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鯨夥伴(1 / 1)

11人搭乘擺渡船抵達濯邑島碼頭後,梁句北與盤踞碼頭的司機們殺價,成功帶一眾小夥伴抵達預訂的民宿。

民宿坐落在濯邑山山腳附近,共三層樓八個房間。

一進屋子,周月年跑去落地窗前,對著遠處的山頂:“說不定晚點就下雪了!”

來過濯邑山幾次的沈曉央接話:“濯邑山近些年都會在六月飄雪。我們一定能看到雪。”

“太爽了!”周月年興奮,瞄了瞄主動搭話的人。“你好,我叫周月年,那位在摸索酒櫃的是我朋友傅棠玉。任家兩姐妹和林夜你應該比我熟,就不介紹了。”

“然後,那邊那個長得像愣頭青的叫陳青杉。像單車的叫單澈。像冰塊的叫晏如州。像義兄的叫文敬。”周月年一口氣介紹完所有人,伸手。“很高興認識你。”

沈曉央禮尚往來:“幸會,我叫沈曉央。”她握上周月年的手,“其實,任家有三姐妹。”

“哦?”周月年疑惑:“還有一位是?”

“大姐任千頤,中間的叫任千悉,小妹任千緹。和我們一起的是小妹任千緹。”

“原來……”

奇怪,後桌梁句北怎麼沒邀請“任千悉”?不對,後桌不是這樣的人。周月年隱隱有個猜測,“任千悉她——”

“她不在了。”沈曉央回道:“千悉有個看雪夢,所以梁句北安排了這趟旅程。”

她笑意溫和:“大概是這樣吧。梁句北真正在想些什麼,我也很想知道。”

傅棠玉這時走了過來,惋然一歎:“這樣說來,我們是托了任千悉的福咯?”

沈曉央搖頭:“沒有誰托誰的福一說。也許,某一天千悉也需要托你們的福呢?”

傅棠玉認真:“那我們在所不辭。”

三人又聊了會兒。

周月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個爭執——“你家中有幾個姐妹兄弟”——看來當時的她並不孤立無援!

“不好意思,我要找人算賬,先失陪了。”她轉身喊道:“陳青杉!”

客廳的另一邊,正在研究電視遙控器的任千緹貌似遇到了困難。大姐任千頤正巧不在,於是她帶著遙控器找上沈曉央。

“曉央姐,想問你這個遙控器——”

“是不是按了「確定」也沒反應?”傅棠玉插進來:“我知道怎麼解決。走,演示給你看。”

“哦,好的,謝謝姐姐。”任千緹跟在傅棠玉身後,嘀咕:“不用ME解釋情況就能秒懂,MY心暖暖的。”

所有人走後,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沈曉央輕輕合上眼。

企鵝摯友,我當然知道你有多喜歡雪。

梁句北說你的夢想是看一場雪。你的姐姐也不反對這個說法。

她們是不是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她們,是不是比我更快找到了正本?是有正本的吧?

沈曉央鬆開緊握的拳頭。

沒關係。

我等。

*

複仇者小隊有兩個人,一位沈曉央,一位林夜。

這兩人先前在輕型客車上坐一起。

目前沈曉央站在落地窗前,林夜則追在梁句北後麵罵個不停——

“梁句北,我當你是朋友,你陷害我?

“梁句北,我說了我過得很好,不會像個小怨友計較以前的事。

“梁句北,我不管,你彆指望我和她睡同一間房!”

“我安排你和沈曉央住一間來著。”梁句北歪了歪頭。“可以吧?”

忽然更氣了怎麼回事·林夜:“……不可以!我要一個人住!”

“也行,房間足夠。”梁句北拉林夜去三樓最後一個房間。“這間可以吧?風景好,而且沒人經過。”

林夜剛想問旁邊的房間不會是任千頤吧,梁句北搶著說:“隔壁是周月年和傅棠玉,不是任同學,這下放心了吧?”

“誰問她了?”林夜拎著行李箱進去:“我是為了悉悉。”就關上門。

梁句北接著帶其她人入住房間。

民宿房間安排如下:

三樓:沈曉央 // 周月年,傅棠玉 // 林夜

二樓:任千頤,任千緹 // 梁句北

一樓:文敬,陳青杉 // 晏如州 // 單澈

*

午飯過後,梁句北包了一輛客車上山,座位表就按今早分配的那樣。

抵達山頂,氣候變冷,眾人穿上外套、裹上圍巾。

雖然濯邑山未開放,山頂的餐廳和咖啡館都沒有營業,然而大自然和美景24小時全天候工作,十一人穿過山道,走入樹林,在觀景台附近自娛自樂。

單澈帶了零食,陳青杉擺起桌遊,大家在觀景台玩到七點。

可惜,連著兩日都不見雪。

周六晚,一夥人吃完火鍋就去周邊的商業街區逛一逛消食。

這個商業街區很有特色,最外圈是集市擺攤,往裡走是一整片現代化的步行街,其中還貫穿一條從南到北的文化古巷。

在外圈的集市擺攤處,興致忽起的周月年想玩射箭,隻想看不想玩的好友傅棠玉索性圍觀。

周月年的遊戲天賦一向很強,瞄準靶心後一個鬆弦,正中十環。

一旁,傅棠玉魂不守舍的。

“怎麼了?”周月年放下弓。“擔心明天也不下雪?”

姐妹就是姐妹,一下就猜中對方的心思。傅棠玉坦誠道:“明天是最後一天,我們最遲晚上11:00就要走。希望會下雪。”

“班長,要不然我們眾籌租台造雪機吧?”不知蹲在哪裡聽壁腳的陳青杉拽著晏如州冒出來。“阿州下午才和我們表達過這個煩惱,沒想到你們的想法如此接近!”

晏如州不想被誤會偷聽,可陳青杉拽著他不放,傅棠玉也已經看過來!遂木木地點頭:“幫人家,實現願望。”

看來文敬也給他們那群男生科普過此趟旅程的目的了。

見沒人評價他的提議,陳青杉撓撓頭:“這個主意不好嗎?”

周月年一臉“不止不好,簡直稱得上餿主意,我隻是不想說”的表情。

陳青杉氣勢減弱:“我知道人造雪不比天然雪,那不是沒辦法嗎?”

周月年回正身體。“彆吵,我要射箭了。”

“誒,我也想玩!”陳青杉付錢領了一把弓和七支箭。“我第一次玩這個,周月年你打個樣我看看!”

是以周月年每射一箭,陳青杉便模仿她的姿勢和動作,跟著放箭。

最後,周月年打出滿環;陳青杉也不錯,三個十環,四個九環。

周月年評價:“運氣可以啊。”

陳青杉驕傲:“我的運氣一直都很好。不過嘛,這局是你周月年贏了,實力強悍!”

換周月年大方接受:“畢竟是我。”

傅棠玉笑道:“陳青杉,那你用你的運氣祈禱明天下場雪,怎麼樣?”

陳青杉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

射箭遊戲攤往左三百米,步行街某家店鋪前的長凳上,林夜、任千緹、單澈排排坐,人手一杯聖代芭菲。

她們的目光都放在斜對麵的寺廟上。

這家寺廟位於步行街和古巷之間。三分鐘前,梁句北和文敬找借口帶走任千頤和沈曉央,前後腳進了寺廟。

捧著黃色芒果聖代的林夜撞了撞鄰座的肩膀:“緹緹,你不跟過去嗎?文敬帶走沈曉央時,神情很慌張。會不會出事了?”

挖空綠色葡萄聖代的任千緹斬釘截鐵:“天大地大,聖代最大。倘若有事,句北姐事。”

拌開紅色草莓聖代的單澈:“有我老大在,安啦!”

“你們都是腦殘粉!”林夜歎氣。

*

寺廟內。

神色焦急的文敬在路上解釋來龍去脈後,沈曉央皺眉:“打碎什麼東西要賠十萬塊?”

“就是不知道才要找你救急!”文敬指著前麵的房間,“她們就在裡邊,你快進去鎮場子。我在外麵放哨。”

沈曉央還在思考,文敬直接推她進去。“靠你了!”

身後的門被關上,伴隨著落鎖聲。

門外的梁句北:“任同學、沈曉央,好好聊一聊吧。”

門外的文敬:“時間充足,務必聊得儘興。”

房內的任千頤和沈曉央皆是一愣,很快又明白過來。

此前兩人或多或少都猜到了梁句北召集眾人看雪的目的,也預料會有“閒談”的環節,因此無形中放任了這出把戲。

寺廟房間乾淨,不見東西被打碎。

任千頤托著一盞桔紅銅絲燈籠,那是生者為亡者供奉的長明燈。

沈曉央·不信但尊敬:“我的好養表姐,梁句北騙你來點燈?”

“你呢?文敬騙你我們毀壞了寺廟產物,要你幫忙鑒定真品或贗品?”

門外,梁句北伸冤:“我沒騙!我交了十年的供燈費!”

文敬補充:“我作證。隻有我在騙人。”

任千頤失笑:“梁句北,那騙我說要「如廁」,實則躲到了外麵,這總歸是騙了吧?”

沈曉央哈哈大笑:“「如廁」?喂,我也想「解手」,放我出去。”

“先聊再放。”梁句北無視挑釁。“我和文敬沒有偷聽的嗜好,先去吃聖代了。你倆聊到我滿意為止。否則,就算喊「出恭」我也不放你們走。”

沈曉央:“你走了還怎麼評判?”

“老天奶在上,你們聊沒聊過、聊得開心與否,都能憑感覺評判。況且,若你們無心要聊,也不會輕易「上當」吧?既然都願意上我梁句北的當了,就聊兩句唄。”

接著是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房內的兩人對視片刻,各找椅子坐下,玩起了手機。

明明都有手機,就是不搖人來開鎖。

任千頤摩挲著長明燈的空白吊牌,耳邊回旋著頂樓張阿姨的請求。

——張阿姨:“小姐的性格注定了不會向你開口……她真的很需要和人聊一聊,這件事隻有你能幫她。我知道小姐總是和你對立、任小姐的心不比小姐好受多少、這個要求顯得太自私。但這件事上麵,我家小姐……她也一定能幫到任小姐吧?我知道小姐會想幫你的。”

任千頤打破肅靜:“沈曉央,她們都想我們聊聊。”

梁句北、張阿姨……以及任千悉。

“你找到正本了。”沈曉央不按常理出牌,以肯定的語氣陳述。

“沒有。”

“說謊。”

“沒有。”

“說謊!”沈曉央拍桌而起,眼眶濕潤。“任千頤,你說謊!”

她憤怒、惱怨、惶惑。

任千頤的態度表明了不會告訴她真相。

沈曉央不禁想問:我那位走上絕路的企鵝摯友,你眼中最厲害的虎鯨夥伴被你的姐姐剝奪了真相。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嗎?

眼淚一顆顆滾落。

這個世界永遠問不出答案的沈曉央哭了起來,她也隻有14歲。

“任千頤,你以己度人,這不母平!我比你想象中強大,我有權知道真相。你不母平,你不母平!”

一個溫暖的懷抱裹緊了沈曉央。

正因為她隻有14歲。

“沈曉央,彆再記掛那些無法得到的和已經失去的。”任千頤引用了自己在《最溫暖的人》比賽中,出自妹妹任千悉日記的句子。“長大,它即將到來;過去,你曾經擁有。”

“你所期待的,它會降臨;你所懷念的,它不會消失。梳理你的羽毛——心事、天真和理想;裝備你的鎧甲——知識、經驗和鬥誌。”

“帶上它們,撐下去,好起來。”任千頤留下轉圜的餘地:“我等著我們分出勝負的那一天。”

“勝負?彆忘了以前是你先哭的。”

收斂情緒是頂樓大小姐最早學會的本事。

沈曉央鎮定地推開任千頤,換成不服氣的樣子:“你還敢提「羽毛鎧甲」?那是千悉唯一的設計,竟然不叫上我就做出來。”

任千頤不置一詞,晃了晃長明燈,示意不遠處的筆墨紙硯。“這個,誰來寫?”

有金剛鑽的沈曉央攬下瓷器活。“你字醜。我是書法大賽冠軍,我來。”

長明燈被放在桌上,沈曉央把吊牌翻過來,聚精會神寫上任千悉的全名和忌日。

運筆靈巧,落筆剛勁,沈曉央確實寫得一手好字。

擱筆後,沈曉央拿起一側的長鉤,勾住長明燈頂部的吊鉤。

“一起掛上去?”

任千頤點頭:“好。”

兩人握住長鉤,舉高。

結果要麼力道相左,要麼頻頻偏離屋頂的鉤子,好半天才互相適應對方的節奏,通力掛上燈籠。

沈曉央自嘲:“你說,她會看到我們這般手忙腳亂的合作嗎?”

任千頤眸中帶笑:“她不是早就看到了嗎?”

才會把其中一本複印本交予你。

仿佛在回應這個話題,任千悉的燈與其她的燈輕輕碰出脆響,豁亮整個房間。

燈盞搖曳,吊牌飄舞。

任千頤由衷道:“沈曉央,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感激你。”

“你和我們一樣思念她,她就不隻是幻想。你是她存在過的證明。”

房門被悠悠吹開,大駕光臨的風擦過故人們的發絲,滿屋叮叮當當。

沈曉央空白了一秒:“被騙了。”

門,由始至終都沒有上鎖。

任千頤不自覺苦笑:“看來,困住我們的,從來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