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
閻月渾身僵住,心裡的聲音哭喪道:我就不該天黑出門!
“月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周霖的聲音傳來,閻月頓時大大鬆了口氣!
她繃著臉沒好氣地抱怨:“還不是為了找你!這些天你去哪了?一聲不吭就消失,一個個的都什麼毛病?”
周霖大叫冤枉,“那日孫芸她娘發瘋,我正急得要命,想著如何去幫你,結果那個煞星就從天而降了!他身上煞氣太重,比你身上的還重,我根本不敢靠近!”
“什麼煞氣!”閻月認真糾正道:“那是貴氣、是真龍之氣!專門克製妖魔鬼怪的。不懂彆瞎說!”
周霖撇撇嘴,不敢反駁。
那人終於插上嘴,看著閻月問:“周公子,這位難不成,就是你說的那位好心人?”
周霖忙不迭點頭,“對,就是她!她姓閻名月,不過那姓不叫也罷,你便隨我一同叫她月姑娘好了!”
那人顯然不是讀書人,倉惶地抱拳躬身給閻月行禮:“在下見過月姑娘。”
周霖又給閻月介紹道:“他叫劉傑,我前兩天剛認識的,做鬼七年了。他相好的姑娘被家人賣進這醉香樓了,他來討人,結果叫樓裡的老鴇給打死了。”
嘖,真慘!閻月感歎。
周霖繼續道:“這七年,他每晚都守在這個地方,卻從未見過他相好。月姑娘,你能不能幫他去找找人?”
閻月捏著下巴思忖:“要不,我也把自己賣進青樓?”
“使不得使不得!”劉傑雙手都快搖出殘影了:“這種吃人的地方,姑娘萬萬去不得!”
閻月有些苦惱:“那這地方不讓女子進,那我該怎麼找呢?”
周霖說:“不急,辦法慢慢想。你肯答應幫忙就好了!”
劉傑也說:“對對對!我已等了這麼久,不在乎再多等些時日!”
閻月聽周霖說,他白天要麼回墳裡,要麼找一處不見光的黑處貓起來。收斂孫芸骸骨的時候,她定了好幾柄黑傘,叫二人白日躲進她的傘裡。
又聽說,鬼也是要吃東西的。
有家人祭奠的,吸收祭祀食物的精華、香灰;沒有的,就潛進民宅,吃油燈點燃後的冥火,也就是燈芯的最下方處;最慘的,隻能靠吸食泥土裡的一點精華,苟延殘喘了。
周霖便是在找冥火吸食的時候,遇到的劉傑。
因二鬼無法靠近白塵,閻月專門租下了客棧最角落的陰暗房間,將黑傘放進去,給二鬼供上飯菜和瓜果。
客棧小二見閻月每晚鬼鬼祟祟端著一盤子飯菜進去,過會子又原封不動端出來,十分好奇。
周霖發現店小二偷看,便跟閻月說了。
閻月為了不惹人起疑,隻能在跟白塵吃飯時特意留點肚子,待二鬼吸收完飯菜精華後,她再吃掉。如此,小二隻當她是在背著白塵偷吃而已,總算應付過去。
白塵見閻月近來成天在醉香樓附近徘徊,忍不住問:“你對這種地方感興趣?”
閻月敷衍道:“沒見過嘛!就覺得很漂亮、很熱鬨的樣子。”
“嘁……”白塵不掩飾嘲笑:“這還不簡單?本公子帶你去見識見識就是了!”
閻月眼睛一亮:“我也能進去?可這地方,不是不讓女子進嗎?”
“那還不簡單……”白塵話還沒說完,才想起來不能用術法,眼睛一轉又說:“本公子有的是辦法!跟我來!”
他們又來到那家成衣鋪子,女掌櫃臉都快笑出花兒了。
閻月換上一身男裝,頭發高高束起,簡單一根發簪插上玉質發冠,便是個風流倜儻的“俏郎君”了。
二人大搖大擺踏入醉花樓。
樓中老鴇識人無數,一眼就看出閻月是女子了。但白塵出手大方,閻月又滿臉新奇地四處觀瞧,老鴇猜測是有錢人家的公子禁不住妹妹鬨,帶來青樓瞧新鮮,就識趣地沒點破。
閻月要求老鴇叫來些在樓裡年頭長的老人,老鴇很是詫異,見白塵一字不吭,便順了她的意。青樓的客人大都喜歡年輕姑娘,那些老人本就沒什麼生意,老鴇自然樂意。
閻月點出一個女子給白塵表演彈琵琶,實際偷偷在後麵跟另外幾個人打聽。
白塵懶洋洋歇靠在正坐,吃果子點心,任她胡鬨。反正他耳力好,就算她再如何壓低音量,他也能聽清她的話。
陳小梅是誰?認識的人?
她不是說,她家遠著呢嗎?怎麼在這兒還有故交?
六七個女子,都說不認識。閻月開始還覺得,青樓女子多會起個藝名,聽著嬌俏水靈,是不是她們不知道誰是陳小梅?
可幾人都說,新人要接受“調教”,合格後才能接客,在調教的時候還是叫原名的。可樓裡,從未有過陳小梅這麼個人。
閻月不禁有些狐疑:難不成是劉傑記錯了?他的相好不是被賣到這家青樓了?又或者,他的相好不叫陳小梅?周霖不是說了,他們鬼遊蕩的時間越長,忘性越大,最後連自己是誰都會忘了。
閻月一無所獲回了客棧,夜半時分摸下樓,去問劉傑。
劉傑一聽就急了:“不可能!小梅明明是被她爹賣近那家青樓了!怎麼可能沒有?”
周霖安撫他:“你先彆急。說不準,是小梅她爹騙了你,又或許,是那青樓的老鴇把小梅轉賣到了彆處,也是說不準的。”
劉傑癱坐在地上,不爭氣地落淚:“都怪我。小梅她爹是個賭鬼,每每賭贏了,便買些好飯、糧食回家,賭輸了就沒吃的,還要對小梅和她娘拳打腳踢。小梅她娘,就是被她爹活活氣死的!”
“小梅性子軟,她娘活著的時候,還能攔一攔、管一管。她娘死後,她哪攔得住?她爹就更加肆無忌憚,贏錢了就在外麵大吃大喝,完全不管小梅,輸了也不敢回家,在外麵躲債。”
“我從小就喜歡小梅,可我們住在一個村,我爹娘看著她家日子過得雞飛狗跳,死活不肯招惹上那麼個賭鬼做親家。我好不容易做工賺了點錢,跟小梅約好,帶她遠走高飛。誰知……”
“誰知她卻沒來。”
“我沒等到她,跑去她家找。不想是她爹發現小梅偷偷收拾包裹要跑,一氣之下就把小梅賣去了青樓!”
“我帶著銀子想去把小梅贖回來,可老鴇卻不肯讓我見她!我想闖進去把人搶走,老鴇便叫樓裡的打手打我……”
“我沒能把小梅救出來……還搭上了自己性命……”
“我真沒用,救不了小梅、也沒能給爹娘儘孝……”
“都怪我……我就是個廢物!都怪我!”
他情緒有些激動,閻月趕忙示意周霖安撫著些,可彆變厲鬼了。
既然劉傑信誓旦旦沒記錯,那她隻能去找小梅她爹問問了。
她起了個大早,按劉傑說的地址直奔小梅家所在的村子,不想卻撲了個空。
小梅家早已荒敗得不像樣子,土牆倒了半麵,茅草房頂也塌了大半,顯然很久沒人住過了。
見她麵生,村裡人好心提醒說:“你找陳家人?那賭棍已經好久沒回來過了。媳婦叫他給氣死了,孩子也叫他給賣了,人人都戳他脊梁骨,沒臉再回來了!”
閻月便問:“那他去哪了?”
村民想了想說:“先前聽人說,看見他在城裡乞討,撿人家食肆的泔水吃”
閻月又問:“那您可知曉,他把小梅賣到哪去了?”
村民搖搖頭:“聽說是賣青樓做娼妓去了。誰知道呢?反正再沒人見過了。小梅那孩子真是倒黴啊!攤上這麼個爹……”
白塵晨起不見閻月,小二說閻月留了話,說給他去抓野味兒了。
正午時分,閻月終於回來,白塵見她兩手空空,問:“野味兒呢?”
閻月愣了愣,厚顏無恥道:“沒抓到。”
白塵指指桌上的菜,嘲諷道:“白忙活一上午,可給你累壞了吧?趕緊吃飯吧,不吃飽怎麼有力氣再去白忙活呢?”
閻月一臉感動,笑得見牙不見眼:“公子你真是太好了!遇到您這樣又心善又寬宏的主子,真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白塵都傻了,見她如此真摯感激,不禁有些內疚。見閻月直接撕下八寶鴨的鴨腿大口開啃,他神色極不自然地給她倒了杯茶:“慢點吃,小心噎著!”
“哎!”閻月嘿嘿笑著點頭,又夾起一塊鴨胸給他:“你也吃啊!”
白塵吃完飯出去溜達,也沒帶閻月。閻月便自己出門,去找乞丐聚集的地方,打聽陳小梅她爹的下落。
衣衫襤褸的窮人聚集,看到穿著華麗衣衫的女子,那眼神都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閻月認真詢問,卻沒人好好回答。人人都說知道陳父人在哪,要麼讓她給錢才說,要麼說帶她去找。
看著他們嬉皮笑臉的神情,那眼神放肆打量她,把“不懷好意”四個字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閻月覺得他們在說謊。
畢竟,他們指得那個小胡同裡烏漆嘛黑的,她可不想染一身汙臟,回去又挨罵。
閻月轉身離去,正打算放棄找陳父這條路時,發現身後有人好像在跟著她。
她回頭直接問:“你認識姓陳的那賭鬼?”
那人腳步不停,說:“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彆再過來了!就站在那說!”
閻月蹙眉看那衣衫襤褸的人停下腳步,狐疑地掃了他幾眼,拿不準他說的是真是假,於是問:“那你女兒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那人頓了頓,說:“陳小梅。今年多大了……”
“……記不清了。到如今,大概有二十出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