。

幾家的貴女都離開了之後,她們不是沒有想到過河,隻是侍衛說那坐山坡是禁地,一般人是不能踏入那裡的。

侍劍說起,像是隻有太上皇和太皇太後以及皇上才可以上前,就是太上皇的那些太妃們也不一定有這個資格。

她們便直接放棄了。

沒想到這兩人膽子大,竟然夜闖了那座紫穀山。深更半夜的才在側殿的一個甬道裡發現了她們。兩人都酩酊大醉。那天的雜人那麼多,各府都有帶著小廝和嬤嬤過去,幸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現在想想,這件事情還有些後怕。

夜珠安慰了抱琴一番,這才重新依靠在床邊,眼神迷離,腦中一個又一個的畫麵,奇怪又陌生。

這應該是夢,那個夢好長啊?不過又很真實。夢中的那個男子高大、英俊,她還大膽的親了人家。

兩人像是在池水中,她落水了,他救了她。兩人就那樣纏綿著。那種感覺......

夜珠想到這裡笑了,這大概就是一個夢,現實中她哪裡會遇到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說他是夢,可是唇齒的溫度還在,齒間似是還有他的氣息。夜珠把手輕輕地放在唇邊,輕輕地摩擦了幾下,便又搖了搖頭。

隻是後來的事情她就記不得了。努力去想的時候,便頭暈沉沉的。

容嬤嬤扶著溫氏朝著弄玉堂的正廳走。

路上的時候,容嬤嬤明顯感覺溫氏的臉色不是很好,走起路來,不停地發顫。

她知道這件事情對溫氏,對夜珠,甚至是夜府的三房打擊都是挺大的。自家的黃花大閨女被世子甩了,以後想找個高門第是不可能的了。

說出去也不好聽。

儘管這樣的事情,容嬤嬤不想發生。但是已經發生了,她總得讓溫氏看到希望,總得安慰的。

她便輕聲地道,“夫人,其實嫁到那麼高的人家有什麼好?仰人鼻息,不如嫁到小門小戶裡去自由自在。我們家小姐又是個慣不會來心眼的,到時候還不是受欺負?反正這門親事夫人本就沒有看好,就是沐陽王世子那個性子,二小姐的苦日子在後頭,到時候她隻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苦水。”

溫氏聽到這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容嬤嬤,小聲地道,“二小姐她心眼子活絡,比珠珠想得多,也許適合在那種環境裡生活。”

容嬤嬤趁勢拐了話題道,“若不是那小蹄子心思重,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們三房這邊哪裡會這麼被動?”

溫氏再次吐出了一口氣,再沒有說話。

兩人已經靠近了大廳,有小廝看著她們走來,趕緊把門簾挑開了。

兩人邁步走了進去。

正廳的中間掛著一幅《鬆鶴祥瑞圖》,圖下坐著一位男子。男子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但是長相端正、儒雅。這便是夜家的三爺國子監司業夜朔。

他看到溫氏緩緩地走來,便起步迎了上去,聲音中有些悲傷道,“夫人,凡事要往開了想。”

昨天在皇宮的春花宴上,沐陽王世子和夜璐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而且弄得人儘皆知。

太上皇當眾賜婚的事情,早就傳到了夜府。夜朔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

沐陽王特意在夜府尋了夜朔,兩人在茶樓聊了一夜。主要的意思就是夜家願不願意給世子機會,他一定要給夜珠一個交待。

事情已經這樣了,況且還是大哥家的夜璐,身為叔父還能怎麼樣?若是他們真心相愛,他豈能棒打鴛鴦?

夜朔很堅決的拒絕了這件事情。

此時,溫氏過來。夜朔便把昨晚的事情又說了一遍。溫氏點頭,讚同夜朔的做法。

夜朔沉思了很久,才小聲地道,“世子家世雖貴重,人品實在堪憂,斷不是女婿的好人選,就是給了大房,也沒有什麼惋惜的......”

溫氏憋了一夜的心思,瞬間化開了。這句話是重點。她也是這麼想的,隻是沒有敢說出來,還是她的相公點開了這點。

溫氏細長的眉毛微微的抬起,轉臉看著院外,道,“服侍小姐下床,過來吃早膳。”

院中的這些下人昨天晚上都得到了消息,就怕三房這邊承受不住。上一次世子來退婚。小姐又是撞牆又是上吊。最終還是撞牆了,前段時間才剛剛醒來。現在真的退婚了,而且是以這種難堪的方式,以為她會做出什麼舉動。

以為三房夫妻倆都會愁眉不展、難受幾天。沒想到這麼快便要吃早膳。

他們心中也舒服了很多。好幾個丫環一溜煙的朝著廊廡那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