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韶換完衣服之後,直接去了書房。
太監劉高心事重重的跟在後麵,一步三回頭。慕容韶幾次轉頭看著他,言語略帶不快道,“若是有什麼事情便去辦吧,不用心不在焉的跟在後麵。”
慕容韶的語氣並不好,劉高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裡,他還真的有事情要辦,而且很重要。
今晚的那個姑娘要去追吧?太上皇那裡要去回吧?
這裡的皇上也要伺候,他分身乏術啊?
皇上的貼身侍衛淩燁此時快速的追過來,緊跟著慕容韶去了書房。看著他隱在屋頂隱秘的地方。
劉高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打著燈籠一溜小跑的出了皇上的金華殿。
禦書房。
慕容韶坐在窗前,凝眉沉思,他也是前幾個月剛剛回來的,剛剛重生到這個世界上。
前世他在平定東海的時候,被一個匪寇引入了一片荒郊之地,他在那裡迷路了,確切的說是他中了煙毒,渾身無力,身上多處有傷,好幾處都是致命的。身邊的侍衛為了救他,全部葬身在了那裡。
他也是躲在一處柴堆裡才僥幸撿回來一條命。那是一處馬棚,有很多喂馬的柴草。柴草豐盈,堆得到處都是。他才有了藏身之處。
發現她的是一位美麗的姑娘,她發現了他,並沒有驚慌,也沒有大喊大叫,似是很平常。
她把他放到推車裡,和那些柴草一起,推到了一處極為僻靜的茅草院子裡。
那裡很僻靜,最多的就是草藥,靠近那個院子很遠就可以聞到一股子濃濃的草藥味。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東海的那些匪寇養傷的醫館,那個姑娘是負責喂馬的,沒事就在那裡幫忙。
她把他偷偷的藏了起來,給他療傷,喂他食物。他很快好了。周圍的百姓有見過她的,稱呼她‘夫人’。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她已經是彆人的妻子。
在養傷的幾個月裡,她幾乎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他一度以為她就是個啞巴。
他離開的時候,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她叫溫小珠。
那是她第一次開口,也是她最後一次說話。後來平定了東海之後,他命人回頭去找她,據說已經被她相公接走了。
他也曾試探性的去找過她,終是沒有什麼結果。經曆了一世,他以為他會忘記這個名字。
但今晚還是記起來了。他幾乎沒有見過她的容顏,沒有記住她的聲音。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蓬頭垢麵,身上的衣服也是陳舊的,縫製了很多的補丁。
他曾一度以為她就是個乞丐,或者是附近村子裡被抓來的普通的村婦,和那些普通的村婦應該沒有什麼區彆。
但是他發現自己錯了,她會看劍譜,也練字。上山采藥的時候,她多數的時間裡是在練劍。
她的劍術練得很差,但是她很刻苦。她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熟知。他記住的關於她的,唯有那套劍譜。
回來後,他命人去查過那個劍譜,叫《梅花劍譜》,是民間失蹤了很久的劍法,即使練得很好,也不會如何,但是她就是每日裡練習那套劍法。
她的身形嬌美,即使她的衣衫寬大,也掩不住她姣好的體態。他猜她一定是美的。隻是無心自己的容顏而已。
她的清瘦的臉上滿是倔強,眼中是化不開的憂愁和無助。那段日子,身邊隻有她,他曾經為她心疼過。
現在想到那種絕望的眼神,他的心依然會痛。她也叫溫小珠。
不知道今晚的溫小珠是不是她?她們是同一個人嗎?
慕容韶這樣想,心中便又痛了一下。他這麼多年後宮無一妃一嬪,他多麼渴望可以再次見到她?
僅僅是一個名字便已經足夠了。
他在一張宣紙上,一筆勾勒出一個美麗的倩影,姑娘身後背著一把劍。她的長發隨微風輕輕地舞動,宛若絲線般柔順,映襯著晚霞的金輝。散發出迷人的光澤。
她一襲淡雅色長裙,裙擺隨風輕輕地擺動,仿佛能夠捕捉所有的溫柔。
她的側顏輪廓清晰,鼻梁挺直,嘴角一抹淡淡的哀愁。
很快,他又把那張紙藏了起來。這樣的畫他前世今生不知道畫了多少次了。藏在心中的秘密,從來不曾向任何人打開。
紫殿園。
劉高淌過小河,爬上了山坡,也沒有找到夜珠和柳璃。隻得坐船回了紫殿園。
黑燈瞎火的,打聽一個姑娘的去處也著實不好。他便在紫殿園附近快速的轉悠著。
最後在一個甬道裡,看到了一個極為貌美的姑娘,有人稱呼她珠珠。
這便是了。
他沒有敢貿然去打擾,看著她東倒西歪,靠在牆上幾乎要跌到的樣子,像是不清醒的,應該是喝了不少。
他仔細打量著夜珠的穿著,和宮廷裡那些貴女們相比,自是差的很遠,想必不是什麼顯赫的富貴人家。或者是蹭了他們的請帖過來的。
這種事情應該很好辦。
應該給個什麼位份呢?給個美人或者官女子應該不錯了。
劉高一邊偷偷打量著夜珠,一邊在心中盤算著。就在這時候,幾個丫環快速的朝著這裡奔來,像是為了夜珠來的。
他一個太監站在這裡終歸是不好的,還是皇上的太監。劉高一個轉身,快速的躲了,幾步離開了紫殿園。
劉高一溜小跑的到了太極殿。
太上皇還沒有休息。
劉高便把今天晚上皇上的奇遇這樣一五一十的說了,太上皇很高興,口諭劉高盯緊了,這件事情務必辦成。辦不出就定了劉高的罪。
劉高自信滿滿,這畢竟是皇上親自看上的,接到宮裡稍微給個名分應該好辦。
夜珠在恭房門口的甬道裡,被幾個丫環婆子發現了。她剛剛吐了柳璃一身,柳璃到旁邊隔房裡換衣服去了。侍劍在旁邊幫忙。
夜珠便一個人躺在地上,不停地嘔吐。
容嬤嬤趕來的時候,就是看到的這一幕。抱琴叫出來侍劍,三個人一起把夜珠抬到了馬車上。
連夜回了夜府。
禦書房。
皇上從禦書房走出來的時候,叫了一聲劉高,也沒有見他回應。隻得抬頭看著房頂的淩燁。
他一個翻身,從屋頂下來,穩穩當當的站在慕容韶的麵前,施禮道,“皇上,喚微臣有事?”
慕容韶沒有回應他的問題,隻是微微的蹙眉,凝視著前方,目光似是穿越了前麵的殿宇飛簷,一直延伸到他心心念著的地方。
“你去紫殿園旁邊的山頂上,尋兩個姑娘,其中一個叫珠珠,看看還在不在?若在,把她們帶來。”
淩燁微微的撓著腦袋,這是什麼情況?皇上不找是不找,一找就是兩個了嗎?
還沒有等淩燁心中的不惑問出來,慕容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便飛也似的離開了。
直奔著紫殿園而來。
大概半個時辰的光景,淩燁返回來的時候,慕容韶依然站在禦書房裡,依然是剛剛他離開的姿態。
淩燁有些不解,但是他沒有敢再問。
隻是說紫殿園已經沒有了人,更沒有一個叫做珠珠的姑娘。
慕容韶雙手背在身後,抬頭凝望著蒼穹藍天,月光、星辰、微風,一切都是真實的,一切都是存在的。
為什麼找不到人了呢?
難道是輕薄了他,然後又一腳把他踢開了嗎?或者是清醒了,覺著他不好了嗎?
劉高小心翼翼的走進來,看著此時的慕容韶,這樣狀態的皇上,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真是好事。那些大臣們期待的事情有些門路了。
劉高一路緊跟在慕容韶的身後,等到兩人進了金華殿以後。劉高有些唯唯諾諾的道,“皇上,那個溫小珠奴婢明天一定去找到她。”
皇上沒有再說話,他前世等了她半生,這一世又等了這麼久。也許他們真的是沒有緣份的。
劉高怎麼可能明天就可以找到?
安慰他的吧?
但是他沒有拒絕,而是徑直去了寢殿。
夜府,弄玉堂。
夜珠被幾個丫環婆子抬進來的時候,沒有回自己的碧花苑,而是直接進了溫氏和夜朔的弄玉堂。
溫氏的身子骨不是很硬朗,擔心夜珠的身體,但又不能去碧花苑照顧。容嬤嬤隻得把她弄到了溫氏的身邊。
宮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溫氏和夜朔早就得到了消息。如此好的夫家竟然被堂姐搶走了。
雖然溫氏對沐陽王世子印象不是很好,但是自己退婚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堂姐搶了未婚夫,被逼著退婚。這樣的傷害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尤其是姑娘家,臉往哪裡放?就是他們夜家的三房也臉上不光彩呢?
溫氏在家裡已經罵了一下午大房那邊了。
看到夜珠喝的酩酊大醉,一點也不奇怪。她曾經那麼的喜歡沐陽王世子,曾經以死相逼就要嫁到王府裡去,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應該是痛苦的吧?
溫氏便由著夜珠了,隻是命人好生的伺候著她。
無論是容嬤嬤還是抱琴一夜都沒有合眼,輪番照應著夜珠。今夜沒有合眼的,不僅僅是弄玉堂這裡。即使是大房那裡,也一夜沒有睡好。
那些丫環婆子們不是在替夜璐高興,而是在看夜珠的笑話。大庭廣眾之下被甩了。以後還能嫁的出去嗎?
這誰家會找她啊?人家丟不起這個人。
但凡好一點的門楣也會在意這些的,看來夜府裡有一位姑娘要嫁不出去了。
府裡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刺激性的事情了,她們聊起來很興奮,折騰了半夜這樣的話題也沒能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