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拉斐爾的聲音在蝴蝶翅膀組成的風聲中顯得非常無力,“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勒托!”艾希莉幾乎是崩潰地叫道,“你們聽我說,我剛才看見她坐在院子裡,我,我就去和她說話,然後,然後她突然就倒下去了,接著……嘿!”
卡裡斯托在她的話說到一半時就朝庭院的方向衝了出去,他的動作比艾希莉要矯健許多,眨眼之間就消失在萬千蝴蝶組成的旋風中間。
“你在開玩笑吧?”拉斐爾翻動著手裡的書稿,“人類是不可能變成蝴蝶的!即使是無人區的特殊品種也不行!”
“這是什麼意思?”拉維妮婭皺起眉頭,“這種蝴蝶是無人區怪物的一種?”
“對,我在神父的……大概是書房裡找到了關於這種蝴蝶的手稿。”拉斐爾說,“和一般蝴蝶不同,這種蝴蝶有兩套口器,以便在植物稀缺的時候進食其他東西活下來……”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瞪大了那雙灰眼睛。
“卡裡斯托怎麼跑到庭院裡去了!”他大喊起來,“快讓他回來,那隻蝴蝶很危險!”
“那可是他妹妹。”傑拉爾德說,“他那麼激動很正常。再說,你表妹不是也沒什麼事嗎?”
“可是……哎呀,這不對!”拉斐爾煩躁地說,看上去想揪住自己的頭發,卻隻摸到了後腦纏著的布巾。
“你們聽見我之前的話了嗎?那些蝴蝶有兩套口器,其中一套是類似於蝗蟲的咀嚼式,也就是說……”
“那個大蝴蝶是真的可以吃人的!”
灰眼睛的年輕學者幾乎是崩潰地揮舞著一隻胳膊——當然,他的另一隻手正牢牢地把書稿護在胸前。
“我一開始覺得是蝴蝶信息素和磷粉造成的幻覺,因為神父和那個男孩接觸這種實驗太久了,他們大概受到這些致幻且有毒的蝴蝶影響過深,所以開始自相殘殺……”
“……但是現在看來,殺死他們很可能就是這隻蝴蝶。那個神父之前在做的是有關這種蝴蝶交流聲波含義的實驗,它大概是被實驗過程中發出的某種聲波吸引了,但在這個教堂裡沒有找到其他蝴蝶……就把發出聲波的人當作了蝴蝶。”
“就算是這樣,一隻蝴蝶為什麼要攻擊同類?”拉維妮婭看著庭院裡的蝴蝶和人影說,“而且,到底哪裡來這麼大的蝴蝶……”
“這種蝴蝶和螳螂一樣,會在□□完成之後吃掉雄蝶,以獲得足夠的營養產卵。”拉斐爾說,“我不知道它呃……有沒有……就是……但是它大概是把那些人當成發出求偶信號的雄蝶了!”
“又是蝗蟲又是螳螂的。”拉維妮婭的語調聽起來也有點崩潰,“這到底還算不算是蝴蝶?”
“所以它們不是普通蝴蝶。”傑拉爾德說,“它們是無人區的怪物。”
“那個叫卡裡斯托的還沒回來呢!”艾希莉趴在窗口上叫道,“……那,那隻蝴蝶是殺了勒托嗎?”
他們看向庭院裡的巨大蝴蝶,它已經飛得很高了,在教堂的尖頂上盤旋著,那些普通的小蝴蝶依舊圍繞在它的周圍,像一片閃光的雲霞。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那些飛旋著的蝴蝶翅膀在橙紅色的陽光下反射出一圈碩大的彩色光暈,襯得教堂尖頂上雙瞳神目的標誌反倒黯淡了許多。
庭院裡的蝴蝶已經幾乎散去了,隻有少許的蝴蝶還在撲騰著希望加入教堂頂上的同類。
卡裡斯托的身影此刻在庭院裡顯得非常清晰,連同他腳下,勒托乾癟的身軀一起。
他們來到院子裡,那個倒在草地上的少女隻剩下一張空蕩的皮。
和那個美麗的少女不同,這張皮已經潰爛,布滿灰白色的斑紋。
她早已死去多時了。
“卡裡斯托。”傑拉爾德斟酌著說,“你……”
他沒能說下去。
美麗少女的哥哥站在那張皮旁邊,像一尊快要碎裂的石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艾希莉的聲音很低,不住地哆嗦著嘴唇,“剛才……剛才她還好好的……”
“聽我說,艾希莉。”拉斐爾也壓低了聲音,“她可能……很早以前就……死了。”
“為什麼?”艾希莉抓住了表哥的一隻胳膊,“這不可能,你在開玩笑吧?”
“因為無人區資源匱乏,這種蝴蝶會把卵產在體型更大一些的恒溫生物身上,借由陽光和提問把卵孵化。而那些幼蟲在沒有足夠營養的時候,就會啃食寄生的生物,最後在他們體內成蛹,破繭而出。”
也許是這個說法聽起來實在太殘酷、太獵奇了,拉斐爾的眉頭鎖得很緊。
“這麼大的蝴蝶,那些小型動物肯定沒有辦法滿足它……人也許勉強可以。”
“所以……”
“可是……可是……”這下不隻是嘴唇,艾希莉簡直全身都在發抖,“她剛剛還在和我說話呀……”
“記得磷粉會致幻嗎?”拉斐爾說,“雌蝶的生物信息素對人類也有致幻效果,而且強度更高。看看那隻蝴蝶的翅膀、它明顯是隻雌蝶。這麼大的蝴蝶,它的生物信息素濃度絕不是一般布料能擋住的。”
“最重要的是,和磷粉不同,生物信息素是可以由雌蝶控製的。想要製造出我們看見一個活人的幻覺,簡直易如反掌。”
“可是……可是……我的天呐,拉斐爾。”艾希莉握緊了拳頭,“你該不會是說……天呐,拉斐爾,我好像一開始就在和那隻蝴蝶說話。我……我……”
她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蹲在地上,劇烈地乾嘔起來。
“我早該想到的!”拉維妮婭突然罵了句臟話,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教堂屋頂上的蝴蝶。
那隻蝴蝶似乎已經不再糾結於屋頂的神目標誌了,它停止了盤旋,向背離庭院的方向飛去,從庭院裡看過去,隻能看到它翅膀的後半部分,正在以一種不急不緩的速度離開教堂的屋頂,而蝶群正追隨著它而去。
“那個放大法陣。”她喃喃地說到,“這就是彼得.莫德搞出來的東西,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
“這下一切就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