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謝長歡和傅家人一同用膳。
傅夫人笑眯眯地給她布菜,“長歡,這是你愛吃的,多吃些,在外肯定吃得沒家裡好。”
“謝謝夫人。”
謝長歡默不作聲地吃著碗裡的菜,心中卻在想念蘭園的美食。
不知可否將廚子從懷瑾那兒買過來?
祁懷瑾自是不想,他若是不在手裡拿捏點什麼,謝姑娘定會離他遠遠的。
傅知許麵前擺放著一盤櫻桃肉,他覺著謝長歡許會喜歡,便幫她夾了幾塊,“長歡,你試試這個。”
謝長歡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
“哥,我也要~”
傅夫人瞥他一眼,“吃你的吧。”
傅知許倒是認真給傅知琛選了幾塊,而後者隻知道傻樂,“嘿嘿——”
幾相掃視間,傅夫人好像發現了些不得了的東西,並悄悄用胳膊肘懟了懟傅伯庸。然而她夫君完全不懂何意,問道:“夫人,你怎麼了?”
聞此,桌上其餘人皆將目光轉移至傅夫人。
“誒呀!沒事,吃飯吃飯。”
“夫人,你真沒事嗎?”
“沒有。”
謝長歡其實早已發現落於她身上的目光,不過傅夫人時常如此,她也習以為常。
而傅夫人的內心想法呢,是她認為傅知許和謝長歡極為相配。
昨日清晨出府前,她便覺得二人郎才女貌,那時她尚未多想。直至方才,她見知許給長歡夾菜,這才發現,向來不近女色的長子,竟在不知不覺間學會了悉心照顧姑娘。
而且她也很喜歡長歡。
若是知許能與長歡結緣,那可是一樁天大的好事!
盛京城中貴女雖多,但知許結交得少,說不定論最相熟,還當屬元華公主。
傅夫人心想:嗯!還是長歡好!以後我的小孫孫肯定也會生得極好。
其餘人看著暗笑的傅夫人陷入了沉默。
“夫人,夫人~”
傅伯庸的聲音將她從幻想中拉了出來。
“誒——我就是想到了件高興的事。”
“娘,什麼事啊?我想知道~”傅知琛對什麼都感興趣,吃飯也堵不上他的嘴。
“知琛啊,你以後就知道了。”傅夫人邊說,邊看向長子滿意地點頭。
一大桌子人都在稀裡糊塗地聽啞謎,唯有傅夫人一個明白人。
傅伯庸望著其樂融融的一家子,心中甚是熨帖,家人在側,一日三餐,人間至幸。
“知琛,你這段時日長進頗多,為父很欣慰。”
傅知琛的嘴裡正包著一大口飯,他聞言張大了嘴,又迅速合上。
“爹……”他扭扭捏捏的,像個小姑娘。
可也不能怪他,在傅家兄弟的成長過程中,傅伯庸始終扮演著嚴父的角色,莫說是傅知琛,連傅知許都極少聽到父親的誇讚。
“行了,你好好跟著長歡練武,切不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
“爹,我保證認真聽謝姐姐的話!”
事實上,傅伯庸對他的兩個兒子很滿意,作為父親,他亦相當驕傲。
知許肩負家族使命,性格穩重、做事妥帖,是個極其優秀的繼承人。至於小兒子知琛,隻盼他能活得自在,往後能逐心之所向,能代替他的父親和兄長,去領略外界的各異風光,越山川異域,觀風俗千般,品世情萬種。
傅知琛成長得很好,性格跳脫卻不乏善良,且有一顆難能可貴的赤子之心。如今,亦尋到熱愛之事。
“長歡,知許和知琛都辛苦你照看了。”傅伯庸發自內心地感激謝長歡。
“大人,這都是我該做的。而且,我很喜歡傅宅。”
用過晚膳後,傅夫人領著謝長歡去她的私庫挑了些小玩意,她說:“我早就想養個乖巧的女兒,隻可惜在生下知琛後,他阿爹說什麼都不準我再生,那時我還和他吵了一架……”
“害!我說這些作甚。長歡啊,我很喜歡你,所以能不能麻煩你,讓我體會下養女兒的快樂好嗎?”
傅夫人握住謝長歡的手,搖來搖去。
拒絕不得,謝長歡隻好應下,她靦腆點頭,傅夫人真的和阿娘一般溫暖。
傅夫人欣喜萬分,推著她坐在妝奩前,往她的頭上塞簪子,個個輪流試戴。
此時,謝長歡已有些後悔了,可當與銅鏡之中,可憐巴巴的懇求眼神對視上時,也隻能勉強勾唇,任由傅夫人動作。
直至最後,演變成了上妝,再也來不及逃開。
“長歡,你真是個美人胚子啊!未上妝前已然是,而妝後更是傾國傾城!”傅夫人的臉上滿是笑意,她拉著姚姑姑頻頻點頭稱好。
說得謝長歡都臉紅了,幸好妝容將其完全遮掩。
在離開傅夫人的寢臥前,她想將妝卸下,許久未曾打扮,有些不大適應。
奈何傅夫人不許,“如此妝容,合該出府走走,長歡等回清和苑再卸吧。”
而她的小心思,不過是想要傅知許也欣賞這渾然天成的美貌。
謝長歡隻好頂著滿頭的華貴發飾,在院中等傅知許一道回院子。
“長歡……”
自與傅知許相識,謝長歡幾乎不曾得見他失態,而此時,他竟然結巴了……
“是夫人為我上的妝。”解釋簡明扼要,是傅夫人強迫她的。
從見到謝長歡的第一眼起,傅知許便知她是個美人。在繁華迷人眼的盛京城中,無人有能和她相提並論的美貌,連仙姿佚貌的元華公主也不能。
此乃他初次得見盛妝之下的長歡,哪怕僅僅身著一襲簡約的玄衣,亦無人能及。
“這樣,甚配長歡……”
尷尬!得立馬卸妝!
“公子,我先送你回院子,昨夜未回府,等會兒我要去西院看看。”
平日裡,謝長歡和傅知許同行時,多少會說些話。
可此次,相當默契,他們都沒有開口。
謝長歡將人送至知言苑門口後,轉身運功飛進了清和苑,所以她不曾見到傅知許回頭看她的眼神。
眸光似水,有驚豔,且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情感。
謝長歡的突然出現,嚇壞了院子裡的綠蘿。
“啊!謝護衛,你你你……好好看,好像仙女。”
謝長歡從來都知道自己生得美貌,雪梓和雪姝屢屢於身旁感慨,阿娘她們亦複如是。
可,今日所生之事實非她所能預見。
“綠蘿,先幫我打盆水來。”
謝長歡頂著綠蘿暴殄天物的眼神,快速將妝卸去,發簪摘下,順手將長發抓成了一貫的樣子。
“嗯……還是這樣比較順眼。”
“不是的,剛剛更好看,嘻嘻……現在也好看。”小丫頭嘴甜得不行。
謝長歡沒管仍在犯花癡的綠蘿,交代了句話後就往西院去。
暗衛們的訓練正在持續穩步進行中。
自今日起,她打算給他們的訓練量加倍。至於傅知琛嘛,則是繼續紮馬步。
暗六和暗七的劍法,隻能循序漸進,逐一研習各招式,不過日後他們可以互相對打。兩個招式相仿且師出同門之人相互切磋比試,於他們大有裨益。
至於暗四和暗五,她已傾囊相授,但僅靠理論灌輸遠遠不夠,唯有親身實踐方有助於真正化為己用。她計劃待再過些時日,便為他們派點任務,借此仔細考察他們的實力。
往昔堪稱最強的暗一、暗二和暗三,現今也有了脫胎換骨的蛻變。不過出招速度仍不足,一旦遭遇強勁的敵手,他們無法確保穩操勝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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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邸。
“懷瑾,你為何想要搬出去住?”
“在此叨擾甚久,且新購置的宅院已收拾妥當,可直接入住。”
晉洛晏和祁懷瑾的關係非同一般,對各自要做的事,兩人均是樂見其成,不會加以乾涉。
所以,晉洛晏雖想留好友長住,但既然他想搬,那便搬吧。
“你的宅子買在何處?”
“在朱雀大街,原是處荒廢已久的院子。”
“朱雀大街上竟有荒廢的院子,這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許是租金昂貴,反讓我撿了個便宜。”
“懷瑾,你是越發會說笑了。”
此次,是祁懷瑾有所隱瞞,那處小院歸屬於祁家,隻是祁家本家人,幾乎不涉足盛京,院子自然也就荒廢了。
至於他本人,更喜住在蘭園,僻靜無人擾。
可朱雀大街離謝長歡更近,自從蘭亭詩會一彆,祁懷瑾就有了將小院重新修葺的念頭。
離傅宅不遠、有雲州廚子,他覺得有些把握能請謝姑娘來做客。
修葺的進程很快,多雇些人修補,再添些器具和花草,不過半月光景,他便帶著言風搬了進去。
祁懷瑾想辦場喬遷宴,邀謝長歡參加。
他早早地吩咐人備齊了宴席的一應用品,因為謝長歡會是小院唯一的客人,事情也不算太多。
祁懷瑾特地定下黃道吉日,九月廿九。他提前兩日備下請帖,字字斟酌,隻怕外人瞧見,會錯以為他是在給心儀的姑娘寫信。
絞儘腦汁,才終成一帖。
當請帖被傅宅護衛送至謝長歡手裡時,她正在知言苑當值,很難想象盛京城裡會有人給她下帖子。
“真不是給公子的嗎?”
護衛點頭,“確實是給謝護衛你的,若無事,我先退下了。”
待護衛走後,謝長歡才揭開帖子。
“謝姑娘,吾於兩日後略置薄酒與雲州之肴,請汝於朱雀街小院赴喬遷,吾當靜候。”
祁懷瑾的願望毫無懸念地落空了,哪怕小院離傅宅再近,白日裡謝長歡也不可能抽出空來,以賀他喬遷之喜。
謝長歡轉頭就將此事給忘了。因為在她看來,以懷瑾的身份,自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去給他撐場子。
也許懷瑾給她的帖子,也隻是突發奇想,偶然所下。
隻是,鑒於這乃是她來盛京後所收到的第一封、獨屬於她的帖子,謝長歡鬼使神差地將它留了下來。
九月廿九。
曙光初現之時,祁懷瑾便早早起來了,言風被他使喚得團團轉,不是去廚房看點心做好否,就是去吩咐院門口的人仔細盯著些。
言風不是迫於淫威,而是甘之如飴。
當看到祁懷瑾寫壞了一遝遝紙,好不容易才從中選出一封請帖後,言風當即意識到,他知道了什麼至關重要的大事。
再想到祁懷瑾花重金從雲州請來廚子,僅為給謝長歡一人做點心,言風更加確信了。
不過,他也有些惆悵,因為自家主子是有婚約之人。
此時,謝長歡依舊在知言苑。
從日頭正好,到夜幕低垂,祁懷瑾的小院始終無人光顧。
“主子,說不準謝姑娘是有事情耽擱了,您彆太放在心上。”
“把桌上的東西都撤了,她不會來的。”
言風看著祁懷瑾蕭瑟的背影,腦子裡中秋宮宴結束後的情景一晃而過,他急忙追了上去,“主子,我覺著,謝姑娘壓根不知道你隻邀請了她一人,不然她若是來不了,也定會傳話來。”
祁懷瑾怔了一下,“是我操之過急了……”
言風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想著祁懷瑾離去前正常了不少的神態,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