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集市天已經大亮了,告彆了關大爺,李枝念跟母親一起走走逛逛。
信城下屬固縣南依大青山,北臨淮河,地理位置優越,有山有水,然則交通不便,散布著多個村莊和人口。
但人們有確實有一些購買消費的需求,因此該地區存在一些約定俗成的集市,這種集市一般定期聚集在城鎮的某一條街上,集市上交易的多是農副產品和日常勞動與生活用品。這種集市是市場批準的、合法的商品交易場所。
李枝念心想,原來這個時候也存在正常的集市來進行商品交易。還以為除了去供銷社買東西外,隻能去黑市呢。
臘月二十五,年前最後一場大型集市了,大家都抓緊時間在置辦年貨,看看有沒有疏忽漏掉沒有準備齊全的。
這趟主要是掩人耳目的,所以兩人隻玩似的每個攤位逛了逛,劉桂玉準備買些糖和桃酥回娘家,李枝念說糖她空間裡有很多。
記得采買零食雜貨時,一並買了許多水果硬糖,這種糖的包裝沒有印任何花裡胡哨的東西,乾乾淨淨沒有裝飾。剛好可以這時候拿出來送人。於是劉桂玉便排隊去供銷社買了桃酥。
李枝念一個人在附近攤位逛著,不知不覺靠近了一條小巷,隻見一個矮瘦的身影正在一個巷子裡和一個男人交談,像極了大伯母趙春燕,隻是這大伯母遮的嚴嚴實實的也是來趕集?
眼見兩人似乎要結束對話,趙春燕即將走出巷子,李枝念連忙側了側身子,低下頭朝著旁邊攤主售賣的白菜,假意要購買跟商販交談。雙方擦肩後,李枝念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其背影。
跟誰交流?為啥要遮得這麼嚴實?李枝念疑惑,往巷內看去,發現男人也不見了。
“枝枝,過來,買好了,我們去醫院找你關爺爺,看看他好了沒,順路一起回去。”
劉桂玉將買完的桃酥和麻花放進背上的竹筐裡,喊著李枝念。
李枝念的舅舅家在紅旗大隊,就在從縣城回向前大隊的沿路,於是來的路上就跟關爺爺約定好回去的時候也同行,捎帶她們一段路。
兩人往醫院走去,看到了驢車拴在醫院門口旁邊的樹上,驢正呼著白氣,打著響鼻,隻是不見關爺爺的身影,想是還沒結束診治,二人又等了半個小時還沒看到關爺爺出來。
“我去看看關爺爺是不是事情,或許有可以幫忙的,娘你在車上坐會兒。”
李枝念把手裡的布兜放下,自己進醫院骨科去找關爺爺。
爬樓梯上來,看到關爺爺坐在一個病房門口,膝上摟著一兜藥貼。正在跟靠牆站在旁邊的一個身著深灰色軍隊製服的成年男□□談,男性約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回來處理你姐姐的事情?事情處理的咋樣?準備啥時候回部隊?”
“自己的個人問題也加急解決一下,你們政委急的給我寫信還在念叨。”
政委就是當年關山武救下的戰友,兩人還保持著書信交流。得知自己下麵的團長林樾和關山武是老鄉,就拖他回鄉時代為探望一下。
清朗的男聲響起:“我姐問題差不多解決了。”林樾回道,“我明天帶著我姐去感謝小山的救命恩人,再去看看您和嬸子,後天就出發歸隊了。”
預支了明年的三天年假,一共湊齊了10天的假期,去掉來去路上那個各一天半的車程,林樾臘月21從部隊回來,臘月27就要從家出發歸隊了。
選擇性的跳過了關於催婚的話題。這些年來家裡家裡催,部隊領導部隊領導追著催。都是要他解決個人問題。林樾想我有啥個人問題啊,隻要不催婚一切好辦。他是真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用師長的話說就是,還沒開竅,入伍早,16歲就入伍,如今在部隊待十年了,除了打仗,操練,完全不懂男女之事。整天跟一群硬邦邦的漢子待在一起,眼見同齡人都一個個結婚生子了,這都升到團長了,還是單身一人,信奉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路師長眼見著林樾年紀越來越大,還不成婚,要不是自己看著他成長一手提拔起來的,都要以為他有什麼隱疾了。這眼見都26了,師長是等不及了,直接下達命令,命他必須在今年內解決個人問題。
見兩人對話已近尾聲,李枝念向兩人走去。關爺爺抬頭看到了她,叫了聲“枝枝,你怎麼上來了?”
林樾朝著來者望去,來者一米六五左右的個子,巴掌大的鵝蛋臉,留著長發,梳著側邊單辮子,與尋常緊實的麻花辮不同,女子的側邊麻花辮蓬鬆,充實。顯得頭型飽滿,臉型小巧。身著黑色碎花襖,黑色棉褲,內著暗紅色高領毛衣。還沒走近,一雙杏眼就笑開來了,“關爺爺,我見你一直沒下去,就想是不是有啥事,想著上來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沒事,碰到認識的人,聊了幾句,這是林樾。”
隨後跟林樾說,“這是我們村的姑娘,李枝念,剛高中畢業。”
李枝念看到那男子,林樾,原來長這樣啊。
是的,這個男子就是原主救下的孩子小山的家人,男人臉型流暢,眉弓高而立體,劍眉,單眼皮眼睛不大但深邃狹長,鼻梁高挺,上唇薄而下唇略厚,唇瓣棱角分明。一身軍裝製服,挺拔的身姿格外惹人注目。可能不是符合這個年代審美的帥哥長相,但絕對是李枝念超級吃的顏,超有感覺的好嗎?
男子站直了身子,顯得更高了,一米八多的樣子,李枝念站在他麵前隻能看到她的一雙長腿,絕了,人比人氣死人。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同誌,你好”
林樾聽到李枝念的名字,立馬站直了身子衝女孩敬了個禮。
“同誌,你好,我是林樾,謝謝你救了我外甥,本來打算孩子好了之後就和他母親一起去拜訪感謝您的,但是家裡出了點意外,這才耽擱了,明天就上門去叨擾拜訪。”
“不用客氣的,為人民服務嘛。互幫互助是應該的。”原來不是孩子爸爸,是舅舅啊,李枝念心裡暗忖。
回去的路上,關爺爺和劉桂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話題不免到了林樾身上。
唏噓道,“林樾一家也是不容易,他娘當年帶著一對兒女逃荒逃到了咱們縣,強撐著身體拉扯著兩個孩子,路上省著吃的給兩個孩子,最後體力不止,走不下去就倒在了鄉邊路上。
孤兒寡母的,大隊裡於心不忍,可災荒的年裡,誰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就全大隊每家出幾兩粗糧,不拘什麼種類,能進肚子就行,給母子三人湊了些糧食,還把大隊上一家荒廢的茅草屋分給了三人住。萬幸第二年天上降下了雨水,整個中原地區熬了過來,這一家三口也算活了下來,一家人這就算在紅柳大隊紮下了根。
沒幾年,他家女兒出嫁了,林樾這孩子也爭氣,十六歲就被招兵進了軍隊,又在軍隊升了官。”
“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劉桂玉應聲。
“本來是這樣,但這不林樾回來就是處理他姐的事情,他老娘因為逃荒,身體餓久了,虧空太多,一直沒養回來,隻能病的在床上久臥;他姐姐又長期被家暴,這次兒子都差點沒命,造孽啊。終於下定決心把婚離了。這往後他娘和他姐帶著個剛足兩歲的娃娃不知道這日子咋過。”
劉桂玉歎道:“這女人啊,在世間活著就這麼艱難。”
“誰說不是呢。”關大爺也歎道。
下了車劉桂玉還有感而發,告誡閨女說:“女孩子嫁人就基本上是一輩子的事了,林樾他姐姐是運氣好,有個軍官弟弟撐腰,成功離婚了。就算這樣,雖然把孩子要過來了自己帶著,但你擎等著,還有的鬨呢。畢竟是個兒子,現在大家的普遍觀念都是看重男丁,特彆在公社裡。要是她姐前夫再婚沒生下個兒子,又會來要孩子。有的磨呢。”
自從孫平來提親,以及聽到了村裡的風言風語,劉桂玉後知後覺的發現閨女真的長大了,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但同時覺得需要加緊給閨女培養一些婚嫁觀,讓她知道怎麼麵對這些家長裡短,選擇男人時要慎重考慮。
“就算男方條件不錯,但是男方的家庭也是婚嫁重要考慮的主要因素,你是家裡唯一的閨女,爹娘把你養大,辛苦供你讀書,不想讓每日的柴米油鹽,家長裡短磨掉你的心氣。要是婆婆磋磨你,男人再不向著你,你這一輩子多難過啊,就算是再嬌豔的花,也過不了多久就會枯萎。”
從來沒有人跟李枝念說這些,前世十六七歲時,自己還在讀書,談戀愛還算早戀的年紀,父母就離世了,就再也沒有機會傳授婚嫁觀念。而現在同樣的年紀,自己已經被提親了。隻能說是不同的年代造就了不同的社會情景。
李枝念好奇道;“要是男方家庭不好呢,像娘你這樣嗎?”
“對,就得像娘這樣,豁出去一點,也幸虧娘有你幾個舅舅撐腰護著,你爺爺奶奶不敢真的對我怎麼樣。也辛虧你爹跟我站在一起,我們倆一條心。”
當年劉桂玉新婚夜剛送走客人,新人還沒進房門,就被李父李母叫住,兩人坐在院子裡,把大家夥一起召集起來,李學書,李學軍一家,還有幾個已經出嫁的姐妹李紅,李翠,李胭。當場就提出了分家。“也是不知為什麼,你爺爺奶奶就是看不慣你爹,明明你爹文化高,也更有擔當,但他們就是等不急要把你爹分出去。你小姑見狀悄悄讓你小姑父去喊我娘家人過來,還好你舅舅他們都沒走遠。”
“他們趕到的時候,你大伯母正打我嫁妝的主意。她說我已經嫁進來了,嫁妝就算李家的家產了,分的時候也要拿到公中一起分配。
給我聽的氣的,正好你舅舅他們都回來了,給我撐腰,我就直接跟你大伯母他們乾起來了。你奶奶喊你姑姑他們上來幫忙,沒人理她。就算有人想出來,也被你幾個舅媽攔的嚴嚴實實的,你大伯想動手你三個舅舅就圍在他們身邊,瞪著他們,他們要敢動手,你舅舅們就敢打他。還有你爸,死命攔著你奶奶,不讓她打到我。
我直接大鬨了一場,請來了族裡的老人和大隊長,做了見證,分了家,我的嫁妝全部歸我,該分給你爹的也必須一分不落。我不多要,但我也絕對不吃虧。”
劉桂玉說著說著有些激動,李枝念拍拍她的背。
“第二天就在大隊裡劃給你爹的宅基地上搭了咱們自己的房子,因為地勢偏,大隊還補償額一些麵積,你舅舅他們全來幫忙,就剛搭出個模子,我跟你爹就全部家當搬進了,就算沒有床,每天睡在地板上,我們都不願意住你爺爺奶奶家。”
劉桂玉說:“娘現在就後悔沒能給你生個哥哥弟弟,以後都沒人給你撐腰。”
李枝念一時有些無奈,咋聊到哥哥弟弟的?寬慰道:“舅舅們家不是有很多哥哥弟弟啊,再說我不需要哥哥弟弟幫我撐腰,我有爹娘就夠了。”
“是啊,還好你表哥表弟多。咱們快走幾步,你舅舅家就到了。”
聽了劉桂玉剛提及的往事,李枝念心裡也是充滿感激的,心神一動又把右手往布袋深入進去,又放了一些奶糖和花生酥糖進去,想了想,又放了兩包透明塑料袋的紅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