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一瞬間裡安靜了下來,在那一秒鐘裡,遲夏好像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在聲音消失後,似乎也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那時,她隻能看見他的目光。
也許是這段觸碰來的太過於突然,遲夏停留在了原地,遲遲沒有做出下一個動作。對麵的許承洲也不為所動,好像是在等著她的下一步動作,正在等著她的反應。
直到“不吝YOUNG”書店裡的輕音樂切換到了下一首,遲夏才後知後覺這段暫停的反應。視線裡的那段溫存在被察覺後,立即就改變成了昔日裡“青梅竹馬”間的那種相看會“生厭”眼神。
遲夏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立即轉頭看向了身邊的玻璃窗外。她不敢再看著許承洲的視線多一秒鐘了。因為,如果再多看一秒,她就怕自己會聽見一段無法掩藏的,來自自己心臟的頻率。
許承洲偷偷地笑了一下,他的手從書上抽回,放進了口袋,往遲夏那走。
他本來是想走到遲夏的身邊的,沒想到那個角度卻又剛剛好地站在了她的麵前。
沒有辦法。
兩人的視線再度彙集碰上。
這下,那段無法掩藏的心臟頻率同時出現在了兩人的耳朵裡。
遲夏順勢從書架上拿下了自己寫的那本書,拿在手上,放在了自己的身前。為了躲避那段視線,遲夏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看向了手中的書。
很自然吧。
遲夏在心裡喃喃自語著。
她在心裡鬆了口氣。
“找到了?”許承洲明知故問地說。
“你不也找到了?”遲夏抬起頭看向許承洲。
許承洲笑著說:“你剛剛,在看什麼?”
剛剛?
哪個剛剛?
剛剛……不是在看他的雙眼嗎?
他不是也看到了我的視線嗎?
拿他又是在問什麼?
遲夏不解。
見遲夏沒有回話,許承洲解釋說:“我是說,剛剛你看窗外?”
說著,許承洲還用手指了指玻璃窗的方向。
遲夏下意識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剛剛窗外明明什麼都沒有啊,她隻是在躲避他的視線而已。
僅此而已。
這讓她該怎麼說。
遲夏的腦海中快速組織著語言。
她小聲地隨口扯了一句:“剛剛窗外下雪了。”
她說完就看向了許承洲。
一雙透露著“天真無邪”幾個字的眼睛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麵前,許承洲不由地假裝咳嗽了一下,他的眼神頓時就變得不自然起來。慌亂,躲閃,匆忙,不斷的在他的身體裡上演。
“騙人。”許承洲為了躲閃視線,也看向了窗外,他還用手指了指外麵的世界,“現在才十月底,哪來的雪?”
“況且。”許承洲看向了遲夏,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不打算繼續躲避這段視線,“江川的冬天很少下雪。”
位於南方的江川,冬季很冷,風夾雜著冷空氣會浸入你的衣服。這種濕冷是一種很純粹的冷法,很少帶來降雪。即便是下雪了,也是一場中小雪,隻下一天且過不了兩天就會化掉的那種。
“你怎麼就知道,今年不會下雪?”
“我可沒說啊。”許承洲說,“我倒是還挺希望今年能夠下雪的。”
“為什麼?說來聽聽。”
“因為……”許承洲的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我想和你一起看一場初雪,然後許願,和你一起上大學。”
說完,他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下來了一本遲夏的小說。
“怎麼突然提起一起看初雪,一起上大學了?”
“你先提起初雪的,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許承洲說,“不願意啊,那算了。”
“我還沒說話,你怎麼知道,我的心裡會想著些什麼?我都沒告訴你,我的答案會是什麼。”
聽完遲夏的話,許承洲又笑了一下,他用著哄遲夏專屬語氣說,“那你說說,你的答案是什麼?”
空氣再次安靜。
他們說話的聲音本就不大,加上書店裡輕音樂的聲音,所以,沒有人發現他們在這站了很久。
像是上天刻意安排好的一樣,方才他們說話的時候,沒有人經過這裡。
在人來人往中,他們好像找到了一處能夠彼此相處的地方。
遲夏組織好了語言,說:“所以,其實我每年都在期待著江川的初雪和初雪時的許願,特彆是今年。”
遲夏後半句似乎是刻意強調了一下。所以,許承洲在遲夏話音落下沒多久,就笑著問說:“你為什麼,要強調一下你的後半句話?”
遲夏這下沒有再次選擇躲避許承洲的視線,她說:“有嗎?”
許承洲依舊在笑:“嗯,很明顯誒。”
他剛剛的那句話,還在模仿著台劇男主的那種語氣調調。
自己剛才那句話說的真的很明顯嗎?遲夏的腦海中正在回憶著一分鐘前,她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這麼快就被他給捕捉到了。
於是,她打算逗逗他,先假裝否認自己剛剛話裡的強調,說:“看情況,萬一,林予然想和我一起看初雪呢?想和我一起上大學呢?好閨閨在的話,你就得到一邊去了。”
“你不用給我留太大的位置的,一小塊地方就好,我能站在你旁邊就行。”
“那不行,你這一米八六的身高,站不下。”
“所以……就讓我陪你看初雪嘛。”
“你這是要和林予然‘爭寵’?”遲夏說,“怎麼茶茶的啊,許承洲同學。”
“姐姐。”許承洲現在是一副可憐小狗的樣子,他的雙眼正直勾勾地看著遲夏,眼神裡隻剩下了懇求。
許承洲的這一套連串的操作,是遲夏完全沒有想到的。
毫無準備。
心裡沒有一點防備。
甚至,那個說著懇求的直勾勾的視線,已經把她心裡本就不穩的防線給攻破了。
她快招架不住了。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遲夏小聲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接著,她把手裡的書遞到了許承洲的麵前。
“我也就比你早出生一個小時,你就叫我姐姐啊?”遲夏把手裡的書朝許承洲遞得更近了一些。
為了應對那雙直勾勾的眼睛,此刻,遲夏的視線中隻剩下了一副“姐姐”的樣子。
許承洲慌了一下,接過了遲夏手裡的書,他點了點頭。但他眼中的那種懇求和直勾勾依舊沒有減弱。
“看你表現。”遲夏不再靠近,她往後退了一步,“買單?你一本,我一本。”
說完,遲夏就轉身準備離開。
許承洲看了一眼手中的兩本書,他趕緊追了上去。
剛剛追上遲夏,剛剛追到她的身邊,他就湊在她的身邊小聲地說:“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容易拿捏住我。”
“有嗎?”遲夏說,“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而已。”
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許承洲心想,如果再繼續下去,他指不定會暴露出來一些什麼心思,他換了個話題,說:“一會,你能不能幫我簽個名啊,在環襯上。”
“行。”遲夏說,“TO簽的那種。”
“你是不知道,我之前還想買你的書來著,結果特簽和親簽卡01和02秒,根本就買不到。”
遲夏笑了一下,“誇張了啊。”
許承洲說:“騙你是小狗。”
-
很快就走到了收銀台。
許承洲結完賬,還順道買了一支藍色的brush筆。
遲夏說:“錢一會轉給你。”
許承洲把其中一本書的包裝給撕了開來,接著把那本書和那支剛買的筆遞到了遲夏的麵前。
他小聲說:“簽名。”
為了不再繼續接受許承洲那副直勾勾懇求目光的攻擊,遲夏接過了書和筆,“那我就直接寫了。”
許承洲點了點頭。
大概是簽了太多張環襯,遲夏很快就簽完了給許承洲的“TO簽”,她甚至還在那張環襯紙上畫了個小狗的簡筆畫塗鴉。
沒人注意到,簽簽名的時候,遲夏的身邊出現了兩三個小女生的身影。
剛把書給許承洲遞回去,她和許承洲就聽見了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老師!您是遲洵遲老師嗎!?”
遲夏和許承洲立即就意識到了這是什麼情況。
遇見遲夏的讀者朋友了。
“你好呀。”遲夏笑著打了個招呼,她向說話的女生伸出了自己的手。
“哇塞!真的是老師!”說話的女生在一瞬間裡就激動了起來。
另外的兩位女生也跟著激動了起來,湊上來和遲夏握手。
架不住遲夏讀者粉絲的熱情,這會子,許承洲已經被擠到一邊去了。
“老師老師!能找您簽名嗎?”
“對啊對啊,一個名字就好。”
“當然可以。”遲夏說,“TO你們的ID。”
簽完名,拍完合照,就和那幾位女生說了再見。
遲夏是真沒想到,自己能夠在書店裡遇上自己的讀者朋友們。
走在回去的路上,兩人的步子很慢。
許承洲懷裡揣著遲夏的那本書,腦海中還在回味著遲夏給他寫的“TO簽”。
但是還沒想太久,他的思緒就飄到了冬天。想罷片刻,他對身邊的遲夏說:“所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看初雪嗎?”
這會子,遲夏還在想方才書店裡她找到書的瞬間。
許承洲說話的時候,兩人剛好走到了那家“LISIANTHUS”咖啡小酒館前。歌聲緩緩傳來,今晚的小酒館的小院子裡,是兩位小姐姐的駐唱。
兩人停下了腳步,站在了“LISIANTHUS”咖啡小酒館門口。剛好這時,老板娘小姐姐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見到遲夏,老板娘小姐姐熱情說:“進來坐坐嗎?唱首歌什麼的。”
順著小姐姐話的意思,遲夏看向了許承洲。
“我突然想聽歌了。”遲夏的意思是留下來坐會。
“那我去給你唱首歌?”許承洲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說。
“我的意思是……”
遲夏的話還沒說完,許承洲就笑了一下,準備往駐唱區走。
“那這樣……”遲夏換了種思路,“要是你去唱了歌,我就答應和你一起看初雪。”
“行。”
許承洲往駐唱區走的時候,遲夏又想起了剛才在書店裡對視的瞬間。
她好想告訴他,後半句話,確實是在強調。
初雪和大學,她不會對他有所拒絕。
下一秒,傳來了許承洲的聲音:
“Got me feeling like falling in love,
Tell you that you shine like a diamo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