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馮橙在公交站旁邊等了十多分鐘才看見張槐風的車從對麵拐過來,車子停穩後車門從裡麵打開,馮橙來不及思考迅速坐了上去。

一上去她就發現有些不對勁,車上副駕駛多了個人,她不認識。

副駕駛上的杜鬆比她更緊張,一隻手跟犯病了似的不停捅咕李叔手臂。

李叔精準在他手背上給了一巴掌,然後笑著和馮橙打招呼:“馮小姐好。”

馮橙還沒來得及反應,杜鬆率先搶白:“馮小姐您好,我是管家杜鬆,負責照顧小爺平日的起居,以後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

儼然一副拿她當少夫人的架勢,杜鬆覺得自己這把穩了,小爺肯定不能再嫌棄他。

張槐風看了看馮橙臉上的神情,覺得對方多少有些尷尬,於是暗暗瞥了他一眼。

杜鬆:“……”

馮橙給他打圓場:“杜管家人還挺熱情的……”

張槐風沒接話,直接問她:“你急著見我,是有什麼事?”

馮橙在剛才等車的間隙就已經組織好了語言,聽見他問,便道:“你們所裡有研究過不同類型的邪祟對人類造成的影響有哪些不同嗎?”

“比如,是不是有的邪祟會讓人抑鬱,性情大變,或是在現實中產生幻覺?”

張槐風思索了一下,道:“以我除祟的經曆來看,大部分邪祟的力量遠沒有你所說的這麼神通廣大。”

“它們最多,在人類負麵情緒出現的時候推波助瀾一把,比如,讓暴躁的人在某一刻更加暴躁,讓憤怒的人一時被憤怒衝昏頭腦。”

“這種事情現實中常有發生,你可能也在電視裡看過有人因為幾句口角突然暴起傷人,甚至還有人因為麵條漲價一元和商家越吵越氣憤,最後砍下了老板的頭顱。”

“事情發生過後當事人回想起來或許也會覺得當時真的不至於,但發生的那一刻他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甚至腦子裡完全無法進行思考。”

“因為在那空白的一瞬間,邪祟將人心的陰暗放大了無數倍,直接剝奪了他們腦內思考的空間,行為也就變得無法克製。”

“我們甚至沒辦法說清,在那決定性的一瞬間,是否是邪祟控製了他們的行為。”

馮橙靜靜聽完,皺眉道:“聽起來,像是給犯罪分子找借口開脫一樣。”

“的確如此。”張槐風點頭道,“這也是邪祟的存在不被公開的一個原因,畢竟爭議太大,邪祟可沒辦法代替犯人接受法律的製裁。”

“所以,”馮橙開始舉一反三,“按照你剛才的說法,邪祟更像是一種不幸,它們讓壞掉的東西變得更壞,邪惡的人變得更加邪惡,而不會讓某樣東西或者某個人的本質發生突如其來的轉變?”

張槐風道:“理論上是這樣,但若要細細考究,或許還得參考一些資料。”

“資料?”聽到這兩個字,馮橙頓時來了精神。

“嗯,”張槐風點頭,“正好,我們現在去的地方就有,到時我拿出來給你看。”

馮橙便放鬆下來,覺得這一趟沒白跟著他去加班,待會兒得給他把執法錄像拍好些。

車子很快開到了郊外的一片彆墅區,拐了幾道彎後停在了位於半山腰的私人車位裡。

眾人下了車,杜鬆小跑著上前,通過虹膜識彆打開了旁邊的一道中式純銅大門。

一進去,中間是一座嶙峋的假山,上麵布著苔蘚,峭壁處生出一叢墨蘭,中間隱約有一股流水潺潺而下。

道分兩邊,張槐風就近選了左手邊的青石小路,馮橙與他並肩,杜鬆和李叔不遠不近地綴在身後。

道路兩旁種著銀杏,此時正是落葉時節,金黃色的葉子像是在地上鋪了一條黃澄澄的地毯,繞過一道海棠門,入目便是一片竹林,黃綠交錯間馮橙有些目不暇接,不知道是誰把江南園林建在了此地。

在經過一個小型的人工池塘後,眾人麵前終於出現了一棟中式彆墅,黑瓦紅牆的看著好似宮殿一般。

朱紅大門開了半扇,張槐風熟門熟路地推門進去,中途還不忘讓馮橙小心台階。

門口小院裡種了好些名貴盆栽,地上放著把花鏟,邊上散落了些泥土,看起來是有人剛侍弄過這些花草。

這迎麵而來的生活氣息,讓馮橙意識到了這地方不是她想象中的某個園林景區,而是彆人的家。

她正想感歎一句“這家人可真有錢”,就聽一旁的張槐風進了客廳忽然開口,叫了一聲“媽”。

“?”

馮橙愣住。

她對麵客廳的沙發上正坐著一位頗有風韻的中年婦人,對方挽著頭發,一身寶藍色寬袖旗袍,領口和袖口處是手工繡的蝶戀花團紋,白色的珍珠盤扣圓潤細膩如畫龍點睛,通身氣質充滿了古典韻味卻又不失現代審美。

她一手拿著一遝文件,一手拿著鋼筆,紙上的簽名正簽了一半,身旁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微微俯身似乎正在等她簽文件。

兩人聽見動靜同時抬起頭來,見到張槐風俱是麵露微笑,隻不過在看見他身旁的馮橙時,兩人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動作可謂是神同步。

“……”

客廳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張槐風輕輕推了推眼鏡,打破了這份沉默:“這位是馮橙,我的高中同學。”

又對馮橙道:“這是我母親,姚沁蘭。”

馮橙僵在那裡,開始瞳孔地震。

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他今天不是來加班除祟的嗎,怎麼工作地點突然就變成了他家?!他還把她介紹給他母親,招呼都不打一聲,這麼草率的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做意味著什麼啊!

馮橙在內心咆哮完,麵上還是要禮貌地打招呼:“伯、伯母,您好。”

“還有彆的工作嗎?”姚沁蘭機械地劃拉完最後兩筆,將文件合起來遞給旁邊的中年男子,“有也給我推到明天。”

趙秘書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他收回目光忙不迭點頭:“是,董事長。”

說著趙秘書拿著文件出門,路過張槐風身邊時禮貌地叫了聲“小爺”。

待他出了門徹底不見了蹤影,姚沁蘭這才從沙發上起來,走到馮橙麵前,細細打量了一圈:“馮橙,哪個橙?”

馮橙捏了把手心,答道:“橙黃橘綠的橙。”

姚沁蘭便點頭:“這名字起的好,充滿了活力,以後我就叫你橙橙吧?”

馮橙點頭,任由她拉著自己坐到了紫檀木沙發上,姚沁蘭一邊摸著她手背,一邊回頭瞪張槐風:“這孩子也真是,也不知道提前打聲招呼,我這什麼都沒準備。”

說著她叫來吳媽:“去我房間,把我梳妝台抽屜裡鎖著的那對白玉耳環拿來。”

張槐風剛在對麵坐下,姚沁蘭先是看他一眼,隨後目光落在馮橙臉上:“你們……這般突然,是不是已經懷上了?”

“你放心,我們張家不是那種封建的人家,不會苛責你們年輕人的。”姚沁蘭說著說著,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就是這婚禮得早點籌備了,免得月份大了穿婚紗容易顯形……”

馮橙嘴唇抖了抖,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糾正她。

她倒是想和張槐風突破這層底線,可是對方一直不給她機會啊。

張槐風接收到她怨念的眼神,頓時醒悟,開口阻止姚沁蘭:“媽,我和馮橙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她今天過來是想借閱我們張家祖上傳下來的除祟手稿,不是專程來拜訪您的。”

被兜頭澆了盆冷水,姚沁蘭的熱情瞬間熄火,她瞪著自己兒子:“你不張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時吳媽捧著個漆木首飾盒過來,笑著將它遞給了姚沁蘭。

姚沁蘭不帶一絲猶豫,轉頭把盒子給了馮橙,像是給了個壓歲紅包一樣簡單。

“區區見麵禮,你可千萬彆嫌棄。”

馮橙推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開玩笑,聽剛才的意思這可是給他們張家未來的兒媳婦準備的,馮橙可不敢這麼不懂事。

姚沁蘭拉著她的手道:“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你安心收著便是,打從第一眼見你我就覺得投緣,這個見麵禮不為彆的,就為咱們倆這份投緣,你也該收下才是。”

馮橙推辭不過,轉頭去看張槐風。

這一幕落在姚沁蘭眼裡倒更像那麼回事了,她抬手掩住嘴邊的笑意,也看向自家兒子。

“……”

張槐風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子下的那個玉墜,開口道:“你收下吧,不過一份心意而已,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聽他這樣說,馮橙便不好再拒絕了,在姚沁蘭的眼神示意下,她打開了手裡那個漆木盒子。

裡麵果真是一對白玉耳環,所用玉料水頭很足,十分通透,是個竹節樣式,上半部分用足金做了竹葉點綴,看著清新又貴氣。

“謝謝伯母。”馮橙知道,這絕不是他們嘴裡所說不值錢的東西,既然盛情難卻,那便隻有真心感謝了。

姚沁蘭又拉著她嘮了兩句,無非是問她做什麼職業,父母是哪裡人之類的。馮橙一一答了,也沒隱瞞自己是單親家庭的事實,倒讓姚沁蘭好一通心疼。

沒說兩句,馮橙肚子忽然“咕”了一聲。

她尷尬地咳了一聲想要掩飾,姚沁蘭忙不迭喚吳媽:“廚房好了沒?直接開飯吧。”

張槐風看著馮橙,問她:“你中午吃飯了嗎?”

馮橙搖頭,當時在醫院哪還顧得上,出了醫院就直接來找他了。

“早飯呢?”張槐風又問。

馮橙愣了愣,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連早飯都沒吃。

張槐風便從麵前的茶幾上拿了個蘋果,用水果刀削了起來。

姚沁蘭皺著眉道:“什麼事這麼重要,一整天飯都不吃了?”

又怪張槐風:“你也是,怎麼能讓女孩子跟著你挨餓呢!”

馮橙想說那也怪不了張槐風,還沒開口就見對麵遞過來一個剛削好的蘋果,張槐風看著她:“確實,怪我。”

“你先墊一下,我去廚房給吳媽打打下手。”

馮橙伸手接過蘋果,指尖相觸,兩個人都愣了愣。

張槐風起身去廚房,姚沁蘭叫住他:“你哪會做飯啊?”

張槐風看了眼馮橙,回道:“我會用刀。”

“啊?”姚沁蘭有些摸不著頭腦。

倒是馮橙,忽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