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遠坐在沙發上,喝著杯中的茶,他的眉目上沾著歲月的殘忍和涼薄,他看著背上已經浸出血的柏妄生。
“知錯了嗎?”
柏妄生已經被打的意識模糊了,但還是死死咬住牙,不發出一點聲音。
跟養父那種暴力不同,柏妄生還能和他對打。隨著柏妄生年歲上漲,還能占上風。
但柏文遠不一樣,權力的傷害是壓倒性的。
柏文遠神情冷淡的看著趴在地上的柏妄生。
“你知道嗎,妄生,你和我很像,如果你肯努力,柏家的接班人,隻能是你。”
“今天打你,不是因為你做的那些去報警泄露調換的荒唐事。是想讓你認清一個道理,錢權才是不被壓倒的支柱。是希望你不要再天真,天真到以為沒有錢權的傍身就能傷害到誰。”
地上的柏妄生不說話,頭上已經布滿汗珠。
不知道打了多久,柏妄生才暈了過去。
坐在沙發上的柏文遠隻是淡淡的說了句:“丟祠堂裡關著。”
連桑言覺得柏文遠是變態的,變態就變態在,他眼裡是沒有什麼血脈親情的,有的隻有利益。
連桑言聽的心驚肉跳。
客廳裡,兩個保鏢已經架著柏妄生丟去祠堂了。
柏文遠站起身:“去通知一下這邊的工作人員,所有人都不許送飯送藥,每天都去祠堂問問他想沒想好。想好了,給我打電話。”
然後轉身出了屋子。
嶼園從以前就是柏家的老宅,是從民國就傳下來的。後來覺得房子太久太老才搬離這邊的。屬於老宅,祠堂也在這屋子的背後。
助理點了點頭。
連桑言立馬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房門就被敲響:“您好,我是柏總的助理,我來是通知你一下,從今天開始,不要給柏妄生準備任何吃食,但可以準備水。”
連桑言連忙開門,裝作一直在房間的模樣:“啊?這樣嗎?妄生少爺又犯錯了啊。好的好的,我一定聽柏先生的吩咐。”
連桑言也是第一次見比自己還冷漠的人呢。
助理禮貌的點點頭,又去通知其他人。
連桑言扭頭,發現她前麵那間屋子的王姐早就被通知,此時站在門口:“剛才你聽到了嗎?小言。那打的聲音,我在房間都聽的嚇人。怪不得柏妄生會有點瘋呢。”
連桑言沒說話,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王姐又絮絮叨叨了一句:“不用送飯也好,這幾天我也可以休息休息。”
說的好像前幾天做了一樣。
連桑言聽到最末的那件房間傳來老人爭吵的聲音:“搞不懂你們在乾嘛,柏妄生是不是這個家親生的,打成這樣連飯都不給吃。”
“不要跟我說這些。”
然後嘭的一聲關門的聲音。
隻看到助理被碰了一鼻子灰。
“也是柏妄生脾氣大,服個軟誰願意打他。”
王姐又嘴碎了一句。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有脊梁的。”
連桑言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
:
王姐沒聽清:“你說什麼?”
連桑言笑笑,露出那一年傻乎乎的表情:“我說你說的也對。”
王姐又一臉得意:“還是我們年紀大的,知道這些道理。”
她隻是沉默。
連桑言不能幫他說好話。
助力柏妄生不被這個家裡的任何人喜歡,才是她的任務。
嶼園是很安靜的,是死氣沉沉的靜。
特彆到了晚上。
連桑言正在客廳打掃衛生,就見王姐有些抱怨的走出來,看到連桑言在這兒,給她遞了鑰匙:“小言,你能幫我去送水嗎?”
王姐抱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讓我去送水,我可怕那個柏妄生了。”
連桑言接過鑰匙:“沒事,送水而已。”
連桑言本來就沒那麼勤快,就是在客廳晃悠,想要王姐讓她去送。
連小言在王姐眼皮子底下到了一杯水,就往祠堂那邊趕。
祠堂是一個石磚砌的屋子,老牌的不行。陰冷潮濕,常年曬不到太陽。
主牆方擺了一個梨花木的大桌子,上麵擺放著總多牌位,像一雙雙眼睛盯著人一樣。
案台上還燃著香燭。
連桑言進去的時候就是那麼一個場景。
柏妄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跟一具屍體一樣,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似乎連桑言目前為止還沒見過沒受傷的柏妄生,
總是舊傷未愈就帶上了新傷口。
連桑言抬著水進去。看著躺在地上的柏妄生:“妄生少爺,你還好嗎?”
地上的柏柏妄生沒有動靜,連桑言又喊了一聲:“妄生少爺。”
還是沒有動靜。
連桑言走了過去,看向柏妄生,柏妄生躺在地上,雙頰帶著不正常的紅暈,一副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
連桑言連忙蹲下生,搖了搖柏妄生但都沒搖醒。連桑言看他頭還枕在冰涼的地上,連忙把他的頭撈起來,讓他靠著自己。
連桑言才剛抱起,就能感受到這顆腦袋燙的不行,像是抱著一顆灼熱的火球。
連桑言才看清,柏妄生的耳朵泛起紅暈,一路蔓延到額頭眼尾,他睫毛很長,此刻脆弱的在眼下投下一層陰影。
其實柏妄生也是可憐的人,小的時候被養父打,旁邊的是冷漠的生母。可能不理解為什麼父母不愛自己。等知道自己並不是親生的也理解了,但是掉進的又是另一個漩渦。
有兩對父母,竟然任何一對父母的愛都沒得到、
但可憐的人多了去了。
連桑言把柏妄生的嘴扳開,朝著他嘴裡灌水。不能吃飯多喝點水總有點好處,雖然她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處。
喂水喂的很順利,柏妄生應該也是渴了,雖然沒有意識,但還是喝了進去。
喝了水,柏妄生似乎有些力氣了,他虛弱的睜眼眼睛,看著連桑言。
連桑言立馬露出心疼的表情:“妄生少爺,你醒了。怎麼給你打成這個樣子了。”
柏妄生沒回答,虛弱的躺在連桑言懷裡,睫毛輕輕顫動,像是一直生命垂危的蝴蝶。
連桑言哽咽:“妄生少爺,對不起。柏總走的時候說了,不能給你準備吃食,也不能給你藥。我們都不敢給。”
“你受那麼重的傷,竟然連吃的都不讓你吃。”
柏妄生似乎很難受,他眯著眼睛,氣息都是微弱的。
連桑言不管,接著說:“妄生少爺,我也覺得柏總真的很過分。妄生少爺你在外流離那麼久,一定吃了好很多很多的苦。他們本來就是虧欠你的,沒想過彌補,卻加倍的折磨你。”
連桑言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柏妄生的神色,確保他能夠聽得到。
“這樣的父母,算得上是什麼父母。”
“妄生少爺,如果我是你,這個家的一切都應該是你的。都是他們欠你的,你說對嗎。”
連桑言猶如惡魔低語一般,正在柏妄生旁邊嘰嘰喳個不停,企圖洗腦蠱惑他。
“你在說什麼?聽不清。”
柏妄生虛弱的睜著眼睛,那雙好看的眸子確實是如假包換的迷惑。
“.........”
白說那麼多了。
祠堂的燈光陰暗,連桑言此時仔細看才發現柏妄生耳朵下方,連接到臉頰那裡,流出血了。就這會的功夫,那條小血河已經都半結痂了。
服了,白說那麼大半天了。
這人的耳朵可不能壞,壞了怎麼聽進去她的蠱惑。
連桑言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妄生少爺,你等等我,下次來送水,我偷偷去給你找點藥。”
說完這些,連桑言扛著柏妄生起身,又把他放到椅子上。
還好祠堂有幾個蒲團,還好這幾個蒲團夠軟,她把幾個拚起來剛好拚成一個小床。她又起身把柏妄生抬起來,放到上麵。
這祠堂陰冷,連桑言剛把柏妄生放上去,就看到柏妄生縮成一團。
祠堂的案桌上剛好有一塊紅布鋪著,連桑言把紅布扯下來,鋪到柏妄生的身上:“這上麵有你們柏家的香火,肯定能包郵你。”
但又想到了什麼:“不過,你們柏家的香火應該也不是什麼好香火。算了算了。”
也就現在柏妄生聽不到,連桑言才敢那麼說。
“妄生少爺,我給你鋪的這個,你可千萬彆跟彆人說。”
連桑言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可不能因為一時的同情壞了事。
說完看著躺在蒲團上一動不動的柏妄生,心想這人也聽不到。然後訕訕的站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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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陰寒,但有一口小窗,森林的月光從窗戶外爬進來,爬進著一股子腐朽的煙火味的祠堂來。
柏妄生還是意識不清,但他聽到有腳步離開的聲音。
他努力的睜開雙眼,隻看到一個瘦小的背影。少女腳步匆忙的出了門,出門前還有機警的私下張望。
像是偷到油的老鼠。
哦,是那個看起來一臉純良,心裡卻焉壞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