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建平拿著泡麵桶逐漸靠近那個身影,手臂青筋微微凸起。
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在兩人錯身的刹那,手腕卸力,泡麵桶不偏不倚倒向了拉著行李箱的男人。
“額。”男人沒能避開,半邊身體連帶著行李箱都染上了紅燒牛肉的泡麵湯渣。
成建平連忙道歉:“兄弟不好意思啊,我太困了,你這衣服和行李箱多少錢啊?我賠你。”
男人臭著一張臉,抖抖腳,一根泡軟爛的麵條從小白鞋上滑落,跟地上指甲蓋大小的胡蘿卜片一起被碾進土裡。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洗乾淨,讓一讓。”
成建平直接上手拍了拍他衣服,拍去了上麵掛著的湯渣,緊接著又彎腰拍了拍行李箱。
行李箱發出幾聲悶響,他又順勢提起來,輪子剛離地便立刻被奪回。
“兄弟這都是我的錯,那能讓你自己承擔,我幫你洗乾淨吧。”
男人搶回自己行李箱藏到後麵,惱怒上臉:“不用!滾開!”
成建平沒有阻攔他,靜靜看著他離去,偏頭按住了耳朵上的藍牙耳機。
“目標錯誤。”
車內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平頭小夥不解:“找錯人了?”
同事戴著耳機劈裡啪啦敲電腦,另一名同事推著平頭小夥去前麵。
“服從安排,先去把老大接上來。”
成建平抬頭望向遠處的老舊居民樓,樓梯間的燈光隨著男人上去逐個亮起,到五樓戛然而止。
他腦海中閃回了不久前的神秘來線,對麵是一如既往壓低的聲音,雌雄莫辨。
“S市第二附屬醫院,袁客門,五官科,疑似有殺人想法。”
成建平點開通話頁麵,在一連串號碼中最上方的公用電話來電與眾不同。
他呼出長長一口氣,在初春的夜晚帶出些白霧。
一輛黑色越野車平穩停在他身後,平頭小夥從駕駛座處探出頭,“成隊?”
成建平繞到副駕駛位,上車探頭看向後座,“老蔡,對比監控發現什麼?”
戴著耳機的蔡聖明合上筆記本電腦,“目標行為正常,近三個月沒有帶過女性回家,隻是每隔一個星期會拉行李箱進出。”
成建平:“我提起了行李箱,不重,不可能裝著人。”
蔡聖明點頭,“的確是目標錯誤,在樓梯間的一個監控裡發現,他行李箱裡麵裝著的不過是假人模型,結合他醫生的身份,大概率是用來練習縫合的,不小心掉出來的假人頭顱上麵都是密密麻麻的針孔。”
平頭小夥想起監控裡那一幕,感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太惡心了,那顆假人頭顱上都沒有一塊好肉了,真不是心理變態嘛。”
蔡聖明:“他是醫生,他的行為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這裡距離拋屍地十公裡,他一個剛畢業的實習生,在醫院工作隻能勉強糊口,祖上三代身世清白,很多信息都對不上。”
他看向副駕駛座上的人,“老大,菠菜信息有誤?”
蔡聖明是老警察,年輕時跟成建平他爸是合作搭檔,也是極少數知道神秘線人代號的人。
成建平係好安全帶,癱在椅背上,“菠菜是猜測,是我理解錯誤了,這個人跟少女連環殺人案沒有關係,回去吧。”
黑色越野車駛入夜色中,逐漸遠離那老舊的居民樓。
淩晨,袁客門剛練習完一次麵部縫合,按住抽痛的腹部,拿起鑰匙出門覓食。
“啪嗒。”重合的兩道關門聲在長廊回蕩。
袁客門看向自己的鄰居,“關醫生,這麼晚還不睡嗎?”
男人一身亞麻色外套長褲,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手中拉著一個28寸行李箱。
他抬起頭,眼睛狹長,瞳仁位置偏上,生著一雙下三白,但寬厚的嘴唇彎曲,露出的笑容中和了眼神的凶狠。
“剛下班,準備去找女朋友。你怎麼還不睡,這麼晚要去哪?”
袁客門鎖好門,“太餓了,我準備去小吃街買點東西填肚子。真羨慕關醫生啊,跟女朋友真恩愛。”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關醫生拉行李箱了,隻要下班有時間,關醫生總是會去陪他女朋友。
男人保持微笑,“你還年輕,好好享受單身生活吧,談戀愛真挺累的。”
袁客門跟他並排走著,“有機會肯定想談戀愛啊,做醫生本來就很難找對象。關醫生你能不能讓嫂子給我介紹介紹啊。”
男人含糊回答:“我問問她,你喜歡什麼樣的?”
袁客門:“我也沒什麼要求,有人能看上我就不錯了。”
男人輕輕鬆鬆單手提起行李箱,穩紮穩打下樓梯。
“不要妄自菲薄,你年輕前途又光明,找個好對象不難。”
袁客門有點想伸手幫忙,但看情況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他注意到了那個大的過分的行李箱,粉色行李箱上貼著各種卡通貼紙,在貼紙邊緣有著明顯劃痕。
男人掃了他一眼,“這是我女朋友的箱子,每次過來都會落在我這。”
袁客門摸著肚子移開了目光,“行李箱真好看,嫂子肯定也是一個趣人。”
男人嘴角擴張,笑容顯得有點可怖。
“是的,她可愛又有趣。”
袁客門後頸泛起涼意,初春帶著冬天尾巴,讓人雞皮疙瘩冒出來。
“戀愛的酸臭味,好羨慕啊。”
男人放下行李箱,揮手跟他告彆,“不多說了,我先走了。”
袁客門禮貌回禮,低頭無意間看到了行李箱壓過地麵的痕跡。
疑惑在心頭一閃而過:這個行李箱有這麼重嗎?
但疑問還未成型就被男人的話打散,“今早上昏了頭,不小心穿錯你工作服,真對不起啊。”
袁客門沒將這個小意外放在心上,“沒事,太累了這也正常,關醫生你要好好休息啊。”
男人興奮的眼神被鴨舌帽擋住,“我會去找女朋友好好放鬆放鬆的。”
袁客門擠眉弄眼,顯然想歪了,“喲吼吼,美好的夜晚~”
兩人在路燈下分彆,行李箱輪子滾過地麵,發出吵鬨的聲音。
“咕嚕咕嚕……”
姚葉芹翻身起床,心跳瘋狂跳動,噩夢帶來的影響許久沒有消除。
她環視了遍周遭,在小夜燈的光芒下,臥室一眼看不到邊,身上是真絲被子,輕薄透氣。
姚葉芹下床前往廚房,翻開著自己準備的食材廚具清單。
工作了一個星期,她完全習慣了如今的工作節奏,老板是一個大好人,不挑食好說話,給啥吃啥,一度讓她有負罪感。
畢竟工作太輕鬆,總有種德不配位的感覺。
姚葉芹拿著擀麵杖出神,夢裡的追殺勾起了她深埋的記憶。
大雨,深山,人類惡毒的眼睛。
【搖錢樹,這些小孩能跑去哪呢?】
【大晚上的,覺都不能睡,媽的,找到那些小孩,先打一頓】
【怎麼在這個節點跑了?明天就要出貨了,淦】
【這個怪物看什麼看,找人啊】
【葉芹,這邊——】
一雙溫熱的小手攥著她不停往前跑,雨水糊在麵上,掉進眼睛裡,刺痛了大睜的眼球。
長時間的奔跑讓她意識模糊,無法分辨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怎麼哭了?”如瀑布衝擊礁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姚葉芹從回憶中抽離,淚眼朦朧看向不遠處神采英拔的男人。
她遲鈍摸向自己的臉,指尖碰到一片冰涼潮潤。
“因為我對擀麵杖愛的深沉。”真實的理由說不出口,鬼話倒是脫口而出。
商玉山把杯子放到桌麵,杯底和桌麵相碰撞發出清脆聲。
“你可以把它帶上。”
姚葉芹:“你不是說鵝埠國專屬廚房有配套設施嗎,不用這麼麻煩的。”
她剛工作這一個星期算是見識到了麵前人的霸總實力,擁有多家公司,每個公司裡麵都會有一個小廚房。
姚葉芹之前看小說電視,那些大總裁在自己辦公室後麵都有專屬的休息間,她一開始還猜測商玉山的休息間是什麼樣的。
結果進去才發現,全是鍋碗瓢盆,好一個煙火氣十足的大總裁。
商玉山:“你這是分離焦慮,一根擀麵杖帶著沒有大礙。”
姚葉芹歪頭無奈,“我不是,我沒有。分離焦慮是指嬰幼兒和親人分離後焦慮不安的症狀,我不是嬰兒了,我已經26了。”
商玉山倒了小半杯酒,輕綴兩口,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了,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說出的話語也染上了酒的醇香,“恭喜你成年,來一杯?”
姚葉芹屁顛屁顛拿出自己杯子,雙眼亮晶晶看著透明玻璃杯中橙黃剔透的酒。
還沒有喝,光是湊到嘴邊就能聞到一股清香,聞味就知道是好酒。
她小小抿了口,忍過舌尖的刺激,然後便嘗到了香甜如麥芽糖的味道。
姚葉芹沒忍住舔了舔唇瓣,“甜的。”
商玉山一直看著她,喉頭滾動,眼鏡後的雙眼眸光閃爍。
“喜歡?”
姚葉芹重重點了一下頭,才喝兩口就感覺麵前的老板分身了。
“商玉山,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的語氣非常鄭重,小臉繃緊,不帶笑的臉看起來無比嚴肅。
商玉山移開目光,狠狠灌了一口酒,喉頭發緊,回答的聲音低沉暗啞。
“可以。”
姚葉芹疑惑天真的聲音砸下來,讓人不由發蒙。
“請問你在哪裡學會的影分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