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丫丫！”薑燃打開門沒有看到貓，也沒有聽到貓的叫聲，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貓不是薑燃的，是閨蜜的。

薑燃不知道貓的失蹤和今天早上她對貓的“虐待”是否有關。雖然她覺得自己沒錯，是貓有錯在先，但是如果貓失蹤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跟閨蜜交代。

“丫丫！丫丫！”喚貓的聲音更加急促，邊喚邊翻箱倒櫃地尋找。櫥櫃下麵，沙發底下，床底下，可能存在的地方和不可能存在的地方薑燃翻了個遍，但就是沒有貓的影子。

推開房間的玻璃門，薑燃看著外麵的車流，思索著貓跑出房子的可能。

不經意一瞥，薑燃在陽台的沙發後麵看到了蜷縮的貓，可憐兮兮。

這是一個大陽台，但是隔成了客廳部分和薑燃房間玻璃門推開連著的部分。貓就在抵著不鏽鋼隔斷的沙發後麵。

看著貓明顯被自己嚇到的模樣，薑燃忍著不耐煩把貓抱出來溫聲哄著，然後陪著貓玩逗貓棒，終於它恢複了活潑。

希望閨蜜不要察覺。

薑燃不討厭貓，但是也並不喜歡貓，甚至她很介意貓對她生活環境的汙染。她對貓的所有態度取決於閨蜜。

經過一番折騰，薑燃累了。她不想等閨蜜了。自從搬到這邊住，薑燃上班，閨蜜也上班，工作日她們基本沒有在一起吃過飯。

期末，薑燃因為辭職獲得了一些悠閒，但是閨蜜作為班級教師，這段時間正是最忙的時候，再加上有時的同事聚餐，閨蜜到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洗完澡，薑燃躺在床上，機械地刷著視頻。肚子很餓，但是提不起一點兒勁來給自己收拾一餐飯，也不想點任何外賣。

躺著，莫名心慌。

其實也不算莫名，薑燃現階段的焦慮非常固定，無非就是辭職了能剩下幾毛錢，這點錢能支撐她活到幾月份。

薑燃已經算過十幾遍，得出的結論仍是不容樂觀。一旦辭職，若是9月份無法正常入職，那麼就隻有兩個結局。一是餓死在出租屋，二是向父母低頭，搖尾乞憐。

薑燃真的不知道從畢業到現在快一年的時間她到底在忙些什麼。

庸庸碌碌一場空。

伴著焦慮入睡，讓各種光怪陸離的夢纏上薑燃。

大朵大朵的紅色牡丹花鋪在床上，床頭還有兩床大紅的被子，被子上放著兩個罩著喜上枝頭枕巾的枕頭，門上、窗上、房梁上都有紅色的雙喜剪紙。

入目全是紅色，好似喜悅在悲鳴。

薑燃坐在床尾，喧鬨的紅色好像上了鎖，無法帶給薑燃真切的感受。

喜悅像是一層濾鏡加在薑燃的周圍，讓她無法感受也無法看清。

“新娘子出門咯”

“老薑家這閨女嫁得好，不愧是大學生。”

“什麼呀，要不是這女娃救了男方家的老太婆，她薑燃任憑再是個大學生也嫁不進去的。”

“這男方家條件是好，市裡兩套房子，一套是男方爸爸單位分的，說起來，這男方爸爸不得了哦，說是什麼大領導。不過男娃本人也不差，是個什麼大老板，另一套房子就是男孩子自己掙的。這家庭條件是數一數二的了。”

“這老薑家算是起來了。”

這一場婚事算不得門當戶對，但是鄭覺新的奶奶非常喜歡薑燃。薑燃知書達理，性格堅韌，雖是農村出身，但是憑自己的努力考上了C市大學漢語文文學專業，畢業後又進入了市重點中學當語文老師，是個好人才。配自家孫子合適！

鄭覺新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覺得自己不反感，父母也認為這女孩不錯，奶奶又非常滿意，也就答應了。

到薑燃這邊決定結婚就更容易了。這麼好的家庭條件，而且男孩子是國內頂尖大學畢業的，身材勻稱，身高目測在175往上，五官大氣硬朗，穿著乾淨得體，屬於是鶴立雞群的存在。這樣好的長相和家庭條件，本人還非常有能力，京大畢業，開過公司，據說盈利不菲，稱得上是年輕有為。無論是從個人能力、外貌氣質還是家庭條件，都超出了這位終於從農村走向城市的女孩對另一半的預期。

婚姻關係既慎重又輕率地在兩位年輕人之間締結。

似夢似幻，淩晨3點，薑燃的意識毫無預兆的蘇醒，但是那一場婚禮卻又像一個影子罩在薑燃的心頭。恍然間，薑燃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要瘋了。”薑燃嘀咕到。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生活已經不順到讓她在潛意識裡把結婚當成了一條出路。

薑燃是個不婚主義者，父母的婚姻讓她看不到任何美滿幸福的色彩。在對未來相當自信的時候，她還曾幻想過養育一個小孩，給她自己從來不敢想的幸福美滿人生。但是如今生活接連受挫，薑燃發現連自己都很難養活，再加上性格也不好，實在是沒什麼能力養好一個小孩。所以，現在的薑燃既不想結婚又不敢生育。

夢到結婚，薑燃覺得自己真的是昏頭了。

醒來就很難再入睡，薑燃躺在床上刷視頻。短視頻是真的有毒，即使心情不好，時間難熬，但是打開視頻，手指就不自覺地往下刷著，時間在機械地劃過屏幕中嘩嘩流去。

很難說這些天薑燃有在忙些什麼。

麻木地過著，麻木地就來到了10月份。工作是真的辭了，但是新工作還是沒有頭緒。如果沒有閨蜜借錢，或許薑燃真的隻有那兩條路可走了，日子過得讓薑燃窒息。

麻木地投簡曆，各大公眾號，一個老板招聘軟件，每天都刷，就像打卡。一旦有半點沾邊就諂媚say hi或者投遞簡曆，越到後麵也就越絕望，越像個機器人一樣地完成任務。

一旦有了回複，又要無意義地推進下一步，直到線下麵試。

薑燃調動起自己全身的熱情去敷衍這場麵試。

地鐵轉公交，薑燃疲憊地來到一條老街。今天，薑燃要麵試一個托管老師。沿著樓梯往下找，一個豐滿的女人斜靠在門框上，臉上是濃豔的妝容，睫毛濃密且長，白色的低胸吊帶，黑色的超短熱褲。窄且小的門，裡麵的空間黢黑，和嬌豔妖嬈的她形成鮮明的對比，用腳趾頭想，薑燃都知道這位女士從事的是什麼職業。

這是薑燃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真正看到這類從業者，也是現實再一次告訴她，她前二十三年看到的這個社會隻是命運向她掀起的非常非常小的一角。

其實真是諷刺，在這條街500米外的地方就是一所小學，很難想象童真與黑暗其實就500米的距離。

七拐八拐，終於在一棟樓的二樓找到了這家托管機構。這家機構倒是和這條老街的氣質非常符合，昏暗的，讓人難以相信這個地方是跟教育相關的。

“你好，請問你是王先生嗎？我是約好今天下午參加麵試的薑燃，我現在已經在機構門口了。”

“哦哦，好的，我馬上到，你先進去。”王先生匆忙地掛斷了電話。

“你好，我是來參加麵試的”薑燃掃視著這個地方，實在是想掉頭就走。但是來都來了，還是決定見識一下。

“你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吧，王老師馬上到。”卡通T恤小姐姐也是剛到，處理了薑燃的事情後立馬去把各間教室的燈打開。

一盞一盞的燈亮起，這個地方也越發像一個教育機構了。

等了5分鐘，陸陸續續的老師來這上班了，但是王先生還是沒到。薑燃實在想不通，你都還沒開始上班，叫人來麵試乾嘛？你的時間寶貴，難道彆人的時間就是屎嗎？這種不尊重求職者的公司為什麼不倒閉！

終於，王先生到了。

“你就是薑燃吧。之前有做過托管嗎？”

“之前寒暑假有做過托管，算是有一些經驗。”

“那行，我們這邊對托管的質量是有一定要求的，你先做做看這些題，做完了我們再聊。要求是不能借助手機”

“好的。”

10道小學五年級的數學應用題，利率題、鹽度問題、追及問題、排隊問題、買票方案問題，算不上難，但是的確很久沒接觸過數學知識，對薑燃來說做起來不算輕鬆。

但畢竟是小學的數學，很快薑燃就完成了。

經過批改，計算錯了一道。

“看得出你的數學水平還是不錯，但是我們要給孩子批錯，對準確率的要求還是很高的。”

薑燃不知道能說什麼，隻能點點頭。

“我們這邊呢，一個班最多4個人，你需要確保每個孩子的作業全部完成，有些作業需要錄視頻，你要錄好。每天要針對孩子的作業情況給家長反饋。雙休，一個月2700。你看你能接受嗎？”

“這些條件我沒問題。方便問一下具體的工作時間嗎？”

“每天下午4點半上班，晚上9點半下班。大概下午5點半的時候老師們都要去學校接學生。那所你學校你來的時候應該看到了的，離這裡很近。你家離這邊近嗎?”

“還行，通勤在半個小時左右，下班時間能更早一點嗎？”

“這還晚啊。這已經是我們下班最早的一個排班了，我們有些老師要上到10點半。剛開學，我們有些時候還要加班到11點多。”今年C市不同尋常地熱，全市小學基本9月下旬才開學。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們這兒會提供晚餐嗎？”

“這個不提供，樓下就是餐館，機構也為老師準備了微波爐，到時候也可以自己帶飯。”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這邊沒有其他問題了。”

“那好，你先回去吧。我們這邊還要和老板溝通一下你的情況，要是合適我們就給你發消息，要是下周一之前你沒收到消息，就說明我們不是，額，不是那麼合適哈。”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其實不用他給答複，薑燃也不打算考慮這份工作了。下班時間這麼晚，這條街也不怎麼光明，這份工作工資不高但是要求不低，一整個就是想要把老師當牛馬。更重要的是即使晚上9點半按時下班，回出租屋的公交車也已經停運了。打車下班，這一天上班的成本也太高了！

薑燃太累了，她拖著沉重的身軀往出租屋走。身體很累，但是腦子一刻也不停歇，各種想法在腦子裡刷屏。自己為什麼要辭職，又欠了閨蜜多少錢，助學貸款要多久才能還上，下一份工作要怎麼才能找到。借的錢又要花完了，怎麼辦，又去借嗎？

“生活該怎麼才能繼續，我要怎樣才能擺脫貧窮？”薑燃的心裡沒有一絲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