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休息日(二)(1 / 1)

不一會兒,吳瀧和吳天航一前一後從棚子裡走出來,兩個人各背了十幾杆球杆,手裡還提著花花綠綠的零食飲料。

邱珊珊立刻雀躍地叫道:“哎呀,買了這麼多東西!”

吳天航笑眯眯地看著她:“怕你們路上餓著。”

邱珊珊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塑料袋,一邊看一邊暗暗感歎:果然,你永遠可以相信gay的細心,袋子裡不僅有各種口味的飲料,還有薯片、爆米花、草莓派、巧克力等各色零食。

吳天航:“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每一樣都買了點。”

邱珊珊露出了一個好看笑容,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每顆牙齒都顯得晶瑩剔透:“實在是太謝謝了。”

她看吳瀧背著大包小包走在後麵,麵色似有些陰晴不定,趕忙招呼李燭,二人一起將他手裡的袋子接過來。

還挺沉。

李燭好奇地打開袋子,發現裡麵躺著幾瓶冰鎮啤酒。

她拿出一瓶,順手遞給國字臉:“喏,你想要的啤酒。”

李燭沒有發現,在剛剛的一瞬間,吳瀧的臉刷地暗了下來。

他皺著眉看著國字臉開心地將啤酒接過去,哢噠一下打開,猛灌了一大口。

吳瀧內心的厭惡感幾乎到了頂點,不由得生硬問道:“味道怎麼樣?”

國字臉一臉享受:“絕妙!”

吳瀧的表情相當複雜,他盯著國字臉,目光裡透著一股可以稱作是凶光的東西。

邱珊珊有點不明就裡,輕拍了一下國字臉的胳膊:“你彆光顧著喝啊,快幫吳瀧他們拿點東西。”

國字臉口中應了一聲,但動作卻有些遲疑,這麼一延遲,吳瀧已經邁步向前,大步流星地越過他,冷冷道:“不需要,你趕緊把你的酒喝完,待會兒路上可沒垃圾箱。”

仿佛賭氣似的,國字臉揚起脖子,咚咚咚又往下猛灌了幾大口啤酒。

冰涼的啤酒順著食管迅速淌下,簡直將五臟六腑都冰凍起來,就連腦殼都一陣眩麻。

國字臉很不體麵地打了個酒嗝。

他的臉迅速漲紅起來。

他做賊心虛地看了看李燭——李燭滿臉關切地看著他,問道:“你還好吧?”

國字臉非常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喝猛了。”

這是國字臉第一次來高爾夫球場,他完全不知道等下會不會真的找不到垃圾桶,再加上李燭正殷殷地看著他,於是他乾脆一鼓作氣,噸噸噸地把冰啤酒乾了個底朝天。

喝完後,他故意將易拉罐捏得哢滋作響,還將罐子倒過來,以顯自己全都喝光了。

李燭捧場地拍手:“哇,好厲害!”

已經走到前麵的吳瀧回過頭,十分厭嫌地看著臉色有些發紅的國字臉。

這人怎麼這麼討厭。

為了將李燭的注意力收回來,吳瀧衝著他們揮手叫道:“快跟上,咱們去練球!”

邱珊珊捧場地挽起李燭,開心地朝吳瀧走去。

練球場上,綠茵茵的草地一望無際,起點處有幾個發球台,互相間隔一米左右,站在發球台往前方望去,每隔一定距離都有不同顏色的小旗子,代表著揮球距離。

李燭等人都是新手菜鳥,兩眼一抹黑的那種,完全不知道該站在哪裡,吳天航在一個發球台把球杆卸下,招呼邱珊珊:“珊珊,過來這邊,我跟你說怎麼操作。”

見吳瀧無動於衷,李燭和國字臉對視一眼,都往邱珊珊身旁聚攏,心想不如看看吳天航的指導,就知道這運動怎麼玩了。

邱珊珊有些拘謹地站在發球台上,吳天航給她遞了個長度適中的球杆,自然地站在她身後,扶著她的手臂,指引著她做好了發球準備動作。

按常理說,吳天航剛剛和邱珊珊的肢體接觸可以說是親密無間,一個男子這樣接觸女子,實在是有傷大雅,不成體統。

但是,考慮到吳天航和吳瀧的性取向,剛剛的動作就沒什麼了,不過是兩個女孩子之間的親密互動罷了。

邱珊珊完全沒有防備,全身心地投入到練習當中,調用每一塊肌肉進行記憶。

所以,她絲毫沒有意識到,站在她身後的吳天航呼吸有些急促,扶著她胳膊的動作也有些僵硬。

而且,由於他站在她身後,邱珊珊完全看不到,從始至終,吳天航的目光就沒敢仔細看向邱珊珊。

不遠處,吳瀧單手叉腰,另一手扶著球杆,表情複雜地看著吳天航的指導教學。

這小子有兩下子,吳瀧心想。

為了泡妞竟然整這麼一出,嘖嘖。

最好笑的是,人家姑娘還毫無察覺,全身心地信任他。

不可思議。

正這麼想著,吳瀧突然看到國字臉踉蹌著後退幾步,口中叫道:“啊呀!”

李燭慌忙上前扶住他,關切問道:“怎麼了?你還好吧,是不是喝多了?”

國字臉慌忙擺手,強撐道:“我……我沒事!”

身後的騷動引起了邱珊珊和吳天航的注意,二人停下了練習動作,吳天航一個箭步飛奔過來,攙住國字臉。

他仔細審視著國字臉——隻見他滿臉通紅,額頭滲滿細汗,呼吸間口鼻處滿是濃厚的酒味。

即使有吳天航和李燭一左一右的攙扶,國字臉整個人還是搖搖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吳天航皺著眉頭審視著國字臉,然後,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看向吳瀧——吳瀧正悠閒地倚著球杆,事不關己地看著這邊。

這小子,心機深沉啊,吳天航心想。

按理來說,一瓶啤酒其實沒什麼酒精量,就算國字臉酒量再差,也不可能一瓶下肚就變成這樣。

而且,他的呼吸中酒精濃度實在太高,根本不像是隻喝了一瓶啤酒的感覺。

難怪剛剛買東西的時候,吳瀧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結賬後又去了趟衛生間,磨蹭了半天才出來。

敢情他是去給啤酒做手腳了。

這小子,心怎麼這麼黑,難怪能和尤利果這種城府頗深的家夥玩到一起去。

明白發生了什麼,吳天航示意李燭鬆開手,自己扛起國字臉,朝棚子裡走去。

國字臉整個人耷拉在吳天航的肩膀上,兩隻腳也不大不聽使喚,吳天航隻得連抗帶拽地,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國字臉拖到室內。

“老弟,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睡一覺啊,等我們打完球回來再來接你。”吳天航說著,示意棚內的工作人員過來搭把手幫忙照顧一下。

剛一撒手,國字臉立刻如麻袋一樣跌下去,邦地一聲,直接睡倒在地板上。

呼——呼——

國字臉旁若無人地打起了呼嚕。

吳天航擦了擦額頭的汗,望著遠處邱珊珊的倩影,也不管那麼多了,站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燭和邱珊珊都仰著脖子看著他,見他過來,雙雙問道:“怎麼樣,他人還好嗎?”

吳天航表情複雜:“人沒事,就是喝醉了而已……”說著,看向不遠處悠然自得的吳瀧,語調複雜地問道:“吳瀧,你要不要過來,給李燭同學做一下動作指導?”

吳瀧剛打出去一杆球,看著白色小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又長又遠的拋物線,在遠方某個幾乎看不見的地方落了地,才慢悠悠地轉過頭:“哦,可以,但是稍等一下,我得再打一杆。”

吳天航無奈至極:“你小子……”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能在兩個女生麵前說出的合適措辭,隻得把那些罵罵咧咧的話咽下,看著邱珊珊道:“珊珊,咱們接著練。”

邱珊珊推脫道:“你剛剛都給我指導半天了,李豬豬還一杆都沒打呢,你要不先給她指導吧,之後我再練。”

吳天航剛應了半聲,不遠處吳瀧立刻收了杆,沉著臉快步走過來。

他站在李燭身前,影子將她半個身子都籠住:“想練球是吧,走,我帶你去那邊練。”

-

練球的過程還算OK,李燭和邱珊珊在吳家兄弟的指導下,很快就掌握了基本要領,打出了幾個弧線優美的球。

眼看差不多了,吳天航朝吳瀧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提議道:“咱們練得有一陣了,要不要去實地試一試?”

李燭和邱珊珊互看一眼,心想,也行,就去實地展示一下我們這三腳貓的功夫。

這麼定下來後,吳瀧跑到棚子外麵,開了一輛電瓶車過來,載著剩下三人往第一個洞的起始點開去。

路上,吳瀧戴著墨鏡,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插在兜裡,對著李燭和邱珊珊漫不經心地說:“我提醒你倆一下啊,雖說高爾夫是個相對安全的運動,但也有一些風險性。”

“待會兒咱們到了球場,你倆注意看四周,萬一有不長眼的球從遠處飛來,記得躲避。”

邱珊珊好奇問道:“怎麼會有球從遠處飛來?”

看吳瀧好像懶得解釋,吳天航接道:“咱們來的是VIP球場,按理說不會的,但是有防備總是好的——如果去的是人多的地方,大家都在打球,萬一哪個人沒長眼,非要往洞的起始點揮杆,那就很危險。”

邱珊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李燭聳聳肩:“怕這些乾什麼,咱們反正都已經死了。”

邱珊珊再次恍然大悟:“對哦——”

吳瀧白了李燭一眼:“球砸過來還是挺疼的,到時候你可彆哇哇大哭。”

李燭撇了撇嘴,懶得再說什麼。

邱珊珊意識到了李燭和吳瀧之間的微妙互動,若有所思地看著二人。

其實,從很早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得,這兩個人之間好像有點什麼,就好像她一開始認為,吳天航對她有彆樣的意思。

可是,鐵的事實已經證明過,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是她誤會了吳天航和吳瀧,這兩個人明明是苦苦相愛多年的地下佳偶。

今天,兩個人更是風度翩翩,尤其是吳天航,對眾人極度細心,每一根頭發絲都被他照顧到了。

所以,李燭和吳瀧之間恐怕是有什麼誤會。

得早點解決為好,不然大家一起出遊,豈不是很尷尬。

想到這,邱珊珊試探性地問吳瀧:“吳瀧……前輩,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啊?”

吳瀧一愣,隨即立刻否認:“沒有啊。”

邱珊珊:“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和李豬豬一樣呢,我以為你沒打招呼就來和我們一起練球,是吳天航顧念你最近不順,把你拉過來散心了。”

吳瀧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想了想回道:“我沒什麼事,所以就順便跟過來看看。”

吳天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這小子死乞白賴求我帶他來的。

一開始,吳天航本來打算隻約邱珊珊,無奈架不住吳瀧的百般要求,最後隻得將二人約會擴充到五人同行。

結果誰知道到了現場,這小子竟然玩高冷。

真是豈有此理。

邱珊珊猶豫了下,還是勸道:“吳瀧前輩,既然都出來玩了,咱們就都開心點,畢竟李豬豬同學心情不大好,咱們就樂樂嗬嗬的,算是照顧一下她。”

吳瀧明顯沒意料到邱珊珊會這麼直接,愣了一下後點點頭:“沒問題。”

事實證明,吳瀧還是講事理的,邱珊珊的一番敲打後,吳瀧果然收斂了一些,說話也沒那麼衝了,臉上也偶爾露出了真誠笑意。

沒多久,吳瀧便將車開到了第一個洞的起始點。

一腳踩下刹車,吳瀧拉起手刹,指著不遠處的台子:“我們帶著球杆去那邊。”

說完,他和吳天航貼心地把所有球杆都背在身上,快步朝前走去,李燭和邱珊珊空著手跟在後麵,好奇地朝遠處望去。

遠處滿目都是令人心曠神怡的草綠色,空氣中也彌漫著淡淡的青草香,金黃色的陽光傾灑下來,整個世界都顯得十分清新。

從起始點往外看去,第一個洞的地勢並非一馬平川,幾個小山巒和凹地穿插交彙,還有一條波光粼粼的小河環繞其間。

微風吹過,旁邊枝葉繁茂的大樹發出沙沙聲響。

吳天航在起始點處擺出了一個帥氣的pose,藍天、青草、陽光都變成他的背景板,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他的夢想終於要實現了,不多時,邱珊珊就會看到他精湛的技術,而他也會看到邱珊珊崇拜的目光。

吳天航的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揚起。

然而,正當他準備大展身手時,身後冷不丁傳來令人生厭的聲音:“等一等,加我一個。”

吳天航本已瞄準好角度,將揮杆速度計算得精確到cm/s,結果被突然打斷,一下子變得十分窩火。

更窩火的是,當他看到來人是誰時,臉一下子拉了下來。

尤利果一身運動裝,大踏步朝他們走來。

和吳家兄弟相比,尤利果顯得更健碩一些,身上的肌肉塊比較明顯,一看就是一周七天有五天都在健身房擼鐵的那種。

他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感覺是因為經常從事戶外運動,得到了充足的陽光照射。

他身材頎長,兩條長腿步履生風,不一會兒就走到吳家兄弟旁邊。

吳瀧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來了?”

吳天航從頭到腳打量著他——這小子剛剛還穿得挺日常的,現在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故意要炫耀自己的運動細胞似的。

好窩火啊。

尤利果笑嘻嘻地說:“你們二位可是稀客,尤其是天航兄,平日裡是個大忙人,實在難得一見,所以今天既然來了,咱們就一起聚聚。”

吳天航:你不知道平時為什麼見不到我嗎,因為老子不想見你啊!

花了好大力氣,吳天航才強行壓住心頭怒火,沒當場發作。

吳瀧機敏地看了堂兄一眼,對著尤利果說:“也好,咱們三個難得一起打一場球,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一起玩一次。”

尤利果見吳瀧同意了,便大剌剌地扛著球杆站在吳天航身後,詢問道:“那咱們誰先開始呢?”

吳天航本來已經準備就緒,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結果被這個討厭的人一打岔,如冷水澆頭,興致全無,憤憤地退後一步:“你倆來吧。”

吳瀧發揮出打圓場的本領,自告奮勇地上前:“那我來開球。”

他走到吳天航讓出的位置,眯眼看了看遠處,用目光丈量了距離,在腦子中推演了路線。

然後,他默默將杆揮到身子右側最高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吳天航和尤利果是行家,自然一眼看出,吳瀧姿勢十分標準,一看就知道技術非常精湛。

李燭和邱珊珊完全是外行,但看熱鬨也覺十分賞心悅目——吳瀧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兩條長腿勁瘦緊實,再加上他清秀而不失傲氣的麵容,還有專注的神情,整個人站在那裡,好像一個模特在拍攝雜誌大片。

二人不由得看呆了,以至於球飛速衝出去的那一刻發出的“嗖”的一聲,著實令二人驚了一下。

尤利果和吳天航同時喝彩:“好球!”

吳瀧卻漫不經心地收起球杆,示意二人上前。

尤利果和吳天航對視一眼,一股火藥味在空中隱隱漫開。

尤利果看著吳天航緊繃的臉,不由笑了笑:“天航兄,你先來?”

吳天航也沒推脫,輕哼一聲便往前走去。

擺出和剛剛吳瀧類似的姿勢,吳天航目視前方,墨鏡後的目光空前嚴肅。

這把不能輸。

不僅因為對手是尤利果,更重要的是,邱珊珊還在看著呢。

他不能在她麵前丟份兒。

這麼想著,他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進行瞄準和測距。

尤利果默默審視著他,發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

終於,吳天航準備就緒,手臂高高舉起,到達身子右側的頂點位置,腦子裡再次閃過總距、風速、坡度等數據,又推演一遍球的運行軌跡,確認無誤後,手臂迅速下墜。

嗖的一聲,白色小球以極快的速度飛逝在空中。

由於速度太快,縱使沒有眨眼,球擊出的下一刻,李燭和邱珊珊已經看不到球的方位了。

吳瀧和尤利果都眯起眼睛,朝前望去。

與此同時,吳天航發出一聲輕微歎息。

其實,球出去的那一刻,或者說,當吳天航揮杆的那一刻,吳瀧和尤利果就知道,這一球恐怕凶多吉少。

他太緊張了,太想證明自己了,所以反而失誤了。

吳瀧回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球飛得挺遠的。”

吳天航低沉回道:“是,但是飛歪了,肯定撞樹上了。”

尤利果笑而不語地看著二人,同時餘光也默默觀察著李燭和邱珊珊。

見吳天航懊惱地收回杆子,尤利果上前:“該我了。”

吳天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將位置讓了出來。

尤利果就是開高爾夫球的,所以平日裡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練習起來容易至極,再加上他運動天賦很好,所以三人裡麵他的技術水平是最高的。

但同時,他也是最會見風使舵的——這也是吳天航為什麼特彆討厭他的原因。

在現在的情況下,尤利果自然能輕鬆勝過吳家兄弟,但他不願意這麼做。

所以當他揮杆後,球按照他預想的那樣,稍稍有點往左偏,掉落在距離小河不到幾米的地方。

吳天航鼻子都要氣歪了:這個家夥,不僅見風使舵左右逢源,而且還愛賣弄。

李燭和邱珊珊是外行,自然還以為尤利果水平和吳家兄弟大差不差,而且運氣好,球沒有滾落到河裡。

但吳瀧和吳天航一眼就看出,這個球的運行軌跡和落點都是尤利果精心算計過的。

他這一球,就是為了在兩個女生麵前顯得自己水平不高,從而不至於讓吳天航丟了麵子,但他一出手,內行人就能馬上明白,能讓球落在離小河那麼近的位置但又沒有滾落進水中,需要極為精準的運球軌跡和速度,每一個角度和力度都要經過精準計算。

所以他這麼做,恰恰不落痕跡地展示了他的精深功力。

吳天航自然明白這點,所以他非常氣憤。

他生性爽直,一字一句都發自本心,最討厭那些油嘴滑舌心機深重之輩。

但尤利果恰恰就是他最討厭的那類人。

而且好巧不巧,尤家是吳家最大的競爭者和敵人,吳家的掌舵人和尤家的掌舵人尤競力,也就是吳天航和尤利果的爸爸,也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但千百年來,吳家和尤家誰也沒能消滅掉誰。

所以,家族仇恨加上個人恩怨,吳天航此時此刻真的想把尤利果一拳打倒在地,反複碾壓,然後對著他的臉吐口吐沫。

他有理由相信,尤利果也是這麼想的。

但尤利果是個極為內斂之人,城府之深令人不可揣測,平日裡見誰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所以很長時間以來,吳天航都不能理解一件事情:他的好弟弟,吳瀧,為什麼能和尤利果做朋友?

他曾很腹黑地想過,也許吳瀧隻是假裝和自己稱兄道弟,實則已經投靠尤家,畢竟,吳天航的父親吳複生不待見吳瀧,吳複生同時也不待見尤家,所以敵人的敵人就變成了朋友。

但一個人可以裝一時,很難裝一世,這麼多年了,如果吳瀧有這份心思,偽裝得也太好了。

總而言之,一切都讓吳天航很生氣,所以他一言不發地拿起球杆,賭氣似的頭也不回地往電瓶車處走去。

他全程黑著臉,甚至沒往邱珊珊那裡看一眼。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吳瀧打圓場道:“他就這脾氣,不用理他。”

尤利果笑眯眯地看著吳天航背影,心情似乎絲毫沒受影響:“天航兄還是這樣性情中人。”

正當二人收拾收拾準備一起往電瓶車走時,突然,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聲。

嗖——

吳瀧和尤利果的瞳孔驟然緊縮,二人猛地抬頭,隻見一個幾乎看不清顏色的,還沒拳頭大的東西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他們快速飛來!

僅憑那東西在空中滑行發出的尖利聲響,吳瀧和尤利果就知道,這東西要砸在身上肯定嗷嗷疼。

來不及做太多反應,二人同時向後仰身,同時腳步極速後撤!

同時,那物以每秒幾十米的速度驟然劃破球場上的寧靜,向著前方直直撲來!

就在和那物幾乎擦身而過的時候,吳瀧腦子裡突然劃過一道閃電。

那是一個十分強大的意識,強大到有了自主性,以至於在形成的過程中,吳瀧甚至搞不清它想表達什麼。

他隻是下意識地向後看去——身後不遠處,他看見了李燭那種寫滿驚恐的臉。

她呆呆站在那裡,顯得那麼傻氣,又那麼無助,眼見東西就要向她當頭砸來,她竟然一點也沒有要躲的意思。

腦子裡容不下第二個念頭,吳瀧一個箭步飛奔過去,扯著李燭胳膊,奮力將她向後拉去!

李燭:“!!!”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間:李燭的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與此同時,聲嘶力竭的尖叫從身體深處迸發而出。

吳瀧試圖接住李燭下墜的身子,讓她不至於掉在地上,但一下子自己也失了重心。

於是,兩個人幾乎同頻地向後栽去,李燭揪著吳瀧衣袖,吳瀧撐著李燭後背。

一秒鐘後,二人臉貼著臉,同時跌落在地。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一個白色的高爾夫球落在距離二人不到半米的距離。

李燭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一幕,一時間失去了言語能力——二人鼻尖幾乎貼在一起,她可以清晰看到吳瀧微卷的長睫毛,黑亮深邃的瞳仁,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還有臉上每一個毛孔。

他深重的鼻息全部噴灑在她口鼻之間,一股特有的鬆竹味道霸道地侵襲而來。

她由著他壓著她的身子,半晌都沒有動彈。

吳瀧也好像暫時喪失了理智和行動能力,在落地的最後一刹那,他左手依然扶在李燭後背,右手則騰了出來,在最後關頭穩穩撐在地麵上,這樣一來就避免了李燭的硬著陸。

現在,他低頭看著她,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

她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又亮又好看。

一股奶香味席卷而來,讓他欲罷不能。

不知怎地,他低下頭,在李燭頭頂落下輕輕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