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譚既明家的路上,無法避免,還是碰見許多村裡的人。幸運的是,譚既明剛好有個妹妹。
為了不被發現,少惹麻煩,晏隨音一見人就要低頭擋臉。譚既明便向那些人做出解釋,他妹妹臉受傷了,現下並不方便吹風或示於人前。
縱然遇上熱心的,極力想要查看一番,但都被譚既明片語隻言擋回去。人家哥哥都發話了,那些人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就這麼一路高度緊張,好不容易到了地方。
譚既明家雖然也很普通,但比起明方家,肯定要強上不少。至少沒什麼物件給人一種年久失修而老掉牙的感覺,就是院子很大,有些空落落的。
被引著走到偏房,晏隨音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腳下一步一步慢慢跟著。不一會兒,前麵的人停住了腳步,清脆的敲門聲緊接著響起。
裡麵的人說了一句,“請進”。
即便隻有兩個字,也能聽出來是葉青梧的聲音。
兩人得到允準,當下便穿房入戶。房子裡也很是輕簡,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方桌,其上放著個茶壺還有幾個杯子。其餘的擺件也都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用品,沒什麼特彆的。
不過,晏隨音當下也無法顧及其他,因為不論如何,這屋內存在感最強的,莫過於一種藥味。不是普普通通沾染上的,而是由於用藥太頻繁,而消散不去的。
葉青梧最初坐在床邊,看到他們進來,先是驚了一下,隨後便輕手輕腳走過來。見晏隨音想要開口說話,手指抵在唇上,做出一個“噓”的姿勢。
直到這時,晏隨音才注意到,那床上好像躺著個人。瘦瘦小小的,不注意看還真容易忽略。
三人為了不打擾床上的人,極有默契地走出了房門。
譚既明瞥了一眼屋內,問道:“睡著了?”
葉青梧像是放不下,頻頻回頭看,“一炷香之前。”轉臉麵對晏隨音,淺淺一笑,“我這幾天一直很擔心你們,看到你沒事就太好了。”若有所思一陣,又問:“這兩天村裡一直不讓進,你是怎麼進來的?”
聞言,晏隨音歎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她不禁苦笑,”這個說來話長,反正並沒有人歡迎我。”忽然又想到,明方還不知下落,“對了,明方和我一起進來的,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
葉青梧聽到這個名字,神情複雜,“他來做什麼?”
晏隨音大概知道兩人是兒時玩伴,從小一起長大,可就因為之前那檔子事,彼此心裡出現了芥蒂。
譚既明本來溫柔和善,可卻極不喜歡明方,淡淡道:“這裡可不歡迎他。”
勸他們放下一切,晏隨音自認不會這麼做,也沒有資格這麼做。但現在畢竟是非常時期,彆的不說,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明方的來意。
晏隨音看了看二人,神色一正,言簡意賅道:“明婷被抓走了。”
“什麼?”葉青梧不敢相信,身形一晃,“難道就因為我逃走了?”
譚既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不是,不是。”晏隨音急忙道,“就算你不跑,她又沒錢又沒勢,這也是萬萬躲不了的。你記不記得明方說過,他當時去抓你就是為了保護他姐姐。可實際上,明方離開後,明婷就立刻被抓走了,那些人的話可不能信。”
三人臉色都甚是沉重。
葉青梧非常堅強,很快振作起來,“那你們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些事?”
晏隨音點點頭,“對。江遲留在落海村打探消息,我和明方來找你們幫忙。”
葉青梧當即應下,認真道:“能幫上的我肯定幫。”
譚既明也表示同意。
“現在最重要的是……”
“現在要緊的是……”
葉青梧與晏隨音幾乎同時開口,兩人對視一眼,葉青梧接著說:“既明,你趕緊出去找找明方,他要是被抓起來就麻煩了。”
幾人算是想到一塊去了。
譚既明會意,道:“正有此意。我現在就去,你們在家好好呆著,不要出去。”說著,他就抬步要走。
晏隨音半玩笑半認真道:“有什麼恩怨不要當場解決,回來再說,千萬彆在外麵吵起來。”
他走後,晏隨音心裡還懸著一件事情,這下才問出來,“在裡麵的,是徐音嗎?她生病了?”
葉青梧點了點頭,不由歎氣,“是啊。我們分彆那天晚上,突然就病倒了,本來想去請大夫,可誰知道第二天一切都變得異常嚴峻。我們都不敢露麵,隻能既明去醫館開些藥,但不對症,怎麼也好不了。”
晏隨音沉吟不語,感歎人生真是千難萬難。半晌才道:“我進去看看她。”
在推門的前一刻,晏隨音想到裡麵躺著的畢竟是個孱弱的病人,自己又來得風塵仆仆。便轉身回走,去打水洗了洗臉和手,才敢去看徐音。
那張床上,徐音確實看起來病得很嚴重,臉頰通紅,眉頭緊鎖。即使在睡夢之中,也極為不安穩。
晏隨音摸了摸她的額頭,將手也貼在自己的額頭上,熱得發燙。
“大夫開得那些藥都沒有成效?”晏隨音問道。
“沒有,每天都按時吃,可卻一點也不見好。”葉青梧不知今天歎了第幾口氣,“實在不行,就算危險,也得帶著她出去看一看了,總不能活活燒死吧。”
這話說得有道理,晏隨音思慮半晌,終於下定決心,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葉青梧好奇道。
晏隨音隨手打開那白色的藥盒,從裡麵拿出一粒,答道:“可以退燒的藥。”
葉青梧就這樣看了看,搖頭道:“從來沒有見過,比起藥來更像小孩子吃的糖。”
你當然沒見過了,你見過可就嚇人了。
晏隨音發揮本領,張口胡謅,“從我家裡帶來的,以備不時之需。”彎腰看了看四周,“有刀嗎?”
“刀?”葉青梧根本想不到她要找這樣東西,愣了幾秒,雖不明白為什麼,但也知道不是害人的,便出去拿了,“你等我”。
葉青梧拿來的是切菜用的菜刀,雖然十分不趁手,卻也沒有辦法。
晏隨音被分割小小的一粒藥給難倒了,越是著急,那藥越是不合心意,蹦來蹦去,火上澆油。忙活了好半天,終於是處理好了。
給徐音吃下去後,晏隨音還是擔心副作用,怕這位姑娘長期營養不良,又從沒吃過現代藥物,從而又不好的反應。她不是醫生,隻是死馬當做活馬醫,心裡也十分忐忑。
所幸,現代醫療還是很給麵子,隻用了一個時辰,徐音的燒已經明顯退了。晏隨音守在床邊,時不時伸手探探她的體溫,發現這一狀況後,很是鬆了一口氣。
葉青梧正在院子裡生火做飯,聽見推門的聲音,抬起頭來,問道:“她怎麼樣了。”
晏隨音告訴她,“沒事了。”
葉青梧喜出望外,“真的?!那可是太好了。”又開玩笑道:“還是你們鎮上的藥管用,如果有機會去一趟,彆的都不用,這藥一定要拿夠,關鍵時候能救命的“。
真是一個美好的願望。晏隨音聽到這話,心裡不禁覺得難受,如果這個世界真有好東西,對於葉青梧這樣的人來說,也是難得一見。
明明這樣簡單的想法,都難得一見。
晏隨音決定,以後等自己攢夠了經驗值,首要的就是換一些這裡的人沒見過東西,鎮上的人也得不到才好。
葉青梧把飯做好以後,徐音也從睡夢中醒過來,也是因為她的身體,晚餐是簡單易消化的粥。
不過她的身體畢竟虛弱,很快又睡著了。
到了晚上,晏隨音和葉青梧卻無法入睡。明方下落不明,譚既明出去找人,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晏隨音徹底坐不住了。白天需要小心,但現在天色已晚,旁人就算見到她,也不是那麼好分辨的。
所以,她打算出去到不遠處找一找。明方怎樣不能確定,但譚既明作為落山村村民,應當是不會出事的。到現在還沒回來,大概率是沒找到明方非常擔心,所以沒回家。
葉青梧方才一直和葉青梧坐在院子說話,聽她講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越聽越覺得他們兩人膽大。
傍晚時分,葉青梧仍打算等著譚既明回來,想讓晏隨音先去睡覺。誰知她忽然開口,投出一個平地雷,竟然也要出門去找人。
這想法也太危險,葉青梧立刻表示不同意,但晏隨音執意如此,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回到屋子提了一盞燈,點燃後就準備出去。
葉青梧無法,太過擔心,隻好咬咬牙,兩人一起去。晏隨音卻又不樂意了,口中念念有詞,那徐音要是有需要誰來照顧,把葉青梧堵得啞口無言,左右為難。
晏隨音把油燈提到臉旁,安慰地笑了一笑,“沒關係,我就在附近,不走遠,很快就回來了。”
葉青梧還想再勸,晏隨音動作更快,頭也不回地跑了。
那油燈在黑夜裡很亮很亮,可最終還是飛遠看不見,黑暗再次覆蓋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