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那場戰,她們贏了。
這是北鄄中學今日最熱話題。
梁句北、任千頤、周月年、傅棠玉、林夜、應秋,女,北中學生,智勇雙全的女性組合,打敗了王錇,男,初中老師,作惡多端的男乾罪犯。
*
判決落下、王錇入獄的這一天,法院大門水泄不通。
“任千頤,對於法院結果,你是否滿意?”
“可否回應一下你是「寧涉沈家」養女的傳聞?”
“任小姐,據說你和你的二妹、三妹都住在不同的地方,你認為是這個原因造成任千悉性格孤僻,從而尋死嗎?”
“網上說你的母父死於車禍,她們生前是傳銷組織的人,這是否屬實?”
“這位是任家小妹任千緹嗎?任千緹,你的奶奶和爺爺知道你大姐違規駕駛,把人載到學校的事嗎?”
“你是不是首富之子沈蘊的女兒?”
“請發表看法……”
“夠了,請把鏡頭對準加害者王錇!”
梁句北大叫一聲,步下台階當起開路者。她向同學們點點頭,“我們走。”
那群記者隻安靜了一秒,馬上又懟著鏡頭跟上——
任千頤護著初一的任千緹前進。
周月年一記眼刀:“都說了把鏡頭對準加害者王錇!”
傅棠玉阻止:“彆拍了,請把鏡頭對準加害者王錇。”
林夜諷刺:“耳朵不要可以割下來!把鏡頭對準加害者王錇,聽到沒?”
應秋客氣而不容置疑:“記者朋友們,你們應該把鏡頭對準加害者王錇。”
沈曉央戴著墨鏡走在隊伍最後,揚了揚下巴,一大群保鏢立時湧上來隔開記者。
開路的工作頓時變得輕鬆。
梁句北回頭:“午飯吃什麼?”
任千頤淡笑:“都可以。”
收到能榮登“敷衍話術第一名”答複的梁句北沒有不開心,反而笑盈盈地轉回正麵——
這一幕像被摁了慢動作鍵,被眾多攝影機捕捉下來,緩慢而深刻。
那是一幅平靜且閃耀的畫麵。
擁擠嘈雜的人群、無孔不入的話筒、數之不儘的快門。
隊伍第一人梁句北正回了腦袋,神采奕奕地瞧進某位記者的鏡頭。
第二的任千頤笑意不減,看著梁句北的背影。
略微靠後的第三位是任千緹,她牽著左邊大姐的手,頭卻側向另一邊,好像遇到了熟人。
第四是林夜,她的左手比劃著耳朵,表情挑釁地和記者大眼瞪小眼。
第五排的周月年哈哈大笑,似乎被前方的林夜和記者逗樂。
處於第六位的傅棠玉微微抬起手臂,專注地揮退部分頑固記者。
排在第七的應秋保持不卑不亢的神色,穩步離開。
第八人即隊伍尾巴的墨鏡人沈曉央,仰麵看天,嘴角淺淺地勾起,墨鏡下流出亮晶晶的淚。
她們的樣貌和體型各有不同,但全部人昂首挺胸,在混亂的局麵中堅定地走出一條路:以自身為榮,更以彼此為榮的路。
那幅畫麵並沒有止步於這支隊伍。
在她們的後麵,風輕聞拿著一個蛋糕盒,如釋重負地跑向一群穿著“火爆蛋糕店”T恤的人。
一個走進法院的母親站在台階上目送她們,被打勝仗的氣氛感染,疲憊的眉眼露出些許寬慰。
有紮馬尾的年輕婦女好奇地望過來,有剃寸頭的中年婦女隨意一瞥。
有穿著得體的西裝白領駐足圍觀,有剛打翻飲料的五歲孩童被這大陣仗搞得忘記哭了。
有賣豬肉的阿姨,有炒股票的大姐。
有利益至上改不了吃人血饅頭的媒體人員,有洗心革麵扛著相機轉向加害者的新聞工作者。
還有一個遠遠的、模糊的身影。她穿著黑白相間的寬鬆衣服,遠看宛如一隻企鵝。
——轉回正麵的梁句北說:“吃餛飩吧,我請客!”
*
五個學妹出庭作了證。
結束後她們找上梁句北,感謝她證明了她們沒有造謠。
曾經傷害任千悉的人都受到了懲罰:霸淩的五個學妹被共示開除,且如梁句北所言,被開除前這五人想出了一個辦法,叫“雪花們”也承擔起責任,不僅要向任家道歉,還被校方記了大過。
在北中管理層的一致同意下,新建的初中部教學樓被命名為千悉樓。
上台致辭的任千頤說了很多激勵人心的話。
很多年後,當梁句北甚至都記不起昨天吃了什麼,任千頤的這一段話仍舊曆曆在目。
演講台上,任千頤錚錚有聲,打在背景板上的光暈是她的皇冠。
“……事情發生之後,害怕是正常的,不想再去回憶也是正常的。沒有人可以指責和怪罪你的情緒。錯的不是你們,是壞人。永遠,永遠不要指責自己、怪罪自己。人生無法事事稱心,我很抱歉也很難過你所經曆的比彆人多了一點。我希望你找到你的天使。像我,就找到了一群天使。是我的奇跡妹妹帶給我的一群天使。”
*
學生會活動室。
簡洋洋拆下最後一批裝飾,放入紙箱,收進儲物櫃。
時間回到7月7日,王錇被捕後的六天,本學期最後一個上學日。
北中自建校以來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學期最後一天,不上最後一節課。
可惜的是,由於前幾天爆出了王錇一案,這個維持了幾十年的規定被打破了。
這個夏天,本學期最後一日,最後兩節課都不上!
簡洋洋關上儲物櫃,所有人行動起來,互相道彆。
“謝謝應秋和簡洋洋帶領這屆學生會披荊斬棘!”
“再見各位!山水有相逢!”
“祝大家畢業快樂,前途無量。”
“很高興認識大家,成為學生會的一份子!”
“沒什麼的話,我就先走了。”
“學長們,我們會以你們為榜樣,全力以赴的!”
“應秋,我們大學見!”
“學神中的學神,讓我摸摸你的頭,保佑我考上一本!”
“北中永遠歡迎你們,常回來看看!”
“要活得精彩啊,朋友們!”
“我沒那麼複雜的心願,能活著就不錯了。”
“謝謝應秋會長和簡洋洋副會長!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嗚嗚嗚,以後我們要多聚聚啊!”
“我說你這個人,平時開會沒見你這麼上心!”
“很難聚齊了的。把今天當作我們見對方的最後一麵吧!”
“再見……”
“拜拜!”
“後會有期。”
所有人走後,應秋鎖上活動室的門,意外看到簡洋洋在外麵等她。
“還沒走嗎?我要把鑰匙還給鮑老師。”
“走吧。”
路上,應秋想起了什麼:“簡洋,你報了什麼學校?”
簡洋洋不答反問:“應秋,你還記得我的入學生會申請書嗎?”
應該忘記了吧,都那麼久了。
沒承想,這個從他小學開始就好得無與倫比的人,給出了一個應秋式的答案。
“我記得的。”應秋回憶了下。“你說你在追逐一個遙不可及的誌願,加入學生會,能離這個誌願近一點。你報的誌願就是申請書裡的那個嗎?”
“我的申請書裡沒有明確學校的名字。”
“但你心中有一個具體的學校吧?”
“有一個具體的誌願。”簡洋洋說:“可是很難實現。”
“弟弟,謙虛了啊。”應秋打趣道:“我記得你和梁句北同齡。看看你,不是跳了一級升上來的嗎?不必妄自菲薄,簡洋。”
鑰匙被應秋甩得叮當作響。
簡洋洋想起了屬於他的往事。
簡洋洋一直很討厭他的名字。小學時,補習班的同學動不動就開他名字的玩笑,讓他很無助。向母父要求改名,又會被數落“太敏感”。
所以他開始“掩耳盜鈴”地改名,隻準彆人叫“簡洋”,而不是“簡洋洋”——但是沒有人遵循。母父、親戚、童年玩伴梁句北和方承適都改不了口。
某一天補習班的人又編排起他的名字,他一怒之下打了人,補習班老師馬上叫所有人的家長過來。
那些同學被批評了一頓,他也是,不過總歸是那些人更慘一點。
他坐在補習班外麵的長條沙發上,聽裡麵那些家長謔謔謔地一頓輸出責備鬨事的孩子,心裡樂開了花。
以後至少不會被編排了,愛叫“簡洋洋”就叫吧。他也沒有那麼看不開,長大了再去改名就是。
長條沙發上還坐著一個高年級的人。那些家長罵了多久,她就聽了多久。
高年級的人沒有帶書包或學習材料,一身輕。看樣子,應該是被工作狂家長送來的補習社,她本身是不願意的,這會兒下課,無聊地等家長來接。
非常突然地,完全沒有征兆地,她就轉頭問他:“我該怎麼稱呼你?我是應秋,你可以叫我應秋。”
他愣了愣。
在那些家長的輸出裡,“簡洋”和“簡洋洋”被多次提及,不難聽出“簡洋”是他更願意被叫的名字。
不難的。
可高年級的應秋沒有武斷地認為他就一定想被叫“簡洋”。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當時他說他叫“簡”,應秋也會微笑著點點頭,伸出手,說“很榮幸認識你,簡”。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彆人尊重他所在乎的“小事”,他很慎重地回複:“簡洋,你可以叫我簡洋。”
之後,她們交換年齡和學校信息。他回家一查才發現,原來她是市內聲名遠揚的天才,是他一輩子到不了的高度。
那就發憤圖強。
那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能去到多遠,他就去多遠。
能離她多近,他就離多近。
因為隻有這個人,在他說出自己叫簡洋後,真的回應了他。
補習社裡,長條沙發上,沒完沒了的輸出外,掛在門上的迎賓門鈴叮當作響。是應秋的工作狂家長來了。
她沒有急著走,反而認真地完成了交友儀式。
應秋微笑著點點頭,伸出手,說:“很榮幸認識你,簡洋。”
就像他夢寐以求的那樣。
……鮑老師的辦工室到了。
“應秋,我的誌願很難實現了,太貪心反而得不償失。”簡洋洋推開門。“我報了和你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專業,這樣就很好。有機會再一起共事吧,會長。”
“竟然還有比我們的大學更令你向往的學校?”應秋興味盎然道:“簡洋,從實招來!”
“是一個具體的誌願。”
“那不是一樣的東西嗎?”應秋抬腳進去。
側身讓路的簡洋洋在她錯肩而過時說道:“應秋,畢業快樂,祝你事事如願。”
他輕輕闔上了門。
*
“你們不在場,我可是親眼看著周月年運指如飛的!哇,她這邊噠噠噠,那邊敲敲敲,就很絲滑地駭進了王錇的電腦,我歎為觀止!”
高高興興來三班串門的陳青杉被同樣來串門的廣大同學纏著問那天的事。
過去六天陳青杉少說都講過三十遍了,每次講都還是感覺熱血沸騰。
姓廣名大同學聽得有滋有味,追問:“那你呢青杉?你又是怎麼破解保險箱密碼的?”
“我?哼,那一天是7月1號,我掐指一算,這個號碼不簡單,就直接輸入了。”
“然後就開鎖了?”
陳青杉搖了搖食指,“不,沒開成。後來我想,幸運的是我,不如試一試我的生日日期吧?385205。哈,果然就開了!”
廣大同學:“牛!”
“是吧?還得是我!不過最牛的當屬周月年,她當時真的酷爆了!你知道烏鴉吧,傳說中「被上帝偏愛的鳥」?智商高但被誤解成災難鳥,有美麗的羽毛但人眼看不見那種斑斕,結果就是——輕輕鬆鬆避免了人類的獵捕。我覺得周月年那個時候特彆像烏鴉!深藏不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打遊戲和她一組指定能躺贏!”
“陳青杉,你這麼吹我,經過我同意嗎?”坐在教室右側的周月年不忍直視。“你土撥鼠成精?那麼熱衷社交?”
“我就吹了怎樣?這事我可以吹一輩子!”陳青杉告彆廣大同學,回嘴:“土撥鼠不好嗎?它們是挖洞專家,放在動畫片高低是個大家都喜歡的正派盟友!單車你來說!”
這幾天忙著剪輯“緝凶全記錄VLOG”的單澈閉目養神中:“彆拉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周月年評價:“孔雀!”
陳青杉完全同意:“想要獨美的孔雀。”
三班的教室講台處,校籃球隊的隊員正在和任千頤合照。
一位校服內搭27號球衣的隊員問:“林隊你不一起拍嗎?”
佇在門口的林夜有些尷尬。
六天前傅棠玉和晏如州找上她解釋抱枕狗的來曆,林夜這才明白任千頤回來北鄄的真實目的,不禁懊惱之前對她的冷嘲熱諷。
事發當天,所有人忙著錄口供,這幾天學校裡又是表彰同學、開除高層、開除老師、開除學生、整改校風、舉辦暖心講座、高考什麼的,搞得林夜想找任千頤聊一聊都沒有合適的時機。
見林夜沉默,一位趁最後兩節課沒人管,明目張膽地在馬尾夾上紅色挑染假發片的隊員說:“那林隊給我們拍幾張吧!”
“……好。”工具人·林夜:“來,比個耶,一二三。比個心,一二三。比個投籃,一二三……”
拍了六張照片就算功德圓滿,林夜交還手機,不聽反饋就溜向正在擦黑板的傅棠玉。
“傅棠玉,我們「訪問碼小隊」也拍一張吧。”林夜用眼神掃視了教室一圈,叫道:“晏如州,過來,我們仨拍一張!”
晏如州爽快地過去了。
“我幫你們拍吧。”任千頤主動道。“來,比個耶,一二三。比個心,一二三。比個投籃,一二三……”
“林夜,笑得再自然點。”任千頤和緩地對著手機取景框的林夜道:“嗯,對了。來,比個讚,一二三。”
拍了六張照片就算功德圓滿,任千頤交還手機,晏如州鼓起勇氣問:“班長,我和你拍張照吧?”
他努力壓製著將想好的借口說出來的衝動。
他想得到一張兩人合照,不因任何自欺欺人、彎彎繞繞的理由,隻因他喜歡她,很喜歡她。
“好啊。”傅棠玉大方地回複:“我倆也能組個「詢問地址分隊」。”
林夜抗議:“不行!眾所皆知,那天隻有天台三人組、解密雙大俠、訪問碼小隊、報警單車手,最多加一個緹緹和沈曉央的未獲邀二煞。你現在搞一個分隊出來是要踢走我嗎?傅棠玉,你好狠的心!”
“班長,榮譽無數。”晏如州表示力挺,林夜罵得更凶了。
傅棠玉:“哈哈哈哈哈哈!那更名成「詢問林夜地址分隊」,可以了吧?”
“有我還差不多。”林夜拿過手機。“來,拍照了。比個——”
任千頤不知何時站到了林夜的旁邊,“我能幫你喊嗎?”
林夜先是一僵,接著半曲膝蓋,方便矮她半個頭的任千頤看到相機畫麵。“好。”
於是,還沒正式和好的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屏幕前,拍下黑板前笑得正好的另外兩個人。
陳青杉擦擦眼睛:“我沒看錯吧,任千頤和林夜言歸於好了?”
周月年淡定:“有什麼不可能的?在獅子身邊,冰塊都可以愉快到融化。”
感覺錯過全世界的單澈結束閉目養神,靈魂一問:“北姐呢?文哥呢?跑哪去了?”
*
“主啊!真真真……真的是她們!”
教學樓天台上,高一的雙玪和貝蕾吹了半小時的風,正準備下樓,遇到了上樓的梁句北和文敬。
她搖著貝蕾驚喜道:“北姐、文哥,真的是你們!你們在約會嗎?”
六天前,梁句北身為王錇案件的最大功臣一戰成名,“北中榜一”徹夜換人。
周月年表示新王當封新號,因此梁句北從“秘密武器”變成了“北中的北”,再到“北鄄的北”。
不知怎麼地,高一學妹團嗅出了新舊榜一異樣的火花,不管三七二十一,火速帶姐妹們先嗑為敬!
離譜而巧妙地呼應了沙盒世界。
被搖的貝蕾比較拘謹,但話一出也很雷人:“我們要走了,留給你們二人世界。”
“等等,可以幫我們拍一張照片嗎?”
文敬覺得自己不知所謂極了,竟想複刻沙盒圖書館的花香照,冀望著最終用上這張照片的一天。[1]
“當然可以!”雙玪興奮地接過手機,按下了快門。
“拍好了。”她心中記掛著同好們。“能不能也發我?”
“抱歉,不能。我請你們喝一個月的飲料吧。”文敬拿回手機,示意她們打開收款碼。
雙玪沒想到是這個轉折,她隻是隨口問問而已。
貝蕾卻理解了文敬的意思,把收款碼展示出來:“謝謝文哥。北姐,我們先走了。”
事後雙玪問貝蕾怎麼回事,貝蕾意味深長道:“文哥的意思是她們在搞地下情,讓我們彆把今天的事傳出去。四個字:靜待官宣。”
梁句北其實不太記得這兩個學妹了,可是看文敬的舉動——
“澤塔,你想拍照?”
薄暮冥冥,燕子成群飛過。
相機倒數五秒。
提議自拍的少女微笑比耶,眼裡有奇光。[2]
屏幕上的少男被鏡頭裡的少女吸引住目光,情不自禁地側過頭,注視著現實世界她的笑靨。
他想永遠記住這一刻。
相機定格。
下課鈴打響,所有同學魚貫而出,舊的一天正式結束。
文敬把這張“不似花香照,勝似花香照”的照片上傳到朋友圈,配文:
【從前,從此,餘生一路向北。】
*
金烏西墜,霞光流動。
梁句北倚著護欄聽文敬說話。
“昨天我的母父都在家,我把那首《不是小麗和小明,是文逸和文敬》唱給了她們。原先我們三個都很平靜,我就想著打開電視緩和尷尬。”
說到這裡,文敬忍俊不禁:“沒想到一轉頭,三個人都哭了,後來我們索性抱在一起大哭一場。哭完好像什麼也沒變,但我約了媽爸周日去姐姐的墓園,她們答應了。”
“梁句北,這是我們三個人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一起去看姐姐。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文敬攤開手,請求進入柏拉圖式安撫時刻。
梁句北搭上去。“錄完口供後,我和我爸聊了一晚上的通宵,說開了很多事,也有些事怎樣都愈合不了。這時我爸就學蔣影帝說「這就是人生」,哈哈哈,他學得太像了,笑得我打滾。”
“我告訴他我想留在北鄄,以後或許會改變,但無論我的決定是什麼,他都應該去桑國看看,沒看過就不會忘。”
梁句北莞爾:“我爸好像被我說服了,可他說他在這裡還有未完成的責任,起碼要等到我大學畢業才重新考慮移民。我就和他一同研究怎麼延長入境期,是否可以撤下我的名字等等。好多事要做,非常麻煩!不過,都會過去的。”
她收回手。
“我想通了。
“企鵝鬼選中我們,不是因為我們救過她、被她的感知列為「可信任的對象」,而是因為她想幫我們。
“她想幫兩個失親者,幫北鄄最倒黴的兩個可憐蟲,幫在最難過的時候也沒有對她落井下石的兩個人。
“我一直以為,她想救她姐姐任千頤。其實,她也想救你。也想救我。
“所以,我要好好生活,對得起媽媽,對得起任千悉。
“我要努力讀書,做個醫生。理由很老土,卻是我的真實想法。我再也不要看到我愛的人受傷而我無能為力。我其實沒有多大的信心自己能做到,都快高三了這一切是不是太遲了。因此,我必須更加刻苦,更加認真才行。
“文敬,在那之前,我不會停下的。”
沒有東西會比這個夢想重要。
包括愛情。
文敬了然於心。“嗯,我也會好好生活,努力讀書,朝跳高運動員的目標發展。你會做到的,永不遲到的梁句北。在那之前,我會一直跟隨你的腳步,你做我的指路明燈。”
直到你可以停下的那一天。
直到我可以真正與你並肩。
“文敬,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梁句北將他整個人拉近,抱住。
“我隻是想告訴你,那五個月,我很高興——”
文敬撫摸她的頭發,接下去:“是與你一起。”
我人生中多出來的五個月,是與你一起。
對此,我永遠心懷感激。
在那個被時光隱藏的世界裡,我們顛覆了光影。
見證過萬物的凋零,做出絕不後悔的決定。
我感激是與你一起。
落日攜細雨降臨。
文敬讓單澈在車棚處留下兩輛嶄新的自行車,至此單澈欠了N年的債務總算一筆勾銷。
在一場太陽雨中,兩位少年穿過泥濘、碾過波折、騎過陰暗、行過險峻,任風鼓起她們的校服,朝向往的未來出發。
出發,一個很好的詞。
縱使心河枯竭,每次睜眼就是新的出發。
痛苦與希望共生。
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