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楊思予”蘇清在院子裡扯著嗓子喊到，“出來幫忙。”

楊思予剛洗完澡，擦著滴水的頭發從洗漱間出來，就看見舒清車筐裡放著魚、蝦，還有自己不太認識的菜。

“愣著乾什麼，快往廚房搬啊。”說完把自行車靠牆停下。

“好。”楊思予回過神來，一點點把菜搬到屋裡。

“你會做飯嗎？”等他搬完，蘇清早已脫下那身長袍，換上了之前的隨性裝扮，進廚房開了空調。

“會一點點。”楊思予有些心虛地蹭了蹭鼻子。

“那你把這個茭白切成絲，再切一些薑絲，用這把刀。”蘇清邊說著把茭白從袋子裡取出放在桌子上，拿起刀拍了一下地上袋子裡還活蹦亂跳的魚，然後把刀遞給楊思予，又指了指冰箱，“薑在裡邊門上第二格。”說完在水池邊給魚開膛破肚。

伴隨著纖維與刀片有節奏的摩擦，楊思予的切菜工作進入尾聲。

“再把袋子裡的番茄切成丁這裡就沒你的事了。你先去前麵櫃台幫我盯一下，七點半從前門出去左轉，大概走七八百米遠有一家秦記糖水鋪，老板叫秦秋。你就叫秦姨，說是過去取我要的東西，記得拎回來的時候彆把碗翻倒了。”蘇清嘴上說著，仍然動作利落地把手裡的桂魚處理乾淨。

“好。”

楊思予站在櫃台邊，看著繁華的街市，又環視了一圈四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要在這樣繁華的地段開一家與周圍如此格格不入的古董店。

廚房裡，蘇清把魚身一麵切好花刀，把植物油倒入大火熱好的砂鍋裡，把魚身上撒上食鹽、胡椒粉、料酒、濕澱粉，再按摩塗勻，將魚身蘸勻少量澱粉，拎著魚頭將魚身下鍋炸數分鐘至外皮金黃。再將魚頭蘸上澱粉，在油鍋中炸至金黃撈出，用剩下的油炸了鬆子。仍舊餘下的油從鍋裡倒出，將勾了芡汁均勻倒在擺好盤的魚上，撒上鬆子。

等到蘇清將買回來的已經處理好的蝦仁和鱔魚處理好時，牆上掛鐘的時針已緩緩滑到七與八之間。便洗了手，將圍裙摘下來搭在椅子上，來到前廳。

“差不多了，你現在去吧。欸對了，我馬上就要關門了，你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記得從後門進。”

“好，那我先去了。”

蘇清把門窗落上鎖，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最後從櫃台的小罐子裡取了一小撮碧螺春去了廚房。

楊思予順著蜿蜒小巷緩慢踱步，此時大部分遊人已吃完了飯。街邊的商鋪裡偶然有幾句討價還價與吳儂軟語入耳，路旁有燈的樹下有三五成群或下棋或打麻將的老人，昏暗的樹冠裡則不時有鳥鳴，似是給那嬉戲打鬨的兒童配上的樂曲。

直到此時，楊思予才明白：父母身上的沉靜與隨和，與其說是來源於多年接受的高等教育與長期的工作，不如說是來自於這座安逸的城市多年的浸染，早已隨著日複一日的生活融入了骨血之中。

楊思予隨手錄了一段視頻發到了家庭群：爸、媽，我很喜歡這裡，房子還不錯，房東人也還可以。

楊思予慢慢地在街上走著，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到了糖水鋪，就透過升騰的熱氣看見一個像是老板的女子，將頭發挽成發髻，用簪子固定著，身上穿著一身紮染的藍色布衣。女子用挽著的袖子擦去汗水，繼續忙碌著手頭的工作。

“秦阿姨您好，蘇老板讓我過來取東西。”楊思予站在門口，朝著屋子裡忙碌的人說到。

“進來吧，你是小清說的那個租客吧，奶豆腐就在冰箱裡，摞在一起的兩碗就是。袋子裡有冰塊，回家就吃，正正好的哇。”秦秋回頭說到，“小夥子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呀，眉清目秀，長得蠻俊俏的嘛，有沒有女朋友哦。沒有的話，阿姨給你介紹一個好不啦？”

楊思予打開冰箱門，一眼就看到了裝在一起的兩個小砂鍋，袋子便箋上有“小清”二字。不同的是，其他的糖水都用的塑料盒子。

“謝謝秦姨，您過獎了。我叫楊思予，思念的思，予城的予，在P城長大，父母都是予城人，暑假過完就要來予大念書了。”楊思予笑得眉眼彎彎，試圖轉移話題，一邊慢慢向後挪動腳步“秦姨，您這字寫得果真是字如其人，真好看。對了秦姨，這碗待會兒吃完飯洗乾淨了給您送回來，秦姨再見。”說完快步走出去了十多米，才劫後餘生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慢慢往回走，喃喃道：“秦姨可真熱情。”

回到廚房的蘇清先是用開水沏了一壺碧螺春茶，又戴上圍裙，在炒鍋裡倒入適量色拉油，用手感受油溫，感覺差不多了，就將裹上蛋清及澱粉的蝦仁倒進鍋中。向前推勺子將蝦仁炒散，蝦仁炒到乳白色時，倒出瀝油，再倒回鍋內。將沏好的茶水倒入一部分在鍋中、顛勺翻炒，倒入盤中。

趁熱將炸桂魚時剩下的油倒到鍋裡，油溫到達時倒入預先處理好的鱔段，淋上芡汁，攪拌均勻出鍋備用。再撒上火腿絲、胡椒粉，將少許香油倒入鍋中燒熱，淋在鱔段上，發出滋滋的響聲。蘇清拿出筷子，嘗了一下鹹淡，確認沒什麼問題，就將三道菜端上餐桌，洗手摘了圍裙。朱門就是在此時被推開。

“蘇老板，我回來了”楊思予說著走到廚房門口，兩眼放起了光“哇塞，這都是你做的嘛，看起來好好吃”。

蘇清接過他手裡的袋子，拿出裡麵的東西拆開包裝擺在桌上，“現在是旅遊旺季，你到得有些晚了。本來想帶你去的那家餐廳不接受預訂，所以就給你做了幾個特色菜，你先洗手吧。”又在茶壺裡添上熱水，拿碗盛了米飯擺上桌。

“你之前來過予城嗎？”蘇清說著給楊思予倒上茶水。

“來過，不過沒有來過這兒。我爸媽也是予城人，工作原因留在了P城，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瞧著市裡來旅遊的人越來越多，就把城裡的房子賣了回鄉下討清淨去了。”

“你先嘗嘗，看合不合口味。”蘇清說著把菜推到楊思予麵前，“秦姨做的桂花奶豆腐，我從小吃到大，這附近公認的好吃。”

楊思予舀起一勺放進嘴裡，入口即化的豆腐、濃鬱醇厚的奶香，還有沁人心脾的桂花蜜的清香一齊在舌苔上流動。

“嗯～，確實不錯。”說著手動點了一個讚。

“剩下的就都是我做的了，鬆鼠桂魚、碧螺蝦仁、響油鱔糊。都是我們這的一些特色菜，都是我自己琢磨著做的，肯定是比不上飯店大師傅的手藝，你先嘗嘗吧。”

楊思予每個菜都夾來嘗了嘗，“蘇老板看起來不像是會做菜的，更像是做學問的，隻是——沒事，挺好吃的，很像我在爺爺奶奶家吃過的味道。”

兩人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