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賑災一事基本了結,江暮歸還在白拿俸祿且經常缺勤。

原是為了搞小店。

謝渡了然,問道:“你的同城跑腿不做了?”

跟著江暮歸待久了,什麼同城跑腿,外賣之類的新鮮話他學了許多。

問起來江暮歸總說是家鄉土話。

嘿,謝渡就奇怪了,怎得就不見彆的益州人說這些話?

江暮歸回道:“我一個人照看不過來。”

謝渡卻道:“能養活一些人何樂不為?既然你說忙不過來,那本部院便給你介紹幾個人。”

江暮歸拱手,“謝侍郎高湛遠瞻,肯幫忙自然是再好不過,我就不客氣了。”

他注意著,江暮歸之前找的那些同城跑腿的災民有些頗有做生意的天分,且如今積累了經驗,鏢局建起來後隻需要江暮歸提點兩句就行。

江暮歸也是萬萬沒想到今兒這麼熱鬨,廚房提前備好的菜都不夠了。

她沉默,斟酌著是否要開口。

“謝侍郎。”

“嗯?”

“您能去市場再買兩斤排骨回來嗎?”

謝渡看她,並不言語。

江暮歸無奈,“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會買菜,那我去。”

“姐姐不能去!”吉祥插話。

“為何?”

“你走了我怕~”吉祥溜黑的眼珠子在謝渡和王如意之間打轉。

如果暮歸姐姐走了,屋內一定很尬尷。

“那你去?”

“我要幫著阿娘殺魚呢。”

環顧在場眾人,謝渡這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去不了,廚房的事兒她阿娘和方大姐幫著忙活,於是隻剩下王如意了……

王如意咬牙——

謝渡可真會挑時間呢!

他好不容易找著了機會與暮歸相處,又被這可惡之人橫插一腳。

謝渡無視王如意憎惡的眼神,負手而立,怡然自得。

江暮歸穿過謝渡進廚房,謝渡一瞬有些恍惚——

咦?長高了?

往前還在他胸口上方一點,如今已經到他肩膀了。

今晚算是慶祝小飯館明日開張的慶功宴,又接近年關,江暮歸做得格外隆重。

不僅有川菜毛血旺、火爆肥腸,還有淮揚菜鬆鼠桂魚、獅子頭,更有國外名菜某德基。

“謝侍郎,過來端菜~”

平安正想出聲:你敢使喚我們堂堂侍郎大人端菜?

話沒說呢,謝渡便道:“來了。”

平安:我往後還是安安靜靜的當個啞巴好了。

謝渡走進廚房眼睛都看花了。

人家是誤入花叢中,他是誤入菜叢中。這味兒,聞著比花田還叫人生津。

“這是何物?”

“炸雞。”

謝渡低頭一看,吉祥手裡已經抱著一個一摸一樣的開始啃了。

哢嘣哢嘣的,飄下一地的金箔。

雞腿和吉祥的小臉一樣寬,那脆皮咬下,“吸溜”一聲,肉裡竟還泛著汁水。

謝渡淡淡問道:“好吃麼?”

“好吃。”吉祥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又是啃了幾口,啃得七零八落才遞過去問謝渡,“謝渡哥哥也要吃嘛?”

“我不要。”謝渡黑臉。

江暮歸一轉頭就對上謝渡煤炭一樣的臉色,撲哧一笑,“怎麼還和小孩計較?”

“為何她可提前動筷?”

江暮歸拿手帕擦擦吉祥糊了一點油的臉,“並非提前動筷,她是我的試吃員。我做什麼都得先交由她嘗嘗,由她給出改進的意見。”

試吃員?

還有這麼好的活計?

“小朋友嘴挑,由她擔任最適合不過了。”

謝渡道:“論吃,本部院也可談上一二。”

“謝侍郎,您先把菜端上去吧。”

謝渡心裡已然做了一篇《吃論》,隻是第一個字還沒蹦出來就被江暮歸打發走了。

走時心裡還念叨著呢,小姑娘哪兒有本部院會吃?

七個人,江暮歸一共做了十道菜,湊個十全十美的好彩頭。

當間兒擺著的是花椒魚,順著自己的口味,江暮歸買了毛肚、肥腸一起煮。

肥腸是提前鹵過的,軟爛入味,花椒蒜末潑油一刺啦,又為其添了幾分鍋氣。

鮮香麻辣的,開胃又送飯。

考慮到謝渡自長安來,怕吃不慣錦城重口,江暮歸貼心的準備了兩道淮揚菜和一道陝菜擺在旁邊。

鬆鼠桂魚改刀炸過,砰然炸開一簇一簇的肉,跟繡球花似的,最後淋上酸甜口的汁,掛著黏稠從魚肉上滴落。

獅子頭是紅燒口,但是味比較淡,比起淋汁,江暮歸著重在肉的處理上下了功夫。

肉質細嫩,已提前碼過料。

陝西菜則選擇了葫蘆雞。雞要選取瘦一點兒的,如此雞皮才不會沾上許多脂肪,蒸完之後完全被料子浸透,撈出油炸,外皮金黃酥脆。

大菜就這麼些,還做了點小菜,什麼文思豆腐、杏仁玉米、鮮蘑菜心……

當然還有小朋友最喜歡的某德基小食拚盤,奧爾良烤翅拚香脆雞米花,外加兩根炸雞腿,吉祥一上桌就守在那道菜前。

雖說菜多,但秉持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江暮歸將量做得比較少。

謝渡輕笑,這人十足的財迷,兩個月不知賺了多少錢。

從他這兒做活計要錢,還叫方草母女給她擺攤。

謝渡還聽說,江暮歸出門購置食材經常將“為謝侍郎辦事不辛苦”掛在嘴邊謀取折扣。

不過她也的確是常去回購,那些商家倒不算虧。

王如意減肥如此久,嘴都要淡出鳥來了,看到這一桌菜眼裡冒出金光。

江暮歸這手藝,整個紅樓街攀攀村能相較者不過一二。

江暮歸舉杯,酸梅汁在杯裡輕輕晃蕩,“明日‘暮沄’小店正式開張,感謝今日來捧場送祝福的各位,我先祝‘暮沄’小店往後紅紅火火,也祝各位往後心想事成。”

說罷,一口乾完一杯酸梅汁。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終究成了年夜飯上那最外向的長輩!

真是環境塑造人,一把辛酸淚啊!

王如意拿吉祥開玩笑,“吉祥不說點兒話回應你暮歸姐姐嗎?”

吉祥“騰”地從板凳上下來,讓方大姐給她倒了滿滿一杯酸梅汁,先走到江暮歸跟前。

“我娘說你是我們的恩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吉祥以後就是暮歸姐姐你的女兒,給你養老送終!”

江暮歸聽了這話哭笑不得。

好好的妹妹怎麼變成女兒了?

她便打趣:“你是我女兒,那你娘怎麼辦?”

“我是我娘的濕女兒,是暮歸姐姐你的乾女兒!”

“好好好。”

說罷,吉祥又去給王如意敬酸梅汁,“如意哥哥,雖說你長得不帥,氣度也沒有。但是暮歸姐姐說你是個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那我祝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歸!”

王如意聽了前半句話,本來臉都垮下來了,但是又看吉祥如此識眼色,知道祝他抱得美人歸,便轉怒為喜。

江暮歸嘖嘖讚歎。

這小吉祥長成這樣,哪兒有當初那害臊又唯唯諾諾的吉祥半點兒影子?

緊接著,就是謝渡。

對著謝渡,吉祥聲音細柔了幾分,豪氣不在,反倒有點小孩子的奶氣。

“聽說謝渡哥哥是長安來的大官,大官有大房子有好衣服,什麼都不缺。我,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如果謝渡哥哥什麼都不缺的話,會覺得孤獨嗎?”

是啊,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有,卻由什麼都沒有。

沒有一個能說真心話的人,沒有能為他做年夜飯的娘親,甚至他的老師也離他而去。

怎麼不會惆悵呢!

隻是偶爾得閒對著窗戶發呆時卻不知自己在愁什麼。

所以他今夜來到了這裡——

因為熱鬨。

這大抵是因為人缺什麼就會想什麼吧。

謝渡慈愛地摸摸吉祥的頭,道:“那你祝哥哥不要再失去什麼了。”

“哥哥會失去什麼呢?”

謝渡不語,垂眸之時餘光走到了江暮歸鼻梁上。

後頭她又去祝了平安,鄭重其事地祝平安乾掉老板早日上位。

“平安哥哥一定會升官發財不被人欺負的!”

平安:當著我老板的麵,我要收下你的祝福嗎?

……

一圈下來,屋內的氣氛被吉祥挑起來,大家的臉都被盆裡冒出的熱氣烘得紅紅的。

謝渡不知何時和平安換了個位置坐到了江暮歸旁邊,然後十分欠揍地說了一句:“獅子頭略淡。”

“不吃就出去。”

“暮歸,我覺得好吃!”

王如意在江暮歸另一邊,十分捧場,挑了一大坨出來。

吉祥遠遠地道:“謝渡哥哥不能挑食,會被暮歸姐姐罵的,還要被轟出去!”

謝渡笑道:“是啊,沒聽見你暮歸姐姐適才叫我出去了嗎?”

江暮歸表麵上和氣笑嗬嗬,對她縱容的不行,但其實在某些事上很有原則。

譬如吉祥不愛吃胡蘿卜,那晚就扒拉小臉不高興,還假裝把碗裡的胡蘿卜絲掉到了地上。

她本以為江暮歸會心軟給自己另外做東西,結果卻被餓了一個晚上!

事後江暮歸才說:“你與你母親從大巴山跋涉而來,吃過不少苦頭,想必知道糧食的金貴。這兒沒有好的技術提高糧食產量,每一粒米都來之不易,多少收成少的農民,多少災民都吃不上飯,容不得你挑剔。”

“更何況你今日掉的胡蘿卜原本就是你故意弄掉的,是不是?”

吉祥點點頭,被罰去抄了兩個時辰的論語。

江暮歸回謝渡:“謝侍郎兜裡有錢,想吃什麼吃不到,彆在這兒找罵。”

謝渡哼哧一聲,不僅不惱,還十分開心。

隻有平安是越來越看不懂他家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