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來臨,空氣中秋風的涼意又增添了幾許,江川師大附中的校服衛衣重新出現在了視野裡。
周一上學的公交車上,遲夏還在一直回味著許承洲那晚的聲音。
老實說,許承洲唱歌時的聲音有點太好聽。好聽到當時遲夏已經忘記,自己還停留在路邊。
不知道為什麼,那首《我要》從許承洲的聲線裡傳來,能夠讓人陷入到一種著迷的感覺。遲夏覺得,如果許承洲這輩子沒有學擊劍的話,好像學聲樂做個歌手也挺好的,挺適合他的。
可惜,一首歌時間隻有4分11秒,時間不長。最後一段旋律落下的時候,許承洲像是蓄謀已久的一樣,看向了她。他的眼睛好像在說話,正在渴求著她的答案和許可一樣。
公交車搖搖晃晃,一旁的許承洲正在看著窗外。與遲夏一樣,他也正在回味著那天晚上。隻不過和遲夏不同的是,他在想那句來自她的答案。
“其實,我剛剛那句話的後半句,確實是在強調。”當時遲夏停頓了一下,“而且,有關初雪的許願,你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
想到這,許承洲又笑了。他偷看了身旁的遲夏一眼,怕她發現他此刻的偷笑,他悄悄地把頭轉向另一邊去了。
哦,差點忘了,自己正戴著口罩呢,無論怎麼樣,她此刻似乎都無法看見他的偷笑。除非,他們的視線在此刻彙集,她才有可能看見他的正在笑著的雙眼。
“噢——”
因為突如其來的急刹車,公交車裡傳來了一陣乘客的驚呼。
那時,許承洲剛把頭給轉回原來的方向。
不多不少的。
剛剛好就在那一秒鐘裡,遲夏因為慣性,突然變得重心不穩,順勢倒向了許承洲的懷裡。
意料之外的撞擊,讓許承洲差點踉蹌了一下,好在他及時穩定住了自己,扶住了撞到自己身前的遲夏。
“抱歉。”遲夏反應了過來,重新站穩了自己,“剛剛沒站穩。”
“沒事。”
原本是個很平常的對話,但許承洲卻在公交車停下等紅燈的時候,越想越覺得剛才的對話有點不對勁。
抱歉?
哪門子的抱歉?
突然抱歉是什麼意思?
她以前可是從來都不會這麼正經和他說抱歉的。
她這是怎麼了?
與其自己在這瞎想內耗自己,不如直接問一問。現在,眼前的紅燈已經變成了綠色。許承洲在車開動之後,沒有遲疑一秒,便立即低頭向遲夏問道:“你剛剛,為什麼要和我說抱歉?”
“因為……”遲夏順著許承洲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本來就是不小心撞到了你,所以抱歉很正常吧。”
遲夏這下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剛才她還在回味許承洲那晚的聲音。
許承洲繼續追問:“在想什麼?”
“嗯?”
什麼情況,這人今天怎麼像是會讀心術一樣。
“沒想什麼,在看新聞。”說著,遲夏拿出了手機,隨便看著上麵的信息。
“和我說抱歉,太生疏了。”許承洲用著一副“喪氣落水小狗”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不是不是。”遲夏立即看向了身邊的許承洲。
她微微仰起頭,正好撞上他的視線。
他的眼睛又在說話了。
好像是在向她質問:那是什麼?
遲夏回答說:“永遠不會和你生疏的。”
“那就好。”許承洲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瞬間就笑了,還是無法掩藏的那種笑。
遲夏深呼吸了一口氣。
明明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隻是一段很平常的對話,為什麼自己的心跳還是加速了呢?
她再次看向手中的手機,點開了搜索——對朋友突然禮貌真的是喜歡嗎?
接著,一串標題映入了她的視線:
“突然的禮貌,是心動的開始——”
這是什麼和什麼啊?
遲夏慌慌張張地把手機收進了口袋。
擔心剛剛的標題會被許承洲發現。
遲夏在收完手機之後,還用餘光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許承洲。
還好,這時他是閉著眼睛的。
不然,以他那個5.1的超絕視力,肯定會看見她方才手機上的一切的。
畢竟他們靠得那麼的近,想不看到都難。
陽光透過車窗玻璃照了進來,不偏不倚,剛好照在了許承洲的發梢,照在了他閉上的雙眼前。
糟糕。
好像心跳又在加速了。
遲夏決定不再繼續看他,她要好好平複自己內心,讓自己的“失速”趕緊得到解決。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方才的無意之中,許承洲不小心瞥見了她的手機屏幕。剛好就是她在搜索“對朋友突然禮貌真的是喜歡嗎?”後,標題“突然的禮貌,是心動的開始——”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的時候。
他動靜很小的笑了一下,隨即就抬起了頭。
為了不讓她一會察覺到他的察覺,怕她一會尷尬,他直接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假裝自己沒有看見方才的一切。
-
期中考試在秋日的私語中到來,考試前一天,年級主任林冰芸還在廣播裡強調了句這次考試重要性——規模大,人數多,題目正,選拔性。
聯考過的很快,兩天的時間一下就結束。這段日子,遲夏每天依舊都在下了課之後去體育館陪許承洲訓練,期中考試結束之後,離江川擊劍公開賽也就不遠了。
周五第二節晚自習上課的時候,許承洲回了班,跟平常相比,今天他提前了半個小時。黑板上沒有寫今天的作業有哪些,於是,他給遲夏寫了張小紙條遞了過去。
XCZ:作業有什麼?
遲夏沒有在小紙條上回複作業有些什麼,她直接把自己的TO DO LIST給他遞了過去。
許承洲看過了TO DO LIST之後,又給遲夏寫了張小紙條過去。
XCZ:有不懂的可以問你嗎?
他偷偷地把紙條給遲夏遞了過去。
遲夏看了看紙條,臉上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她看向了同桌許承洲同學。
像是感受到視線的溫度一樣,許承洲轉頭看向了遲夏。
頓時,安靜的教室裡出現了一段不一樣的頻率。
“咚咚——咚咚——”
許承洲清楚,這段頻率來自於自己。他不知道的是,坐在自己對麵的遲夏,此刻也正在擁有著這段頻率,她也以為,這段頻率隻有她存在。
無法避免的對視,讓安靜教室裡的頻率變得更加強烈了起來。
許承洲先笑了,微笑,幅度不大,但足以讓遲夏察覺。
不能夠再繼續對視下去了,許承洲心想,如果再繼續看著她,今晚自己都不要寫作業了。
於是,他在心裡默默地清了清嗓子,然後用小小的氣聲對遲夏說:“怎麼?不願意?”
聽完許承洲的這句話,遲夏單挑了一下自己的左眉。然後,她就轉頭拿起了自己桌上的筆,在許承洲遞來的紙條上寫起了什麼。
許承洲好奇,他索性湊了上去。
見許承洲湊了上來,遲夏還刻意遮擋住了自己眼前的小紙條。
她用氣聲回應說:“不許偷看。”
“好好好。”許承洲坐回到了自己位置前,“不看不看。”
話音剛落,許承洲就收到了遲夏遞來的小紙條。
CX:請你清楚自己的能力,謝謝。
許承洲看完後笑了一下,他湊到遲夏的身邊說:“我這次考試可是有點退步的,你教教我唄。”
還沒等遲夏回話,就聽見顧詞哲站在教室前門口通知說:“許承洲,彩霞姐讓你去走廊上。”
安靜的教室裡,突然出現了悄悄的氣泡在慢慢升騰破裂。顧詞哲的這句話,幾乎直接讓全班都抬起了頭。
許承洲一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他看了一眼遲夏,一副毅然決然赴死的表情,從後門走了出去。
-
“李老師,您找我?”許承洲說。
李彩霞說:“你這次考試什麼情況?”
“退步了。”許承洲老老實實地回答說。
李彩霞繼續問:“你自己知道是什麼原因嗎?訓練太累了?還是因為彆的?我聽你宋教練說,你最近有喜歡的人?”
聽完李彩霞的這句話,許承洲不禁在心裡無語了一下,這老宋怎麼什麼都說啊……
“有。”
聽完許承洲的話後,李彩霞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副“你看我說什麼吧”的表情,她雙手抱在身前,說:“還是要以學業為主,不能夠早戀。”
“還沒戀上呢李老師。”
“喜歡是個很正常的事情,那人家遲夏這麼優秀,你要和她……”
“咳咳!”聽到遲夏的名字後,許承洲趕忙的咳嗽了一下,他生怕教室裡的同學聽見李彩霞的話。他還刻意地往教室裡看了一眼。
“窗戶的隔音效果挺好的。注意力集中,聽我說。”
許承洲臉上有著非常明顯的慌張。
“你看你這次掉出了年級前十,排到第十一去了,人遲夏還是保持在第一,你要學習人家的這種穩定。”李彩霞說,“你要是這次排第二,我都不會叫你出來,和你說這個成績的事情。”
“嗯,知道了,李老師。”
“不過呢,你還算不錯,能夠趕回來。你看那個。”說著,李彩霞指向了正在前門口罰站的顧詞哲,“那個家夥,晚自習不好好更正錯題,一直想找林予然聊天,這次考試退步,那叫一個大,讓他幫我做做事,長長記性。”
許承洲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李老師,偶爾一次失利,您就認為,我想休息一下唄。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可以啊,但彆人是一直都在追趕的。”李彩霞說,“過兩天換位置,我把你和遲夏調開。一開始讓你們坐在一起,我想著班長好好帶帶你,讓你儘快融入集體。”
“彆啊李老師。”許承洲慌了,“我保證,我再也不說想休息一下了。您就讓我和遲夏做同桌唄。”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沒有。”許承洲說,“這次考試和遲夏沒有一點關係,我也沒有早戀,也沒有想彆的。就是發揮不大好。”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我保證,下次考試回到以前的排名。”
“那就這樣,如果下次考試你回到了年級前兩名,我就換回你的座位。再說了,我還得問一下人家遲夏願不願意和你坐。”李彩霞笑著說,“總之,好好學習,好好比賽,看好你。”
見狀,許承洲也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麼。
“謝謝老師。”
“回教室吧。”李彩霞轉頭看向了顧詞哲,“顧詞哲,去把遲夏叫出來。”
即將臨近下課。
許承洲剛從後門回到教室,就聽見了顧詞哲站在了前門口喊了句:“遲夏,彩霞姐叫你。”
班上的同學又抬起了頭。
哦豁。
前並列第一都被班主任叫了。
許承洲坐在座位上,趁著遲夏路過他座位的時候,他扯住了她校服衛衣的衣角。
遲夏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許承洲小聲說:“乾嘛?”
“祝你好運。”許承洲小聲說了句,隨後鬆開了她的衣角。
-
“李老師,您找我?”遲夏走到了李彩霞的麵前。
隻見李彩霞拿出了一張單子,給她遞了過去。
“你應該聽說了吧,最近港洲中文大學和新加坡國立這兩所學校要來我們這邊選學生保送的事情。”
遲夏點了點頭嗯了一句。
“新加坡國立來我們學校選的是理科生,港洲中文選的是文科生。根據以往的成績排名,在學校的推免名單中,文科方向你是排在第一的。”
說實話,遲夏對這個“文科方向排在第一”的結果並不感到意外。讓她覺得意外的是,考前年級主任林冰芸在廣播裡說的本次考試的選拔性,竟然是港校和新加坡學校來選保送名單。按照往常,這件事至少要到下學期開學才會有通知,今年居然提早了兩三個月。
李彩霞繼續說,“老師想問問你,考不考慮港洲中文的保送?據我所知,你一直想學編劇專業對吧。港洲中文本次保送的專業中,‘電影電視文學創作與製片管理文學學士’這個專業挺適合你的。”
聽到這,遲夏眼睛亮了一下,她抬起了頭,心裡頓時湧上了一股激動和興奮。畢竟,港洲中文的傳理學院,在整個亞洲來說,是排名第一的。放眼全球,那也是前十的水平。
“下周五之前告訴我你的想法。”李彩霞說,“如果決定保送港洲中文的話,後續可以不用考慮高考了,直接在我省高考平台上提交材料就好。但是要去學雅思或托福,那邊入學需要雅思或托福的成績。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你先好好考慮,和家裡麵商量一下。”
“嗯。謝謝李老師。”遲夏手裡拿著那張港洲中文的招生簡章,“我先回去想想。”
遲夏說完話準備回教室,李彩霞這時已經走到前門口找顧詞哲談心去了。
港洲中文的傳理學院保送機會……
但是自己卻在不久前,同許承洲約定了要一起考同一所大學……
遲夏想到這,不禁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明明是一條很短很短的走廊,遲夏卻覺得今天這個時刻這段距離要走好久好久。
快要走到後門口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那晚許承洲在“LISIANTHUS”咖啡小酒館門口為她唱那首《我要》的時候。
她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不由地朝教室裡看了過去。
透過玻璃窗戶,她看見了坐在後排的許承洲。
或許視線是有溫度的。
下一秒,許承洲從桌上的作業裡抬起了頭。
看見窗外的遲夏後,他笑了。
此刻,她的眼裡隻剩下了他。
他也是。
視線裡隻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