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若說先帝在時,朝中……(1 / 1)

琉璃瓦 大愉小愚 2933 字 12個月前

若說先帝在時,朝中局勢還算劍拔弩張,那麼事到如今,隻能說是一潭死水,大局已定。

新喪未舊,又添新喪。

他本就不是什麼溫良恭儉讓的儲君,以前礙著這防著那,束手束腳了許多年,一經放開,頗有紂王之勢。

黨同伐異的戲碼擺到明麵上來,站錯的家人難幸,站對的夜夜笙歌之餘,心裡也鬆了口氣。

幸好跟了這瘋子。

瘋子指尖繞著秦遙的發絲,問他:“那些人都是烈士遺屬,本宮自然不會拿他們怎樣,你和那瞿家長孫又是什麼交情?”

秦遙被他抱到院中,陽光撒在遮遮掩掩的麵容上,平添三分病氣,說出來的話卻沒什麼柔弱感:“你想抓便抓了,輪不到我來過問。”

“本宮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他把頭靠在秦遙肩上,眯起眼張開五指,遮住刺眼的陽光。

“比你想的關係,更出格。”

李宸提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矜遠,彆想著激怒我。”

那麼多措辭可以哄他騙他,秦遙偏要用“出格”,他明知自己會想歪,還循循善誘又毫不掩飾地要他想歪。

他確實知道該如何惹怒自己。

”這樣吧,”他從這人的肩頭抬起身,垂眼看著他發白的唇色,“你既要為了他氣本宮,那本宮尋到他,就每天給你送一點。”

秦遙還不品出“送一點”是什麼,他便主動解惑:“你的眼睛也不知能不能好,那就先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聽說他輕功了得,那一雙腿想必也不俗。”

“他大你兩歲,長相似乎也討人喜歡,正好多一張人皮麵具。”

他和秦遙都太懂對方,明白對方會為什麼分心,對什麼動容,因何事起怒……他每說一句,秦遙就微不可察地退幾分,他一把拽住秦遙,不允許他退:“你說他的血會有多灼人?”

秦遙怒而劈手砍去,被李宸接住死死扣在懷裡,咬牙切齒道:“你知道我不是什麼善類,所以,不要試圖激怒我。”

他抖著嘴唇,擠出一句“我知道了”便卸了力氣,任人擺弄。

……

入夜,兩人並肩而眠。

秦遙聽著身邊人的呼吸,循著記憶中的方向去碰他的眼睫,氣聲喚道:“君宇,君宇……”

那人沒什麼反應,想來是他之前在殿香裡放的迷藥起了作用。

他把抿在舌尖的解藥扒拉到腮邊,伸手在李宸枕邊摸了摸,無果。

思索片刻,他把手伸到李宸頸後,如願以償地摸到了那塊沒巴掌大的牌子。

他扒開臉上的白紗露出一雙無神無光的眸子,躡手躡腳地翻下床去,再謹慎也隻能靠著運氣——他不確定李宸是不是帶他回了東宮,布局不一樣,他一個瞎子也沒辦法。

在他關上門的那刻,床上的人睜開眼坐起身,摸著自己的後頸轉了轉頭顱,發出“哢哢”的聲響。

李宸拉開門,靠在門邊看他的小瞎子左右摸索,怎麼也找不對。

他等了很久,等到月亮都隱入雲裡,還是沒人從牆邊瓦上現形,來拐走他的矜遠。

秦遙停下腳步,微微喘氣。

看不見之後,他的行立坐臥耗的不隻是體力,還有心力。

就好比他在這陌生的院中,每走幾步就要停下思索片刻,眼盲須得用其他的感官補上,他用得不大熟練。

突然,他被人一把拽住往後倒去,耳邊是熟悉的笑音:“行了,彆再往前,這是為了招待來找你的朋友,特意挖的蛇窟,你不是最怕蛇嗎?”

他沒有恐嚇秦遙,再往前一步,確實就是盤桓著數十條毒蛇的蛇洞。

秦遙也聽到了吐信子的“嘶嘶”聲,強裝鎮定道:“這裡不是東宮。”

“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本宮手裡,本宮怎麼可能把你放在那兒?自然是要另覓他處金屋藏嬌。”他抱起僵硬的秦遙,輕聲哄道:“好了好了,彆怕,它們上不來。”

秦遙攥著他的衣領,有氣無力道:“算了,你還是把我丟下去吧。”

李宸腳步一頓,本想轉身嚇他一嚇,但看他止不住地發抖,終歸還是抱著人大步回寢:“陪著我很痛苦是嗎?”

“我看不清你了……”

“我從來沒看清你過……”

他不在意地聳聳肩:“無妨,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還有,”李宸想了想,覺得今後兩人若是要鬥智鬥勇,也得勢均力敵些,他不能太欺負他,“我自小被元妃虐待,早就百毒不侵了,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下回換一換。”

秦遙不曾聽他說過這一遭,若按以往他必然要問個明白,現在卻沒了意義。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李宸沒聽到他的後文,用被子掩上一身褻衣的秦遙和眼底的黯然,擁住他疲憊道:“睡吧。”

宮中的燭火熄滅,宮外的卻不然。

在城郊的一處地下,一室通明。

“若不是我今天及時趕到,曹望軒一家老小就遭殃了!”

大漢一拳錘在桌上發出巨響,不大不小的地窖裡站的站坐的坐,皆是被太子一黨迫害流離的無家人。

“現在他尚且還隻是搞搞暗殺,若是等他登基……”

一女子怒目圓睜道:“我活著就不是讓他登基高枕無憂的!”

牆角陰影處走出一名男子,緩和道:“形勢嚴峻,我們在此痛斥李宸也無濟於事,各位先聽在下一句。”

就是這人把大家聚在一處,光是預判準確,救下了曹家和沈家,在場的就不得不敬他三分薄麵。

更何況在場的步不乏認識他的人,沈家當家沈修宜跨出一步拱手道:“多謝瞿大少相救,沈某洗耳恭聽。”

說來當年瞿少秋多事,隨口把自家兒子許給了沈家,沈修宜本與他有約在婚,可他當年情竇初開,連自己喜歡男的還是女的都分不清,最後還是瞿少秋被他娘罵了一頓,抬了不少東西上門賠禮。

兩家有此烏龍之過,如今沈修宜已嫁作他人婦,沒想到再見竟是這番景象。

他抬手回禮道:“不敢,”隨即移開目光環視一圈,“如今敵在暗我在明,可並不是毫無勝算,明有明的贏法。”

他不止顧了嘴上功夫,還從衣袖裡掏出一遝帶著紅印的信紙:“這是我搜集到的指認狀和陳罪錄。”

女子不改冷色,嗤笑一聲:“好啊,你拿這些去砸死李宸,我看你能不能走到他麵前。”

瞿忘淵一副早知如此的笑臉,晃了晃手中的紙疊,意味深長道:“我們當然沒法一上來就砍掉病根,得先從犬牙開始,一點點拔。”

沈修宜會意,沉思著接過話頭:“不錯,他既然能光明正大地刺殺,我們也能光明正大地相救,這說明他不是毫無顧忌。”

大漢聽懂了,卻不讚同:“他身在高位,何止是派人刺殺,捏造的勾當乾得還少嗎?”

“他能捏造,難道我們不能嗎?”瞿忘淵抱著手,高深莫測道:“都是無中生有,誰還沒有一張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