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拉力下,李燭踉蹌地被吳瀧帶到了樓下一個陰暗角落。
還沒站穩,李燭就試圖奮力推開他,大吼道:“你乾什麼!”
吳瀧看著瘦瘦弱弱的,誰知力氣奇大,李燭甩了半天也沒將他甩開,反被他攥住手心。
李燭驚訝地瞪大雙眼,半晌,才氣急敗壞地叫道:“你這個流氓!”
吳瀧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同時彎下上身,嘴唇湊到她耳邊:“就幾句話,我說完就走。”
不遠處,邱珊珊半是擔憂半是驚恐地望著陰影裡的二人,從她的角度看,吳瀧的身形已經完全將李燭覆蓋住,她隻能從地麵上的影子依稀看到二人搖晃的身形。
吳天航和國字臉也連忙從吉普車裡下來,一路小跑來到邱珊珊身旁,三人齊齊瞪著好像已經喪心病狂的吳瀧。
吳天航擼起袖子,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好啊這小子,今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看我怎麼收拾他!”
說著,吳天航便要衝出去,大有“今天不把吳瀧斃了老子就不姓吳”的架勢。
邱珊珊和國字臉慌忙攔住他:“天航前輩,彆衝動,彆衝動!”
這邊,吳天航兀自一副歇斯底裡狀,那邊,吳瀧對李燭講道:“今天的事,真的很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還有,你之前拜托給我的事情,我有進展了。”
李燭:“???”
吳瀧望著她一臉空白的表情,有些無奈:“你忘了,範海量走的那天,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李燭恍然大悟,但同時又疑惑心頓起:“咦,你是說……”
吳瀧點點頭:“你不是想看到所有人的下一世嗎,這個禮包,我幫你解鎖了。”
李燭驚愕地望著他:“怎麼會?你是怎麼做到的?”
吳瀧無力地笑了笑:“我拿到了內部係統的權限,改動了一下你的員工數據。”
李燭一副“還可以這樣”的錯愕神情。
吳瀧續道:“等下你回宿舍,登陸係統,就能看到這個解鎖的禮包了,你點進去,就能找到範海量,也就是左展顏的近況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剛剛出生在京市,現在還是個繈褓中的小姑娘。”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吳瀧加深語氣,將聲音壓到最低,整個人都俯身在李燭耳邊,一呼一吸都清晰地噴在李燭耳蝸,“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邱珊珊,明白嗎?”
李燭的思緒還停留在範海量,aka左展顏的近況那裡,所以聽到吳瀧這麼說,她有些發愣:“為什麼?”
吳瀧無奈至極,簡直要跪了:“你傻啊,這是違背規則的事,當然得藏著掖著,要是被彆人知道了,還不亂套了?”
李燭如夢方醒:“哦哦哦,原來如此。”
吳瀧一副笑哭的表情:“你真的明白了嗎?我給你修改數據,給你提前解鎖禮包,這些都是我在濫用特權,放眼整個陰曹地府,也就隻有你這個大哭包才會讓我鋌而走險。”
“所以,這件事情一定要嚴格保密。要是讓彆人知道了這件事,陰曹地府的老板頭頭們肯定會來找我的麻煩,到時候,我迫於壓力,就不得不把禮包封鎖起來了。”
李燭一聽到煮熟的鴨子還可能飛掉,瞬間清醒,立刻起誓道:“好的好的,我一定嚴格保密,守口如瓶。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沒有第三個生物可以知曉。”
吳瀧:“……好,你明白就好。”
李燭終於露出笑容:“那你還有彆的事嗎?”
吳瀧有些發愣——李燭上一秒還張牙舞爪說他是流氓,下一秒就笑吟吟地看著他,仿佛他是天使——這一切真是既無奈又可氣,還有一點好笑。
他站直身子,揮揮手:“沒彆的事了,你和邱珊珊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著,他往一旁望了一眼,於是終於,他看見了吳天航那張目眥儘裂的臉。
吳瀧:……他有完沒完啊喂!全世界也沒他這麼敬業的演員了叭。
吳天航和他目光相對,兄弟二人完成了心電感應:
吳天航:你小子快給我回來!搞什麼搞!
吳瀧:略略略。
吳瀧大踏步往回走,李燭跟在後麵一路小跑,看到邱珊珊和國字臉擔憂和問詢的表情,李燭趕緊抱以微笑。
邱珊珊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一些。
待李燭走到她身邊,邱珊珊立刻低頭俯在她耳邊道:“等下回去,你得一五一十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麼。”
一旁,吳家兄弟開始互相飆戲。
吳天航大力捶了一下吳瀧後背,一副“你這個不孝的逆子”的神情,咬牙切齒吼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你的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
吳瀧不甘示弱,推了吳天航一把,差點把他推了個大劈叉:“大老爺們能不能彆整天神神叨叨嘰嘰歪歪的?我去和李燭同學說點正事,沒乾彆的!”
邱珊珊和國字臉連忙上去拉架:“好了好了,你們小兩口都冷靜冷靜,消消氣,回去把話說開,彆動手動腳的。”
吳天航本著連戲渣都不放過的敬業精神,立刻接茬道:“呸,我和他動手動腳?他也配!從今往後,不過了!愛誰誰,老子的身子,老子的車,老子的床,他姓吳名瀧的人,再也彆想碰!”
吳瀧見狀,本著不能把戲掉地上了的精神,立刻嘶吼地回道:“好!咱們從今天起就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陰間路,我走我的陽關道,我的小井水再也不和你的大河水攪合在一起!”
說著,吳瀧氣吼吼地甩開眾人,徑直越過吉普車,往遠處快步走去。
吳天航也不追,隻是衝著他的背影,鉚足了勁,拿出奧斯卡影帝的氣度大吼道:“滾!滾得越遠越好!”
邱珊珊和國字臉簡直要瑟瑟發抖,他們看看吳瀧遠去的蕭瑟背影,又看看吳天航青筋暴起目眥儘裂的麵孔,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天都徹底黑下來了,久到邱珊珊的腳都有些站麻了,她才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望著吳天航:“天航前輩,時候不早了,要不……要不你先回去?老在這裡生悶氣,也不是個辦法啊。”
吳·戲癡·天航本來正全身心沉浸在戲裡,他憤憤地喘著氣,目光如炬地盯著吳瀧走遠的地方,大有一副“被渣了被綠了好痛苦無助”的表情。
現在聽到邱珊珊的聲音,他慌忙調整表情,回過頭時已恢複到了正常的版本,臉上甚至帶著春風般的笑意。
“不好意思,耽誤你們時間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開車走了。回聊。”
說著,他衝眾人擺擺手算是道彆,然後轉身頂著夜色走回吉普車處。
開關車門,扣上安全帶,啟動掛擋,吉普車發出微微轟鳴聲,緩緩移動起來。
沒過多時,白色吉普一騎絕塵地駛進茫茫黑夜。
汽車尾氣無情地噴在國字臉身上,熏得他有點想哭:喂,我不住這裡啊,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嗎。
-
回到宿舍,邱珊珊把李燭拉到她的房間,關上門。
然後,她拉她在桌前坐下,嚴肅地望著她。
半晌,還沒等邱珊珊發問,李燭便一五一十地從實招來。
李燭敘述完,邱珊珊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李燭,你,你還真是實誠啊,這麼大的機密,你說告訴我就告訴我,不怕吳瀧跟你急,不怕給他惹麻煩?”
李燭很坦然地看著邱珊珊,聳聳肩:“咱倆誰跟誰啊,再說,你會告訴彆人嗎?”
邱珊珊立刻瘋狂搖頭,右手在嘴唇上如劃過,意思是拉鏈拉上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吳瀧知,上天入地再也不會有第四個生物知道此事了。
李燭:“對啊,咱倆是好姐妹,有這種好的福利,我自然會想著你,你要是想看什麼人的下一世,我還能幫你。”
邱珊珊緊緊拉過她的手,感激道:“姐妹,真是太感謝了。我保證,這件事情我一定不會外傳。”
李燭:“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驗證一下吳瀧說的是不是真的吧。”
邱珊珊立刻打開桌上電腦,點開陰曹地府的員工係統,讓李燭輸入賬號密碼。
在右上角“我的成就”一欄,一個醒目的紅色圓點映入眼簾。
邱珊珊興奮道:“快點開看看!”
李燭輕點鼠標,頁麵加載,幾秒鐘後,一列係統消息彈了出來。
最上麵的是一封標亮的未讀消息。
上麵寫著大大的標題:您解鎖了一個新禮包!
邱珊珊和李燭都雀躍地叫了一聲,李燭立即點開未讀消息,發現裡麵果然是吳瀧描述的那個技能:
下一世探查權。
擁有該技能,您能清晰地探查到任何人的下一世,包括其姓名、性彆、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職業、性格等信息。
該技能屬於高階技能,請您謹慎使用,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後麵還有一些灰色小字:
附注:因為您解鎖了此項技能,現在也將為您開啟與之相關的中高階技能:
現身技。
擁有該技能,您能在陽間隨時隨地在隱身和顯身兩種狀態之間自由切換。
該技能屬於高階技能,一般在陰間使者執行任務時使用,請您謹慎評估使用風險,如果使用不當,將乾擾陽間正常秩序。
李燭盯著大字的最後一行,遲疑地問道:“謹慎使用……不必要的麻煩?”
邱珊珊思忖片刻,試探地回答道:“這些畢竟是高階技能,使用起來很有風險,很可能會乾擾陽間秩序。”
李燭點點頭:“也是,要是我們故意搞些破壞,陽間的警察叔叔們根本無從知道誰是罪魁禍首。”
邱珊珊很認真地看著李燭:“你打算使用這些技能嗎?”
李燭:“當然,我就是為了找到範思嬌的下一世,才想提前解鎖這個禮包的。現在既然有了這些技能,當然應該試用一下。”
邱珊珊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你萬事小心。”
-
第二天的傍晚,李燭就一個人來到京市的第三人民醫院。
剛走進大門,一股濃鬱的消毒水味就撲麵而來,夾雜著人氣和各種喧鬨。
大廳裡人來人往,大部分人都步履匆匆,表情凝重,手裡或拿著繳費單,或化驗單,有的人手上還掛著吊瓶被人攙扶著。
即使李燭不是隱形的,也沒有人會朝她看一眼。
越過心事重重的眾人,李燭在迷宮一樣的醫院裡左拐右拐,上樓又下樓,幾經輾轉,終於來到醫院的婦產科。
這裡同樣擁擠忙碌,來孕檢的夫妻,大肚子的產婦,在產房外焦急等待的家人,神情嚴肅的醫生護士,時不時穿梭而過的擔架和推車,一切都令李燭意識到,新的生命的到來實屬來之不易。
她默默穿過忙碌的眾人,徑直來到後麵的住院部,找到307病房。
最近似乎是新生兒到來的高峰,就連病房外也支滿了臨時床架,許多產婦躺在上麵,旁邊還或站或坐著家人親戚。
李燭輕輕穿過307病房的門。
病房內住著好幾個產婦,有的已經生產,有的還在等待,室內的大多數人都表情凝重,新生兒的嗚咽聲和等待生產的產婦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
李燭默默穿過前麵的病床,走到靠窗的那張小床前。
檢測儀緩慢地滴答響著,輸液瓶一滴一滴地向下輸送透明液體,床頭櫃上零散放置著吃了一半的瓜果。
李燭朝病床上看去,隻見一個中年女人靠著枕頭躺在那裡,懷裡抱著一團紅色的被子。
被子裡麵是一個剛剛出生沒幾天的女嬰。
床上的女人雖然麵容憔悴,但低下去的臉上卻藏不住幸福的笑容。
她嘴角微微上翹,眉眼裡滿是溫情,抱著繈褓的手輕輕拍著。
繈褓中的嬰兒發出一串滿足的仿佛是笑聲的聲音。
李燭默默注視著二人,又往前走了幾步。
低下頭,她也看到了女人懷中的嬰兒:雖然剛剛出生幾天,但李燭還是能感覺到,這個嬰兒長得很好看:眼睛又大又黑,好像一顆熟透的黑葡萄,鼻子小巧挺拔,嘴唇軟嫩粉糯。
不知是不是錯覺,李燭甚至覺得,這個嬰孩長得和範思嬌有幾分神似。
女人繼續輕拍懷中的孩子,口中低聲哼唱著搖籃曲。
女嬰明顯非常享受,伸了個懶腰,嘴裡發出一陣舒適的呢喃。
然後,在一瞬間,李燭覺得那個女嬰好像突然轉過頭,黑亮的眼睛直對著她。
有那麼幾秒鐘,這個叫左展顏的新生兒定定地看著李燭,目光裡好似有千言萬語。
但下一瞬,左展顏已經把頭扭到彆處。
李燭愣了半晌,然後不由得跟隨者左展顏的目光,朝一旁看去。
左展顏似乎對屋外的世界發生了興趣,目光越過成排的病床,定定地看著熙熙攘攘的走廊。
那裡,身著白色衣服的醫生和護士步履匆匆地走過,後麵跟著幾個表情凝重的人。
左展顏的母親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將嬰兒抱得略緊了一些。
外麵似乎沒有什麼值得看的,李燭這麼想著,便要收回目光。
然而,在她轉頭的那一刻,她突然察覺到了什麼。
剛剛過去的那一行人,最後麵的是一對年輕夫婦。
他們看著好像有點麵熟。
李燭腦中劃過一道閃電。
片刻後,她突然快步朝屋外走去,又一路小跑地追上剛剛走過去的一行人。
待看清那對年輕夫婦的麵孔時,李燭著實吃了一驚。
她確實見過他們。
在她去執行沈妙的項目時,她看到沈妙和他們一起吃飯,那是沈妙生前的最後一餐,之後她就因失血過多而不治身亡了。
她清楚地記得,這對年輕夫婦是沈妙資助的學生。
他們一個叫孟磊,一個叫劉夢,高中的同班同學,後來一起考上了京市的大學。
李燭還記得,沈妙格外疼愛這兩個學生,不僅自掏腰包資助他們一路念到大學,而且還經常和他們保持聯絡。
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更重要的是,他們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緊張?
來不及多想,孟磊在一旁說道:“要不,咱們再去彆的醫院看看?”
劉夢紅著眼眶,情緒十分低落,細白瘦弱的手指反複摩挲著一張化驗單。
她低著頭,用旁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何必呢,這裡的醫生是業內權威,他們都已經給了確診結果,去彆的地方也沒有用。”
孟磊不甘心地說:“可是,萬一是誤診呢……”
劉夢打斷他:“孟磊,咱們也彆自欺欺人了,你沒聽劉大夫說嗎,我這輩子懷孕的可能性隻有0.00001%。”
說著,一陣低聲啜泣從劉夢體內傳來。
孟磊心疼地摟過她細瘦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安慰道:“夢夢,沒事,咱們就好好接受治療,定期複查。”
劉夢哭得更厲害了:“說得容易,可其實你我都清楚,我這輩子是不可能生小孩了。”
背後的一個病房內響起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接著響起一連串的“寶寶不哭,是不是餓了?”“乖寶,快看,奶奶在乾什麼?”“奶奶在給寶寶衝奶粉呐,最好喝的奶粉!”“寶寶好好喝奶,早點長高高。”
孟磊將劉夢緊緊摟在懷裡:“沒事,隻要心懷希望,日子總是過下去。”
劉夢好像突然發了瘋,一把掙開,在孟磊胸口狠狠垂了一下:“孟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你明不明白??”
孟磊一下子愣住了,定定地看著已經哭得淚眼迷離的劉夢,好半晌才說:“夢夢,我明白你的意思。”
劉夢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那你……那我們怎麼辦?”
孟磊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呆立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
二人身後,嬰兒的啼哭愈演愈烈,母親的哄睡聲裡也明顯夾雜了幾絲焦急和無助,走廊裡,掛著吊水的人穿梭不止,所有人都步履匆匆,神情緊張,整個世界都顯得忙碌而焦躁。
然而,一切最終都褪成了背景板,隻剩下孟磊和劉夢四目相對。
二人相顧無言。
這時,李燭越過孟磊肩頭,看見了一個熟悉身影。
她的嘴角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麵容白皙清秀,身形高大挺拔,整個人站在醫院走廊裡,和四周蒼白虛弱,麵容憔悴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他也看見了李燭,於是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整個人都充滿了生命力。
他笑了,好像人間的一切疾苦都和他沒有關係。
他的笑容總是那麼乾淨純粹,溫暖動人。
如果她從不認識他,她一定不會相信,這個人已經活了千百年,那雙看似純淨的眼睛,其實早已看遍了各種生老病死。
吳瀧,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李燭默默地看著他,既沒有上前,也沒有說什麼。
二人隔著孟磊和劉夢,四目相對。
半晌,吳瀧笑意稍有消退,一抹疑惑爬上眼角,他看著李燭,一瞬間覺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樣。
她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陌生。
猶豫片刻,吳瀧還是邁開腿,朝李燭走來。
但剛走了一小步,他便站住腳步,因為孟磊突然抱住了劉夢——
“夢夢,你不要離開我好嗎?”孟磊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
劉夢卻使勁掙脫:“孟磊,你清醒一點!咱們兩個,已經不可能了!”
孟磊卻抱得更緊了:“夢夢,我不能沒有你。”
劉夢使儘全身力氣將孟磊推開,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氣急道:“你還沒明白嗎孟磊,如果世界上隻有我們兩個人,那我們怎樣都行,但是你還有你的家人,他們如果知道我不能生育,會怎麼說會怎麼做?”
迎著孟磊疑惑的目光,劉夢恨恨道:“你不傳宗接代嗎?你希望你家絕後嗎……”
話音未落,孟磊便果斷道:“我不需要,我有你就很好了。”
劉夢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近乎聲嘶力竭地吼道:“你瘋了?你為什麼說話這麼不負責任?!你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怎麼可能不在乎這個?”
二人的情緒太過激動,聲音太過喧嘩,所以走廊上的人頻頻側目。
可是孟磊毫不在乎眾人目光,隻是緊緊拉住劉夢的手:“我是認真的,夢夢,咱倆認識多久了,你和我的家庭又是怎樣的?你和我,從家裡得到過愛嗎?他們在乎過我們嗎?”
“他們沒有,所以你和我隻有彼此,從一開始,到最終結束,都是如此。”
“如果我們能有一個小孩,那當然是件大好事,他/她可以擁有你我的血脈,我和你在他/她身上完成另一種形式的聯結,等有一天你我都不在了,至少還可以以另一種形式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緊緊聯結著彼此。”
“但如果沒有小孩,那又能如何?難道你和我不能痛痛快快瀟瀟灑灑過完一生嗎,難道你怕我以後不會照顧你,讓你開心,讓你覺得生命有意義?如果我遇到問題了,難道你不會安慰我,溫暖我,讓我感到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一個人懂我,願意做我的港灣?”
“我們就兩個人過完這一輩子,不好嗎?雖然我們不能讓生命以孩子的方式延續下去,但我們還可以化作泥土,化作海浪,繼續滋養這個世界的花朵和海洋。”
“我們沒有孩子,還可以有更多的積蓄,你我周遊世界,看遍山河,等有一天我們看夠了,就回來,找個僻靜的地方,養養花種種草,讀讀書寫寫這一生,等時候到了,我們就辭彆塵世,獲得真正的永恒的自由。”
“夢夢,你願意和我過這樣的生活嗎?”
走廊上寂靜無聲,就連不遠處的嬰兒也止住了啼哭,所有的人都放下腳步,目光全數聚焦在孟磊和劉夢身上。
剛剛的那一番發言實在是太過不同尋常,以至於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孟磊。
劉夢望了他許久,一股極其複雜的情感噴湧上心頭,讓她久久沉默。
她太知道,像她和孟磊這樣的人,自從出生,就自動背負了家庭的重擔。
從小到大,她都很羨慕那些無憂無慮長大的小孩,他們不用擔心吃不飽,也不用擔心沒錢上學。
她一直覺得,如果有一天她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一定傾儘全力對他/她好,讓他/她沒有負擔地快樂長大。
無數次,她都帶著這樣的美好願景入睡,而且她知道,孟磊也是如此。
雖然他們還隻是大學生,但兩個人都非常堅定地認為,彼此就是對方唯一的伴侶,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讓他們有靈魂相依的感覺。
他們非常確定,兩個人會攜手走過餘生的所有風雨。
他們也早就約定好,要好好奮鬥,做遮風擋雨的大樹,等幼苗生根發芽,讓它茁壯成長。
她無數次憧憬過擁有自己家庭的溫馨感覺。
她太想彌補自己童年的缺憾了。
可是現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世界和孟磊都變得有些陌生,劉夢含著淚搖搖頭,推開孟磊,朝走廊儘頭跑去。
孟磊叫了一聲,忙跟著跑了過去。
二人如一陣旋風般迅速消失在走廊儘頭。
孟磊和劉夢走後,走廊裡寂靜一片,眾人的臉上或麻木或疑惑,但幾分鐘後,眾人便恢複了正常秩序,熙攘和喧鬨又回到這裡,好像從未離去。
李燭和吳瀧依然分立在兩地,吳瀧有些困惑地看著李燭,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走過去。
隨著時間流逝,他愈發覺得,李燭今天好像有些不對勁。
她看起來有心事,而且表情也十分嚴肅,和平日裡打打鬨鬨的傻缺模樣有點差異。
想來想去,吳瀧還是決定找她問問,一切是怎麼了。
也許,是因為在這裡見到了範思嬌,aka左展顏,所以她一時有些恍惚。
正當他邁出第一步時,對麵,李燭突然快步朝他走來!
吳瀧暗驚了一下,停下腳步,不解地望著李燭異常嚴肅的麵容。
三秒鐘後,他聽到李燭喚道:“吳瀧。”
還沒來得及作答,空中銀光一閃,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出現在李燭手中。
正值太陽西斜,如血的殘陽透過診室老舊的窗戶,那把銀色剪刀被染上了一片橘紅。
鋒利的刃上微微反著銀光。
還沒等吳瀧反應過來,李燭已經大踏步走來,臉上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李……”
吳瀧話沒說完,李燭已經手起刀落,那把鋒利的銀色剪刀筆直地刺進吳瀧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