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郎(1 / 1)

我不是冥神 棄岸 4231 字 3個月前

一席話給沈學舟說激動了,似遇到知音般,連連給閻月和齊昭陽行禮:“多謝二位提點!在下豁然開朗,此刻覺得渾身輕如飛燕!”

閻月吃驚地看向周霖:“那他這是不是,就要去入輪回了?”

周霖點點頭:“對!鄭謙破執時,也覺得如釋重負,身輕如煙。”

沈學民紅著眼睛叫道:“學舟,他,他要走了?他,這就要走了?”

齊昭陽連忙寬慰道:“這是好事啊沈老爺!沈二爺的魂魄徘徊凡間,不得往生。如今終於破執,可以開啟新生了,您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啊!”

沈學民抹淚道:“高興,我為他高興……”

閻月轉述說:“沈二爺說,日後還要麻煩你幫他看顧韓靜和兩個孩子。他這一生,對不起的人太多,可這個時候,除了你,他竟也沒有彆人能求了。”

沈學民連連答應:“那是自然!我是他兄長,即便他不說,我也會……”

“等等!”

韓靜開口打斷沈學民:“有些話,學舟生前我沒能說出來。原以為一輩子都沒機會說了,既然他如今要去開始新生了,我也趁此機會,想給我自己討個新生。”

她深吸口氣,麵上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

“當年我剛及笄,世人都誇沈家二爺聰慧無雙,家裡人最後也為我訂下二爺。我那時還小,奉父母之命嫁過來,稀裡糊塗十幾歲就當了娘。等我意識到,他並非我心儀的那種人,一切都已經晚了。”

韓靜定定地看著閻月說:“相信他也一樣。”

沈學舟沒吭聲,閻月也不好代他表態。

韓靜繼續道:“我們還算有點默契,與其相看兩厭,不如分院彆居,維持表麵上的相敬如賓。他早早亡故,我並未打算為他守一輩子寡,相信他也能理解。”

沈學舟沉吟片刻,突然問:“她想再嫁的人,是我大哥?”

閻月略感驚訝,便替他問了。

“啊?”沈學民完全懵了,驚愕地看看閻月,又看向韓靜。

韓靜淡淡一笑,話裡有話似的說:“二爺的聰慧,頭一回用到我身上。”

她大大方方承認:“沒錯。原本韓家與沈家結親,我想嫁的就是大爺。幼時曾見到二爺犯了錯,大爺去攬責,替他受罰。我覺得大爺有擔當,所以心生好感。”

“嫁給二爺這些年,我踏踏實實過日子,從未動什麼齷齪心思。如今二爺去了,大嫂也不在了,偌大的沈家人丁凋零,冷冷清清。”

“我是這麼想的。若大爺願意,我便帶著兩個孩子,繼續做沈家媳婦。若大爺不願,我為二爺守節兩年,便自行再尋個合適的人。”

沈學民顯然還有些抗拒:“弟妹,你這……”

韓靜道:“大爺,我韓家門第雖不如沈家,卻也是當地望族。我原就與二爺分居多年,早就動了和離的心。你總不能要求我為二爺守節一輩子吧?或嫁或招贅,我總歸也想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這話說得有禮有節,沈學民無法駁斥。

“我同意。”

沈學舟輕歎一聲,對閻月說:“兩個孩子是沈家的血脈,可也是韓靜一手拉扯大的,我並未儘過多少父親的心。隻是大哥性子古板,娶弟妹這種事,怕是心裡過不去,還要麻煩二位幫我勸勸他。”

閻月把沈學舟的話轉述了,沈學民果然沉默不語。

齊昭陽勸道:“沈老爺,二爺過世後,您對兩個孩子也算儘心竭力。上次還跟我說起,大侄子的功課很好,經常受到夫子誇讚。與其讓韓夫人另尋再嫁,您時時揪著心,倒不如把孩子留在身邊,親自看著教養。”

閻月繼續轉述沈學舟的話:“二爺說他對不住韓靜,也對不住這倆孩子。倆孩子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繼父,都未可知。大爺你性子純良,孩子在你手底下長大,他才安心。”

周霖在旁邊搭腔,閻月便用了他的話:“沈老爺如今還未至不惑之年,家裡同樣有倆孩子,難道不打算續弦嗎?沈家家大業大,裡裡外外雜事眾多,終究還是要有個女主人持家,幫沈老爺分擔啊!”

眾人勸說,沈學民木頭似的一聲不吭,韓靜麵上有些掛不住了。

“看來大爺是沒看上我。無妨,今日是我唐突了,想著趁二爺在,把想法說出來,心裡就踏實了。大爺不用往心裡去,隻當我晚上吃醉了酒,胡說八道罷了!”

“弟妹,我不是……不是沒看上你。”

沈學民麵色拘謹,竟不敢抬眼看韓靜,糾結良久才說:“不瞞你說。你大嫂故去後,我一人要忙生意、打理家、看顧孩子和你們這院,早就有些力不從心了……你瞧,我這白頭發都冒出來了!”

“我隻是……唉!”

沈學民歎道:“我就是覺著,你大嫂和學舟剛故去一年多,我這心裡,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

閻月反駁道:“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你難不成要你弟弟不許去輪回,就這麼徘徊在人間,看著你們、守著你們,才算對得起你們?他要去輪回、要迎來新的人生,你們也一樣啊!”

沈學民無可反駁。

韓靜道:“我是性子乾脆的人,有什麼說什麼。兄長不必苦惱,若是不成,我也不會跟沈家斷了往來。兩個孩子我會照顧好,兄長也可以隨時來看。”

沈學民無奈道:“這一年裡,我連你府上都不敢多來。每回看看你、看看孩子,匆匆就走,送東西也是遣家丁來,你可知是為何?我就是怕有心人嚼舌根子,說些什麼難聽的話。我是能孤寡一生的,卻不想耽誤了你。”

韓靜坦言:“正是因為知曉兄長所想,才覺得兄長可靠、值得托付。”

沈學民怔愣片刻,終於鬆了口:“那這樣。原本你也想為學舟守節兩年,你再仔細想想,若兩年期到,你還是想嫁給我,咱們就成婚,你看可好?”

韓靜有些欣喜:“好。”

閻月連忙道:“那不如,沈家內宅的事,便直接交給韓夫人打理吧?一來能讓韓夫人提前適應適應,二來也能給沈老爺減輕些負擔。”

沈學民遲疑道:“這,合適嗎?”

韓靜一如既往地痛快:“我很願意為大爺分擔一些事務。”

沈學民三十好幾大男人,竟麵露動容,神情有些憨澀:“那就,勞煩你了……”

該有的尊重都給到了,沈學舟神色也輕快不少:“雖然我入錯了行,她嫁錯了郎,都耽誤了小半生,但總歸也算是皆大歡喜了吧?”

周霖笑著打趣道:“就差你做個大官了!話說回來,你可少喝點孟婆湯,至少得記著我們啊!下輩子當官了,也好讓我們跟著雞犬升天啊!”

沈學舟白他一眼:“也就你是雞犬!月姑娘可不是凡人。我感覺啊,彆說下輩子,就是下下輩子,永世輪回,也輪不著我顧著月姑娘。”

齊昭陽聞言,看向閻月。

沈家大爺正跟韓靜明日移交賬本之類的事,她在旁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插嘴問一句。她笑起來時,完全不複高高在上的冷肅,那不敢讓人直視的尊貴和悲憫,也會全然消失不見。

可那日的感受,清晰落在他的心裡,他實在難以忽視。

月月,你究竟是何人?

另一邊,沈學舟已攬了周霖的肩膀走到門前,壓低聲音說:“所以你小子早點清醒吧!彆在這兒耗了,沒結果的。”

周霖笑容斂了一瞬,隨即再次像桃花綻開,語氣輕快道:“沈兄多慮了。我從未奢求過什麼結果,不過隻想憑著心意,多留些日子罷了。”

沈學舟輕快地伸個懶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如今算是知道了,想通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我從前看不上所有人,如今才發現,大哥隻是想打理好沈家;韓靜懶得見我,所以去侍弄花草;南青想要報恩,所以勤勤懇懇按我教得做。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隻有我自詡明白,實際確實最糊塗的那個。”

他拍拍周霖的肩,又跟齊昭陽和閻月打招呼說:“諸位,有緣再見啦!”

閻月往嘴裡塞了顆乾果,揚手晃了兩下示意,沒有起身相送。隻有齊昭陽、周霖掀簾子跟出們,規規矩矩與他行禮拜彆。

“瞧你們這迂腐!還是月姑娘瀟灑,對我胃口!”

沈學舟沒有還禮,大搖大擺離去,隻留給二人一個灑脫的背影。

周霖笑罵道:“果然是個二世祖!”

在容山城逗留三天,閻月臨走前,又去了先前南青所在的鋪子。鋪子裡有加了兩個跑堂、一個小二,還有一個專門刷碗的,倒也沒什麼變化。

齊昭陽問:“你為何要韓夫人直接幫忙掌管沈家內院?”

閻月反問:“不多接觸接觸,她如何能知曉,沈家大爺就是她想尋的那種夫婿?萬一沈家大爺吃飯吧唧嘴、打呼嚕流口水、苛責下人、摳摳索索,她豈不是又嫁錯了郎?”

齊昭陽無奈地笑道:“那你若嫁了這樣的人,該怎麼辦?”

“我怎麼可能嫁人?”

閻月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隨即愣住:我為何會這麼說?我為何不能嫁人?

先前客人多,掌櫃還沒發現她,待隻剩下齊昭陽和她這一桌時,玄衣就十分乍眼了。

“嘿,你不是那個,帶走南青的那個嗎?”

掌櫃的話打斷閻月的思索,她高高昂起脖子,傲嬌地說:“對,就是我!”

掌櫃質問道:“你還敢來?”

閻月挑眉:“我為何不敢來?你不是說,要讓我在這容山城無法立足嗎?我等不來你,隻好自己找上門咯!”

掌櫃氣不打一處來:“你還好意思說?你那什麼半盞明月茶樓開在哪?我找遍了容山也沒找到!”

閻月有些得意,故作高深道:“實在找不到,就去問你家沈老爺!他自會知道去哪找……哎你乾嘛!”

她話未說完,掌櫃便抄起笤帚了,還招呼小二和後廚的人:“大家夥兒都出來!”

“把這三番兩次來鬨事的丫頭,給我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