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句北很想快進到七月一日,雖然此事成真的概率比製作出黃油貓永動機還小。
當初在異空間,她就請求過企鵝鬼把她們直接投送到出事的七月一日,再不濟任千頤轉來的那天也行,反正哪天都比二月一日好。
企鵝鬼卻顧左右而言她,說以她的能力,隻能將二人送到二月一日,而非任何一個指定日期,即使是最關鍵的任千頤被推下樓的那天也不行。
秒懂的梁句北可憐起她,不再強求自定義日期。“知道了,你法力弱。”
異空間的主人黑臉,隨手一揮,將梁句北高速丟進沙盒世界,走你!
*
“所以說你異想天開。你怎麼知道凶手已經出現了?沒準那人是個路人甲,七月一號才會露麵。以企鵝鬼的性格,她能放你回去?”
體育館內,文敬站在隊尾,毫不留情批評梁句北的不切實際。
“還有,你彆忘了那企鵝鬼……”文敬忽然瞄向天花板,像在防偷聽地壓低聲量。“她能力一般般,能不能中途放我們回去都是未知數。”
“還是彆期望太高,乖乖呆滿五個月吧。”文敬老早做好心理建設,就是不知道梁句北如果希望落空,會不會打擊太大,振作不起來。
企鵝鬼說過,沙盒世界的大方向發展和現實世界並無二致。梁句北和文敬隻能在沙盒世界做出細微改變,比如月考分數高一點,認識新朋友,或者周末去遊樂場玩,而不是和之前的現實世界一樣去電影院。
細微的改變是被允許的。
生死的改變是不可能的。
她們無法預防災難降臨,阻止意外發生,或抗衡中心人物任千頤必死的結局。
如果她們試圖提醒明天有泥石流,山坡上的房子還是會在對應的節點毀壞,消失的人還是會消失。
如果她們試圖攔住巴士衝下懸崖,巴士還是會在對應的節點解體,乘客也會暴斃。
如果她們試圖推動任千頤飛去外國,任千頤還是會在對應的節點死亡。
而一旦她們乾擾的次數多了,造成係統自啟動的修複越來越頻密,沙盒世界就會過載崩塌,她們也將永遠困在這裡。
至於滿足梁句北和文敬的要求,一讓梁耀琦不出事,二讓假世界不下雨,據企鵝鬼所說:“都是些無傷大雅的重大改變。看在你們為我辦事的份上,能力強大的我大發慈悲允了。”
當時在異空間的另外兩人交換了眼色:這分明是為了討好我們使的招!
而企鵝鬼設定出這麼一個不自由的沙盒世界,原因隻有兩個——
確保真正的凶手會在七月一日準時推任千頤下樓。
確保任千頤的死亡地點,和現實世界一樣。
得知凶手是誰、在哪裡作案後,企鵝鬼會扭曲並將現實世界的時間推前至任千頤死亡前的一個小時。梁句北和文敬要在那一個小時內趕到現場救任千頤,並作為關鍵證人,將凶手繩之以法。
因此,文敬認為企鵝鬼一定會讓她們呆到七月一號才離開。
這個梁句北也知道,但她實在不想留在這裡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不定企鵝鬼會接受。
“澤塔,到時你和我一起說服她。”
文敬固然想回去,但企鵝鬼不是給個線索就能打發走的人,梁句北脾氣犟,他再勸也沒用,隻好走一步算一步,模糊回應:“再說吧。”
北中體育課向來不是體育課,是語文、數學、英語、化學和物理老師瓜分的炮灰課。難得今天體育老師硬氣了一回,以學生們整日學習,手腳快生鏽這一令生物老師差點加入課堂瓜分戰的生硬理由,帶走了高二一班至高二五班的學生。
體育館裡都是學生,兩個帶隊的體育老師商量了下,一班二班練習田徑項目,四班五班練習羽球籃球足球,下周交換。中間的三班則一分為二,一半的人去田徑組,一半的人去球類組。
任千頤是一班學生,梁句北和文敬為了任務去往田徑組。
梁句北一去田徑組,周月年自然拉著好友傅棠玉報名;文敬一去田徑組,單澈自然拉著實則是跟著傅棠玉的晏如州加入。
四班的陳青杉在籃球場瞧見這一幕,有種被眾人拋棄的感覺。當同學問要不要掩護他偷偷溜去田徑組時,陳青杉權衡了利弊,籃球到底比兄弟香,壯士斷臂的表情:“算了,四班沒我不行!開始吧!”
而後,第一節,以四班落後五班十二分結束。
“想了想,籃球是團體運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喂,不要把鍋都推給我一個人啊!”
任千頤選擇跳高,梁句北屁顛屁顛過去,練習跳高的人有十幾個。任千頤排前麵,梁句北排中間,文敬排梁句北後麵。
體育課管得不嚴。
田徑組這邊,有些學生跑半圈就說累死了站著聊天,有些說去上廁所結果上了兩節課。球類組那邊更嚴重,有些同學直接坐在觀眾區,說為班級球隊加油助陣,轉頭就玩起了手機。
體育老師也不勉強,專注教好願意運動的大部分學生。
任千頤順利越過橫杆,完成第一次跳高,梁句北鼓掌:“任同學真厲害!”
任千頤當她自來熟,沒有回應去一邊休息,卻聽到同學們在討論梁句北。
“她就是梁句北吧?心臟好強大,表白失敗還能繼續和文哥做朋友。要我就不來學校,打包行李去彆的星球住了。”
“是啊,而且她……”說話者瞥到任千頤就在附近,故而放輕聲交談,但還是被任千頤聽到。“你們不覺得她老是和咱班的轉校生套近乎嗎?也不知道什麼目的。”
“以為轉學生新來什麼都不懂吧。前兩天梁句北不是掰手腕打敗文哥,結果都沒人追捧她做一姐,估計是想收幾個任她差遣的姐妹兄弟吧。可轉學生也不好忽悠,剛才梁句北吹彩虹屁她都不搭理呢,搞得我都看不下去了。這梁句北,說好聽點是強心臟,說難聽點叫臉皮厚。”
“臉皮厚就厚吧,我還挺佩服她的。反正我覺得文哥也不對,說好了做朋友可是態度曖昧不清。就衝梁句北表白被拒還能和對方做朋友這點,我就覺得她勇敢真誠!”
“唉,我什麼時候對應秋學姐也有梁句北這樣的勇氣就好了……”
“得了吧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隨後她們轉移話題到最近不下雨,不再聊梁句北。
任千頤困惑,梁句北喜歡文敬嗎?
朝跳高隊伍看去,梁句北和文敬的互動不像在追愛。看著看著,梁句北忽然很驚喜地對任千頤招手,說下一個就輪到她了,快看快看。
任千頤完全不給予任何回應,直接彆過頭發呆。
兩分鐘後,跳杆失敗的梁句北一個箭步跑到任千頤麵前請教道:“任同學你剛才沒看見吧?我跳不過去。你可以教我怎麼跳嗎?我是不是助跑不夠,應該……”
任千頤都可以說無視梁句北兩次了,梁句北還一個勁拿熱臉貼冷屁股,任千頤不得不想起同學們的議論。
不是梁句北心臟夠強大那句。
而是梁句北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正想著,場上爆發起哄聲。
在北中,有一個“極不權威的北中尖叫總榜”,由智商榜、顏值榜、財富榜、人品榜組成。
文敬因為家裡經常出資修葺教室、讚助學生旅行和個彆英勇事跡,被許多北中生親切地稱為“許願精靈”、“小財星”、“解語花”、“北中義兄”等。
加上又生得一副好皮相,因此雲裡霧裡地靠最後三個榜奪得了綜合第一,喜提“榜一”之稱。
雖然這總榜毫無含金量可言,但二班的幾個男生早就看不慣文敬。他們向他發起挑戰,賭三班跳高沒人能跳過1.90米。
文敬不服,揚言他們賭輸的話請三班一個月的飯,他賭輸的話自個兒請二班一整年的飯。
玩大了吧?
“喂,你打賭不是才輸給梁句北?一個跟頭不能栽兩次啊!”雖然不是自己的錢,但單澈心疼即將易主的無辜鈔票,給二班還不如給他,去他家的自行車店光顧幾輛山地車!單澈試圖打圓場,把“一整年”換成“一周”。
梁句北記得這一幕。
當初在現實世界裡,二班也曾挑戰過文敬。那時的跳高賭約是如果二班贏了,文敬從此喊他們一句哥;相反如果打賭失敗,他們以後稱文敬一聲哥。
梁句北不記得最後是誰贏了那場無聊的賭局。不過印象中,文敬從沒認過任何人做老大。
除了她。
然而這次的賭注從“哥不哥”變“請吃飯”,二班未必想玩。
於是梁句北很自信地在後頭挑釁:“整快點!賭是你們起的,不敢接嗎?贏了的話,你們幾個就不光是學習聰明了,還是眼光毒辣,敢於冒險,打敗「北中福袋」的傑出學生!會收獲一大波粉絲的!”
那群男生很吃這套,幻想著呼風喚雨的未來,爽快應下。
田徑組的吵鬨引來了球類組的圍觀。
整個體育館的人,包括努力維持秩序但暗戳戳放任的兩個老師,都在期待打賭的結果。
周月年見梁句北一副放心的樣子,搜了搜網上的資料。“1.90米可是二級運動員標準,後桌你對榜一這麼有信心?”雖然榜一已換主,但在周月年心裡,榜一就是個二手綽號,她不屑叫梁句北這個。
聞言,梁句北、單澈和陳青杉三顆腦袋湊近周月年的手機。
呀,還真是!
梁句北又刷新了對澤塔的認知:運動細胞發達。
她信誓旦旦道:“他能贏。”
早就贏過了。
周月年和傅棠玉選擇相信梁句北,支持同學。文敬的朋友沒見他跳過高,持懷疑態度。尤其是單澈,已經找到紙筆,墊著陳青杉的後背計算文敬這一跳要燒多少錢了。
場上,文敬老神在在,視線落在前方的橫杠上。
當初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純粹不服輸。
這一次,他想試著什麼都不想,憑感覺做到。
說不定……他也有擅長的本事。
可是越不想大象,腦海就越是想大象,怎麼都邁不動腳。
動啊。
快。
就在文敬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勁時,場外有隻高聲吆喝的梁姓老虎:
“衝啊,給我們省下下個月的飯錢!
“我們吃粥還是吃飯就靠你了!
“三班的臉麵!
“衝衝衝!”
文敬內心:再不跳,她喉嚨啞了,我耳朵也聾了。
不管了。
跳吧!
文敬深呼吸,一鼓作氣,疾速助跑後躍起。
在全神貫注的意識裡,他的背部慢慢越過橫杠,接著是整個上半身。
文敬馬上抬腿以免蹭跌杠。
全身都完美過杠後,眾人看見他舒展的肩膀、挺起的胸膛和浮現笑意的臉龐。
安全落墊!
倒置的世界裡,尖叫聲震耳欲聾。熱血沸騰的三班一擁而上,圍著一方墊子唱起班歌。
文敬還沉浸在自己做到了的驚喜中,梁句北熟悉的叫喚趨近:“澤塔!”
他側頭,撞入她的眼神。對方燦笑著伸出手,非常自然地俯下身,沒有問他需不需要幫忙,欲通過拉住他的手腕拉起他整個人。
文敬無意識地攥緊了海綿墊的麵料。
目之所及,她是新的天空,整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