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人也(1 / 1)

無名山的深處寒氣森森,層層群山接連,難見日也難見天。馬車在山林中穿行,車輪碾在道路上,很快變得泥濘不已。

時間本就不夠充裕,然路途遙遠,兩人馬不停蹄趕路,大約兩個時辰,才又見一處村落。與方才的環境相比,算是重見天日。

遙遙望著的時候還沒發現,這個村莊與落海村的落魄不同,看起來要熱鬨許多。雖然遠不及青陽鎮上,但人煙畢竟觸目皆有,還未進村裡便可以得見。

晏隨音掀開車簾,問外麵的明方,道:“這裡倒是很熱鬨,我好像還看到了攤販。”

明方往目之所及的門樓裡看了一眼,因為還有一點距離,上麵的字看不真切,語帶疑惑,“我雖然一向知道落山村,但也從未來過,想不到是這樣的光景。”

一聽此言,晏隨音心裡忽然有些犯怵,明方不會走錯路了吧?畢竟這個世界一共四個地名,或許青陽鎮就占據了大片麵積也說不定。

這裡萬一不是他們要找的落山村,而是青陽鎮的某個角落,那與他們原本的目的就南轅北轍了。

不過,晏隨音和明方的馬車甫一停下,所有的想法便不攻自破。

在麵前高高掛著的,可不就是“落山村”三個大字嗎?

然而,一個危機解除,另一個難題就接踵而至。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隻見這一村門緊閉,竟然還有專門盯著人群進出的,他們被毫不留情地攔在了外麵。

晏隨音自從來到這裡,被震驚一次又一次。不說在現代世界,大部分村落為發展旅遊,歡迎外來人還來不及,就是沒有這種需求的,也很難出現連大門都邁不進去的情況。

雖然這個世界的規矩就是不歡迎外人,但就說落海村,也不曾到如此嚴苛的地步。

晏隨音來時就做好了被奚落、被白眼的準備,但決沒有預料到竟然這樣徹底。

一位守門的大哥隔著高高的柵欄門,麵帶不善地說:“你們回去吧,落山村不歡迎外人。”

明方顯然也沒料到,好聲好氣道:“我們隻是進去找個人,不會給村裡添麻煩的,麻煩您通融一下。”

大哥不吃這套,“哼”了一聲,沉著嗓子道:”不行就是不行,這幾天有貴客到來,便是青陽鎮上的來了,也不會隨便讓人進去的。”他上下打量了明方一眼,不屑道:“更何況你們這種外村的鄉巴佬。”

晏隨音被戳中了心事,原本還在懊惱自己為什麼偏偏就換了衣裳,沒有將係統生成的那件可以偽裝成鎮上人的穿來,徒增不少麻煩。

但這樣一聽,這種懊惱當即煙消雲散,就算穿了怕是也進不去。又聽“鄉巴佬”三個字,不禁小聲道:“你不是?”

誰知那人竟耳力驚人,聽見了她的牢騷。走上前半步,眯了眯眼道:“你說什麼?”

晏隨音真想大聲說給他聽,但總不能逞一時之氣,對視片刻,乾笑幾聲,道:“我是說大哥您真是儘職儘責,村子有您這樣的人,絕對前途無量。”

這人先是得意,後又反應過來,“你方才貌似沒有說這麼長的話。”

晏隨音篤定道:“我不是還沒說完就被您打斷了嗎?但絕對是心裡話。”不想他再次發問,便主動問起:“大哥,您看到我們,也不詢問什麼,就直接說不讓進,萬一我們就是落山村的村民呢?也不行嗎?”

像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這大哥哈哈仰天大笑起來。晏隨音沒想到真有人笑起來是這樣,動作戲劇不說,聲量還震耳欲聾。心道:“敢這麼演戲的演員,絕對被噴成篩子。”

他笑夠了,從左到右揮一揮手,揚揚自得地說:“這村裡的人,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就沒有我不認識的。你們要是想騙我,最好省省,不可能的。”

沒想到這人還真是難纏。

”你這麼英明,眼明心淨,我們當然不敢騙您了。而且我們也是正經人,絕不會乾這種不著調的事情。”晏隨音想了想,笑著問道:“我看這裡隻有您一個人,難道要日日夜夜早這兒呆著?這未免也太辛苦。”

“辛苦也是……”這人話說到一半,自己便覺出不對,定定看了晏隨音幾秒,諷笑道:“你問我這些話,不是想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去吧?”他背起手,挺直腰板,斬釘截鐵道:“不可能。勸你死了這條心,這裡時時刻刻都有人守著。”

被摸透了心思,晏隨音知道此法行不通,但仍麵不改色,反唇相譏,“你說你這人,心裡都想些什麼,都說了我們不是這樣的人,不可能乾這些沒道德的事。”

這時,有清晰的腳步聲出現在耳中,這人還抬手打了個招呼。既如此,他們一定時認識的。

晏隨音有前車之鑒,在那幾人還沒到時,牽著明方的袖子連連後退幾步。看門的大哥以為他們認輸要走,向這邊瞧了瞧,輕蔑一笑,便移走了目光。

這一瞬間被晏隨音注意道,側首對明方說:“你跑得快嗎?”

明方始料未及,一時竟沒聽懂,“什麼?”

晏隨音看著前方,挑眉道:“一會兒那些人過來,他肯定會開門,咱們就趁機跑進去。兵分兩路,一人一邊,量他再厲害也抓不住兩個人。”她伸出手掌放到兩人眼前,“當然,不被抓住最好。”

明方一看平時就比較乖巧,麵露難色,“這能行嗎?”當下就神色就有些慌張,“門口和村裡都那麼有人,咱們能跑得掉?”

“跑不掉也得跑。”晏隨音毅然決然道:“村裡的人那麼遠,哪那麼快就反應過來,這裡除了那個看門的,就兩個老人一個不知道有沒有五歲得孩子,跑不過還打不過?”

“啊?哪能打老人和小孩?”

晏隨音快被這耿直氣瘋了,直想戳戳他的腦袋,“我又不是讓你真的打他們,隻不過……”

話還沒說完,餘光瞥見那三個人站在門前,不知正說些什麼。回見明方麵容慌張,就差在臉上寫明“我要乾壞事了”六個大字,便話鋒一轉,“見機行事,放輕鬆。”

明方果然有意鬆懈下來,堅定點頭,擺出一臉地視死如歸,“我會努力的。”

有必要那麼嚴肅嗎就為這個事?

很快,那看門人有了要開門的動作,也完全沒注意他們這邊。這門相較於家門要更寬更高,所以在裡麵視角想來也並不明朗。

門一開,二老一少抬步準備進去,由於本就行動不便,再加山提著東西,動作並不很快。

也正在這時,身後腳步聲響起,還沒待幾人反應,便覺一陣風從旁側穿耳而過。

晏隨音和明方先行跑了進去。

看門人不知是不是未曾注意,在原地愣了幾秒,那三人也是停住不動,驚恐非常。

晏隨音和明方分兩路跑了幾步,看門人才叫道:“抓住他們,快抓住他們,他們是擅自闖進來的。”而自己想親自上陣,但又猶豫,有事在身,並不敢亂走。

村民們大多不動,但也有人跑過來抓她。後麵的人距離遠跟不上,前麵離得近的,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晏隨音跑出不久便聽不到看門人的叫罵聲,但可惡的是,跟在身後的腳步聲像狗皮膏藥一樣難纏,甩都甩不掉。

其他人都事不關己,偏偏這人聽話。

跑到一處,晏隨音就知道不好。前麵大路的人太多太雜,要是頭皮,保不準就有另一塊狗皮膏藥。

於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隻好閃身進了一個小胡同,卻毫無預兆,結結實實裝上一個人。

晏隨音一下吃痛,捂上額頭,頭腦恍惚的時候,隻剩一個念頭卻很清晰。

完了。

一陣腳步聲在這時逼近。

誰成想峰回路轉,這莫名出現的人沒有任何疑問,把她推到胡同另一個拐角。

晏隨音抬起頭,覺得這人還真是有點眼熟,但聽到腳步聲停住後,還是先小心翼翼蹲到了角落。

片刻後,有人先開口說話,“林大哥,您這是在做什麼?怎麼會累成這樣?”

被喚作林大哥的人則是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道:“彆提了,有兩個外人趁著老韓不注意,闖進了咱們村,我正在追呢,這女的還真能跑。”

“進來就進來唄,也不是什麼大事。”

林大哥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還不是大事?難道你忘了後天那事?”

“哦,是了。”他輕聲笑,“我倒是確實沒想起。哦對,剛才我看到一人,往那邊去了。不過那一眼太快,我也沒瞧清究竟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腳步聲再次出現,卻是越來越遠。

晏隨音沒有再跑,方才她已聽出來,撞到的這個人就是譚既明,所以也沒什麼生起戒心。

譚既明從胡同走出,晏隨音開口就問:“青梧和徐音怎麼樣了?”

明明很簡單的問題,他卻沒有直接回答,語帶含糊道:“先去我家,剩下的事回去再說。”

晏隨音直覺不妙,本來還想問:那位林大哥口中所說的“那事”指的是什麼?但見如此,還是將所有的話咽進了肚子裡,暫且不談。

此地確實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