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舟克製著他不理智的想法，不行，就算她再自甘墮落，這也是他朋友的女人……而且他也不能如此隨便地就被這種沒出息的女人給迷得昏頭。

這樣的想法，就算是想想都不行。

“江醫生，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金發的女孩眼中都是疑惑，然而她因感冒而有些嘶啞的嗓音依然輕柔美好得令人心動。

江令舟此時覺得，如果他再不離開朋友的莊園，指不定要在這裡做出些什麼不好的舉動。

“……”

但也總不能說他是鬼使神差地才驅車又來了一趟的。

“注意彆因為感冒了就進食很燙的食物或飲品，會有得食道癌的風險。”江令舟勉強憋出了一個給自己下的台階。

金發的女孩嘴角和眼角都微微一彎，柔柔地說：“知道了，謝謝江醫生。”

他的呼吸凝滯了一瞬，愈發覺得喉嚨發緊。

明明隻是個自甘墮落的女人，為什麼她的一顰一笑都能令他在瘋狂的邊緣徘徊、令他再不逃跑就要墜入深淵？

*

【係統·丹特利安：“宿主，一定要萬分當心你的潛意識。幸好這回是江醫生的自由意誌贏了，不然就尷尬了。”】

此時被艾渺的潛意識短暫降智了的江令舟已經關門離開了。

艾渺悄聲對係統說：“剛剛他看我的那一瞬間……眼神好可怕。”

【係統·丹特利安：“他現在有多想得到你，‘覺醒’後反撲得就能有多離譜。”】

“唉——”艾渺長籲一口氣往後一躺，“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江令舟的“覺醒”比顧折枝稍微晚些，但這個人的反撲卻是最最致命的。

他會實名在社交賬號上證實“艾拉科爾”確實曾與換月娛樂的總裁亂搞男女關係，但換月娛樂的總裁早就有了門當戶對兩家世交從校服到訂婚禮服的未婚妻。

然後她在網文圈的名譽就這樣徹徹底底地全麵血崩了。

*

竺薔薇的祖母是俄羅斯人，所以她算是四分之一混血，這四分之一混血雖然給她帶來了極致明豔的麵貌和極致豐滿的身形，卻也給她帶來了尷尬的眼珠顏色。

她的眼珠顏色是一種介於冷黃和黃綠之間的顏色，或許可以叫秋香色。

但就算可以用好聽的名字來形容，晃眼看去仍然有些像……蒼蠅。

所以竺薔薇從高中時就開始戴起彩色隱形眼鏡了，各種各樣的翡翠色係隱形眼鏡都進過她的眼眶，跟她焦糖色的頭發倒是很搭。

彩色隱形鏡片戴久了，人就會覺得自己眼珠的顏色本來就是戴上彩色鏡片後的樣子。

竺薔薇覺得她的眼珠就是翡翠樣的綠眼珠，而不是難看的冷黃微透一點綠的蒼蠅色眼珠。

她為她的“翡翠眼珠”而驕傲，並以此為資本看不起那些褐眼的亞洲女性。她尤其看不起打扮得像“白女”、人生軌跡也不遵循傳統的亞洲女人：她們怎麼敢去奢望她們配不上的人生呢？

*

雖然嘴上說著要馬上就去換月娛樂公司找顧折枝，竺薔薇到底還是回家換了身衣服，才催著她姐開車去顧折枝的公司堵人的。

她的一頭與生具來的暖褐焦糖色細軟微卷發梳成了蓬鬆的偏分，而從不美黑的雪白皮膚、厚重的三七分劉海、隻強調紅唇的化妝風格，則都昭示著她作為一個混血亞裔的加拿大人也可以做到“安分守己”，安分守己到甚至都不會用“質疑白女理解白女成為白女”來說笑玩梗。

隻不過那時也還沒出現“質疑理解成為”這類梗罷了。

帶點漸變的紅唇和微微泛紅的眼妝是那時的流行，對應了泡沫經濟盛極之時的繁榮，“盛世紅妝”莫過於此。

她穿了“旗袍”，“旗袍”的麵料是淡綠色的四經絞花羅，紋樣是纏枝薔薇。

可惜這是非常過分非常糟糕的“新中式”情趣旗袍——緊身，超高開衩，胸前還開了一個水滴型的謎之大洞，肩胛空空蕩蕩，真是可惜了昂貴的真絲蘇羅了。

艾渺有點服飾警察的傾向，看到這樣的旗袍肯定是會皺眉的。

當初她在夢境裡速讀第一版本，讀到竺薔薇穿著旗袍出場的段落時，艾渺還在想這個大曲線身材的“旗袍美人”穿的是不是港工袍，直到翻頁之後才發現竺薔薇穿的竟然是惡俗的情趣旗袍，隻是料子貴很多而已，差點驚掉下巴。

*

艾渺現在的短期目標，還是等身體稍微恢複一點了就趕緊地繼續存稿。

可惜這位代號丹特利安的係統實在太廢，甚至都不能讓她快速痊愈。

“你除了引導我知道幻化這個概念外還有什麼用。”艾渺小小聲嘀咕。

【係統·丹特利安：“宿主可不要小看了信息差，信息差就是人能不能跨越階級並長久保持優勢的關鍵呢。”】

“好吧。”艾渺揉了揉太陽穴，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想到一直被她避之不及的碧落海匿名論壇看看。

常駐論壇的沒啥正經人，除了扣帽子的就是等著扣帽子然後跟著潮流宣泄一通的。

像艾渺這種數據一直都不好但在社交網站上又特彆活躍的作者，就特彆容易“論壇出道”。

寫作乾貨是有，但發乾貨的作者一般也不參與摳字眼和扣帽子，而絕大多數作者不查看乾貨/沒遭遇網站幺蛾子的時候也會繞著論壇走。

現在艾渺鬼使神差地點進論壇，然後就看到寫作交流區的首頁飄著一棟標題為“有沒有人覺得那個整天在wbxhs發癲的alkl是個hyb啊”的樓。

艾拉科爾啊艾拉科爾，你這下是真的火了。

她隻是在女大時期被好多宣揚嫡庶神教安分守己的守規矩女德裹腦文和宣揚世家高貴弱肉強食的天龍人社達文創到了而已，真不是嫉妒有人能靠守規矩女德裹腦文和天龍人精英社達文名利雙收啊！

真不是因為嫉妒啊！她喜歡的作家賺得也不比那些人少啊！

“係統，顧折枝難道提前覺醒了？”艾渺感到心驚膽戰。

【係統·丹特利安：“這個倒是真的跟顧折枝無關啦，是宿主經常實名塔塔開的行為確實產生了一定的負麵影響呢。不過宿主可以靠潛意識將影響降到最低，就跟你曾靠潛意識變得越來越美一樣。”】

她的美貌確實是“潛意識”的產物。

年紀還小時遇見的那個耳朵稍尖眼珠猩紅的心理老師曾安慰艾渺“你長大後就會越來越漂亮的”，艾渺的潛意識接受了這個暗示性質的安慰，然後真的就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漂亮了。

變得漂亮一些之後，艾渺也有想過長大了或許可以當個演員，但家裡人太重視“名聲”和“貞潔”，在她無意中透露過這個想法後直接就把她給說教到應激了。

好在她一直都很喜歡讀書，尤其喜歡西方名著，不管是影視還是文字的故事她都喜歡，就抓住機會故意說自己其實更想當作家，上次說想當演員隻是亂說的，令她應激的說教才不再出現在耳邊。

這也是艾渺被顧折枝威脅並囚禁後即使手裡有手機也不敢報警、甚至都不敢告知家裡人的原因。

一想到她媽會毫無知識分子體麵地跟個文盲一樣哭天搶地大喊“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喲”，艾渺就覺得還是把這場事故瞞到死比較好。

沒開玩笑，她媽上一回跟文盲一樣哭天搶地，就是在艾渺不願意聽安排想自己找實習、畢業後又去全職寫網文了的時候。

*

現在，艾渺在退出論壇頁麵不久後又奔回去看了一眼，那棟樓竟然蓋到hot了。

“這都能hot？”艾渺震驚了。

【係統·丹特利安：“這很正常，匿名版本來就是人性之惡集大成。而且你老是實名塔塔開，估計早就得罪不少人了。”】

艾渺深呼吸了一下，做好了十二萬分的心理準備點了進去——

？？？

她記得這個板塊對邏輯和實事求是的要求都很高的吧？怎麼一個個都把她每一篇作品都扒出來指指點點嘲她數據差的？連八百年前的過簽文都能拿出來嘲？

因為女主可以非處或者自由心證，但男主默認必須是處男就覺得她一定“生活不幸缺好男人”，簡直毫無那些人平時最講究的“邏輯”可言。

艾渺還想說那些執著於無論如何都要讓女主當個貞潔處女、還執著於對女配進行羞辱和虐殺的東西才是生活不幸呢，隻敢寫貞潔處女且不打超雄男隻打被無辜卷入play的女配難道不是因為“生活不幸隻能靠男人養活”嗎？

甚至還有嘲她隻寫女非男處所以男主才都沒蘇感的？男主的蘇感怎麼就要靠女主守貞來襯托了？沒毛病吧？

攻擊力最強的一條是罵她女大時寫的一篇不到三萬字的、免費的超短篇試驗文學標的是“非雙C”和“潔黨勿擾”，實際卻還是“女非男處”，這是詐騙——因為“非雙C”和“潔黨勿擾”都默認非處的那個隻能是男主。

艾渺認為這是最大的無理取鬨，儘管這場無理取鬨也讓她的唯一一篇免費文等來了姍姍來遲的試驗結論。

匿名論壇寫作交流區裡甚至還有因為她寫女非男處就嘲她“女爹”“精神男人”“應該去寫男頻”的，這群人不是最注重邏輯了嗎？這種嘲法還有邏輯可言嗎？

至於渾水摸魚罵她“打拳”“□□”的萎蛆求拳蛆就不用說了，大概率是扛不住男頻更新力度所以就湧入了碧落海的WSN，小概率可能是有兒子的女人。

那時碧落海還沒出現作者讀者紛紛自殺的大事故，所以寫作交流區就是寫作交流區，作者讀者共用論壇不分家，她無法判斷到底是同行搞事還是真的被讀者撕了。

現在她用手撫了撫心臟的位置，試圖保持冷靜，但還是氣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