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人的動作瞬間消失，像一團乖巧的雲，多年後終於停留在了他麵前。
商玉山心滿意足笑了，回頭告知保鏢們，“人在六棟502，小心點。”
老舊小區的門衛如同虛設，七旬老人深夜熬不下去，趴在桌麵上睡得昏天地暗。
一群訓練有素的保鏢們魚貫而入，沒有鬨出太大聲響。
商玉山抱著人，拿下門衛處的登記表，一板一眼填完了所有人的姓名，電話號碼，最後的原因處隨手填了兩個字——探望。
“到你了。”姚葉芹差點連氣都憋住了，滿臉通紅從他懷中探出頭。
夜風吹來，分割兩人的頭發，帶來涼到頭皮的寒意。
商玉山大手一按，重新把人埋進心口處，拉扯大衣裹緊了兩人。
著急出門，姚葉芹身上的衣物不多，甚至還圍著一條棕熊圖案的圍裙。
“我不出聲，你也乖乖的。”
本來就鬨騰的人，醉酒後更是發揮了十二分功力，根本聽不進人話。
姚葉芹像雨後春筍般不停冒頭，一來一回，她也煩躁，直接將腦袋擱到了男人頸窩，臉貼著柔軟的頸脖蹭了蹭。
“小胖子，我為什麼聽不見你心聲啊？”
熟悉的問題，親昵的語調，久違的稱呼。
商玉山沒有上樓，坐在樓下花壇前的凳子上，一抬頭就能看到六棟五樓處亮光的房間。
這個環境像極了年幼時的場景，雖然身體長大了，但心靈好像還停留在那大山深處。
“這個問題很簡單，你彆睡，猜一猜。”
兩人貼的近，姚葉芹所有嘀咕都一字不落進入男人耳中，“神秘兮兮的，我才不猜，到底誰有讀心術啊，你怎麼知道我想睡覺，好困，肯定有人打我了。”
商玉山動了動腦袋，將命脈貼近那溫熱的氣息，垂眸安靜。
【你有讀心術，有我在，沒人會打你，猜一猜，這很好玩的，你最喜歡這樣的遊戲了】
姚葉芹才不承認，“我長大了，不是傻孩子，才不會亂講我有讀心術，這一點都不好玩……你是妖怪，奪走了我的超能力？”
她說話顛三倒四，但下意識的反應藏不住。
商玉山一下又一下順著她到肩頭的長發，漫不經心玩著。
【猜錯了，還有兩次機會】
姚葉芹不滿，“你為什麼還要限製次數，猜之前你都不說。”
【你也沒有告訴我，除了生病，喝酒也會擴大讀心術範圍啊】
商玉山覺得癢，腳尖分開少許，讓懷中人坐得更舒服些。
【知道自己喝不了酒還逞強，跟小時候一樣，還是個小傻子】
姚葉芹許多念頭摻雜在頭腦中，清醒時都不一定能夠流暢表達出來，更何況現在被酒精糊了腦。
“我長大後才知道的、我才不是小傻子，生病好難受……佳欣救出來了嗎？”
她揪住麵前的衣物，再也藏不住哭泣聲，“都怪我，是我太自以為是，把錢給他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嗚。”
姚葉芹的嗚咽聲隻漏出個音節，剩餘的悲傷全部滲進了男人襯衫中。
【你是受害者，不應該責怪自己，而是要狠狠咒罵那些加害者】
商玉山有節奏輕拍著她的背，將多年前她的話還給了她。
【你應該罵他們是大傻*，詛咒他們惡人有惡報，手腳萎縮，腦部中癌，以後吃屎都有狗搶，拉尿都沒有眼……】
姚葉芹覺得如此冷清好聽的聲音和粗俗話語完全不搭，這些惡毒的話全是她平常壓在心底的話。
她記得自己教給老板罵人的話都不是這樣的，“你是我聽過心裡罵的最難聽的人。”
商玉山低低笑了幾聲，沒想到她還能倒打一耙。
【這些話都是你小時候教我的，你還說這是你壓箱底的罵人大全，總結了萬千心聲的精髓，難聽也很正常】
“汙蔑。”姚葉芹混淆了過去和現在，“我小時候隻教過小胖子，才沒有跟你說過。”
商玉山心情很好，【我就是長大後的小胖子】
“不可能唔——”姚葉芹剛說了一半，整個人就被壓進了彈性十足的肌肉中，還未說出口的話就這樣斷了。
商玉山看著保鏢發過來的信息——救援成功，但出了點小意外，有刑警插手，他說是姚小姐朋友，叫成建平。
分散的心思在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後回攏，他一把按住懷中人，抱著人站起身，躲到小樹後看著逐漸走近的人。
一個眉目劍星的男人走過來，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肌肉緊繃，如同一隻獵豹蓄勢待發。
他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樹後的人，站在長椅前，“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菠菜長這樣？】
商玉山出於警惕心理，並不想出去，他看到了自己但沒有看到懷中藏著人。
“菠菜好吃。”在對峙時，懷中人猛地探頭，主打一個自動暴露。
兩個男人目光同時彙聚到她身上，一個帶著點無奈，一個帶著驚異。
【回去讓你吃個夠，現在要擺脫他】
商玉山合攏了下大衣衣領，側了下身子，躲開了男人審視的眼神。
他放輕聲音，“乖，回去我們就吃菠菜餅，很快的。”
姚葉芹討價還價，“吃個夠是吃多少？”
商玉山：“想吃多少吃多少。”
懷中人安靜了，乖巧縮在他懷中，像是一隻犯懶的考拉。
“先生，我是成建平，您的保鏢讓我來找您。”男人拿出一個證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想問您一些案件相關的問題。”
商玉山知道逃不過，抱著人大大方方來到他麵前，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他伸出手，“您好，我叫商玉山，就在這裡聊，可以？”
成建平與他雙手交握，“可以。”
他坐在他旁邊，目光自然落在他懷中，臉上適時出現疑惑的表情，“這位是？”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寬大風衣裹住兩人，乍一看像是一對連體嬰。
【兩人關係不簡單，但資料裡沒說這位商先生有愛人】
商玉山像抱著個火爐，熱烘烘的溫度傳遍全身，舒坦到不想讓人離開。
“我朋友，方佳欣是她閨蜜。”
【這位朋友不簡單啊】
成建平：“不介紹一下名字？她這是怎麼了？”
姚葉芹遭不住悶，從他懷中拱出頭，頭發亂糟糟像膨脹蘑菇。
她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對上男人銳利的雙眼，露出一個豔陽般的笑。
姚葉芹：“我叫姚葉芹，我沒怎麼。”
商玉山揉了把她頭發，一種拿她沒有辦法的無奈神情。
“得知好友被綁架，她太緊張，誤喝了酒，喝醉了。”
【也隻有喝醉了才會這麼大膽】
姚葉芹頭一甩，把自己的頭發從他手中扯開，回頭一嘴巴咬上他的手。
尖牙磨了磨他手掌，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我沒喝醉。”
商玉山怔愣了下，手掌清晰感覺到了一股濕潤，心好像也被水汽浸染了，一下子漂浮起來。
“咳。”
成建平移開視線，略過這打情罵俏的場麵，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您怎麼知道綁架地點是這裡？”
商玉山冷靜下來，“方佳欣手機與我朋友手機相關聯，葉芹有她的手機定位，我們是順著定位來的。”
“這個我們也查證了，定位軟件無法準確定位到樓層，聽說您是一進來就告知保鏢們去502，您的依據是什麼？”
成建平攥緊手機，麵無表情。
【他與菠菜是什麼關係，還是這次又是巧合？】
“菠菜……”姚葉芹舔舔嘴唇。
商玉山連忙安撫她，“等一下帶你去吃，乖點。”
【不可以跟他說太多，不然他會把你抓走，把你切片研究了】
姚葉芹聽到他的心聲，把自己臉捂住，從手指縫中偷看一臉嚴肅的男人，聽話不亂講了。
“方佳欣打電話來，是她給的信息，等她起來，你問她就知道了。”商玉山打發他。
“請問我們可以走了嗎？”
成建平沒有留人的理由，“夜深了，你們先回去休息，明天來S市中心警局一趟，做個簡單的筆錄。”
商玉山點頭，顧不得太多，攬住懷中人膝蓋，像抱個孩子將人抱走。
一直到上車來到自己地盤，離開審視的視線後，商玉山才放鬆許多。
因為車上有暖氣，姚葉芹從他身上離開，努努嘴，“我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商玉山手指收縮，不太習慣懷中的溫度，“可以。”
【清醒還挺快】
姚葉芹：“我本來就很清醒，那個人不會把我切片研究！”
車緩緩開啟，司機小劉專注開車。
商玉山聽到她話語中的肯定，頂腮，“為什麼不會？他可不是小胖子。”
【小騙子，曾經信誓旦旦說，隻會把這個秘密告訴小胖子，這麼多年還是出現了第二個人嗎】
姚葉芹的理由不容反駁，“因為他是警察！”
她碎碎念，“我沒犯事，還幫他抓了好多壞人，他不會抓我的。他要是敢抓我，我就告訴成叔叔，讓他老爸打他屁股。”
商玉山：“是熟人？”
成這個姓不常見，當初前來的警察中好像有人姓這個。
姚葉芹蓋章，“是救命恩人，你竟然忘了？”
【沒忘，明明是你忘了】
商玉山還沒說話，身旁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本就水光瀲灩的眸子更加迷蒙。
姚葉芹發瘋完，疲憊從骨子裡泛出來，她眼皮耷拉下來，各種聲音逐漸從耳旁抽離。
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聲音是近似呢喃的心聲。
【醒來你還會記得這一切嗎】
商玉山扶住不倒翁，把她頭挪到肩膀上，低頭看著她的睡顏。
“……不要向以前一樣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