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個晚上馮橙都沒敢怎麼睡，唐妍欣時不時會做噩夢醒來，她就隨時起身在邊上小聲地安慰。
第二次起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看了下手機，微信有一條新的消息。
她以為會是徐彥西良心發現來關心唐妍欣的狀況，沒想到卻是張槐風。
【我設了鈴聲，有事記得找我，聊天也行。】
馮橙看了眼時間，淩晨十二點，這個時間他本該睡下了的。
馮橙有些過意不去，立刻給他回了條消息：【謝謝，這邊暫時一切都好。】
張槐風：【嗯。】
好在後半夜唐妍欣隻醒了一次，要上廁所，馮橙攙著她去洗手間，看她行動緩慢無比虛弱的樣子，大半夜的她在心裡咒了徐彥西不下八百回。
第二天一早，馮橙簡單洗漱了一番，給唐妍欣收拾完，看護士量過體溫，並沒有任何不妥，這才放心下樓去買早餐。
她給唐妍欣買了小米粥，順便帶了她喜歡吃的蝦仁餡蒸餃，一路回到住院部，等電梯的時候忽然聽見後麵有人叫她。
“馮橙。”
徐彥西頂著一張熬夜的臉出現在她身後，手裡也提著一份早餐。
“昨晚又麻煩你了，欣欣怎麼樣了？”他看向電梯顯示屏，似乎是真的很關切。
馮橙把右手提著的小米粥換到左手，朝他走了兩步。
“啪——”的一聲，整個大廳都安靜了。
她一巴掌打在徐彥西臉上，用了十成十的勁。
徐彥西偏著頭看她，臉上不一會兒就顯出了五個手指印。
“馮橙——”徐彥西握著拳頭，盯著她的眼神有些惱怒，“你彆以為我不敢動你！”
馮橙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了錄像功能：“來，你動我一個試試，不出一天我能讓你出現在各大平台的熱搜上。”
徐彥西站直身體理了理身上的西裝，深吸一口氣，衝馮橙道：“網絡時代不是誰拍視頻誰就有理，大家上網都是帶腦子的。”
“你有理？”馮橙氣得抬高了音量，“那你解釋一下，自己老婆做引產手術頭天晚上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你上哪兒去了？”
徐彥西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我真的是公司裡有急事，昨晚一整晚都在盯著部門改方案，他們都可以作證，事情一忙完我就趕過來了。”
“盯著他們改方案？”馮橙氣笑了，刻意加重了那個“盯”字。
“沒有你他們就不能改了，公司離了你就不轉了是嗎？”
徐彥西覺得她無理取鬨：“你們文科生都那麼愛摳字眼嗎？更何況，昨晚我為欣欣找了護工的，接下來我還專門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馮橙，我沒你想的那麼不堪。”他緩緩歎了口氣，模樣看著很是隱忍。
馮橙收起手機，問他：“明明是你讓她做家務才導致她流產的，為什麼要PUA她，說是因為她去了會所才會流產？”
徐彥西皺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欣欣這麼跟你說的？”
馮橙擰眉，他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徐彥西看了看圍觀的人群，示意馮橙到人少的地方說話。
兩人站在消防樓道裡，他斟酌了片刻，開口道：“欣欣最近，好像精神有些問題。”
馮橙認真看了他一眼，沒看出他臉上有任何表演的痕跡。
“你什麼意思？”
徐彥西回想了一下，對馮橙道：“上個星期我在書房處理公司的事情，中途接了通電話，恰好家裡的保姆在書房打掃，誰知道欣欣突然衝進來，說我和保姆背著她偷情……”
說到這，他臉上有些難為情：“且不說我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關鍵家裡保姆都快五十歲了，我再怎麼也不至於……更何況，欣欣當時就在家裡，你說她怎麼想的？”
馮橙也有些吃驚，他說的這些話與唐妍欣所說的內容簡直大相徑庭。
私心裡，馮橙是更願意相信唐妍欣的，但她看不出徐彥西是否在說謊，他的每一個情緒都太真實了。
如果這些都是表演出來的，那他絕對是一個天賦異稟的演員。
徐彥西沒注意她的打量，繼續說道：“她當時就跟我大吵了一架，還是當著阿姨的麵，因為過於難堪我第二天就把阿姨辭了，隻要有她在，欣欣就疑神疑鬼的，十分不可理喻。”
“說實話，我一開始也很難接受她突然變成這樣，但是當她說要放下自己大小姐的架子，跟我好好生活，做普通人眼裡的平凡夫妻時，我還是有點感動的。”
“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她還是頭一回願意在家裡為我洗衣做飯，我一回家她就問我是先吃飯還是先……”
他看了馮橙一眼，及時打住。
“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男人，我很享受她這樣的變化，所以潛意識裡刻意忽略了這種變化的不正常。”
“要不是前天她在家裡摔倒，我都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了，保胎一天我們兩個都很煎熬。昨天做完手術她還在一個勁跟我道歉，說是因為她在會所喝了酒才會失去這個孩子，讓我一定要原諒她……”
“包括回公司加班，也是她一直在勸我，說手術已經做完了，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跟你這樣說，但其實我寧願昨晚陪著她的人是我。”
馮橙有些懵，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徐彥西長吐一口氣，問她：“她現在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馮橙抬頭，回想起來：“醫生說她可能有抑鬱的傾向，建議帶她到精神心理科做一下評估。”
“果然是這樣嗎……”徐彥西低聲自語，然後看向馮橙，“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總該相信醫生吧？”
“出院之前我會帶她去一趟精神科，到時候看到結果，就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臉，說道：“你是欣欣最好的朋友，我理解你當時關心則亂，剛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走吧，等這麼久欣欣該餓了。”
馮橙心情複雜地跟著他上樓，到了病房裡，唐妍欣看見他們兩個一起進來，明顯的有些錯愕。
“你們怎麼一起……”她愣愣開口。
徐彥西連忙接道：“剛才在樓下電梯裡正好遇到，你看，我們連早餐都買重複了。”
他打開自己手裡提著的那份蒸餃，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喂她：“蝦仁餡的，你嘗嘗。”
唐妍欣張嘴咬了一口，忽然注意到他臉上的印子。
“你的臉……”
“是我，”馮橙提著早餐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剛才有些激動，誤會了他，所以一時沒控製住。”
“對不起。”
唐妍欣看向她的眼神忽然暗了下去，馮橙捕捉到了她的變化，心中一沉。
她在怪她對徐彥西動手了嗎？
馮橙頓時有些自責起來，倒不是後悔打了徐彥西，而是不願意唐妍欣夾在中間難做。
她默默把早餐放在床邊的櫃子上，低聲道：“我買了小米粥，你趁熱喝點。”
唐妍欣的手往櫃子那邊動了動，徐彥西正好夾了個蒸餃給她，看著她吃了，這才問道：“老婆，你還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唐妍欣想了想，虛弱道：“我想喝牛奶，熱的。”
徐彥西便放下筷子，期間不小心把馮橙買的那碗小米粥碰灑了，唐妍欣給他遞紙巾，他接過，手忙腳亂的擦起來。
馮橙見狀也不好硬擠上前，便道：“我去買吧，你再吃兩口，我很快就回來。”
一出病房，馮橙就頭疼得抓了抓腦袋，她剛才沒有感覺到唐妍欣對徐彥西有任何的抗拒，反倒是對她，好像有些……失望？
她打算等會回去後找個機會和唐妍欣單獨聊聊，無論如何，她始終是站在欣欣這邊的。
街邊便利店都沒有給鮮牛奶加熱的服務，她找了最近的一家麥當勞，要了一杯熱牛奶，一來一回差不多花了半個多小時。
回到病房時徐彥西正在給唐妍欣削蘋果，旁邊的櫃子上擺了一袋子的水果，蘋果大棗櫻桃都有。
邊上還有一杯喝了一半的熱牛奶。
馮橙頓住，握著手裡的牛奶站在門邊。
徐彥西回頭看見她，略帶歉意道：“熱牛奶不好買，我怕欣欣等太久，就在手機上叫了個跑腿。”
“你剛才走的太快，我都來不及叫你。”
“沒關係。”馮橙把牛奶放在櫃子上，站在了一旁。
三人一時無話可說，唐妍欣咬了一口蘋果，忽然放下，說想要上廁所。
馮橙立刻走到床邊，哪知她還沒伸手，徐彥西便將唐妍欣整個人抱了起來。
“……”
聽著洗手間裡的動靜，馮橙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多餘。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馮橙本想等徐彥西去買午飯的時機和唐妍欣好好聊兩句，誰知徐彥西竟提前預約了營養餐，他坐在床邊一口一口給唐妍欣喂飯，馮橙隻能站在一旁乾等著……
唐妍欣大概察覺到了她的尷尬和煎熬，終於主動向她開了口：“橙橙，你昨晚沒休息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徐彥西好似才想起她來，點頭附和道：“欣欣這裡有我，你放心吧，我請了一周的假，絕對把她照顧好。”
馮橙呼出一口氣，權衡了一下，道：“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她看了一眼唐妍欣，對方眼神有些木木的。
離開醫院後，馮橙叫了個車，她坐在車上不斷在手機裡搜索關於抑鬱症和精神疾病方麵的信息。
幾分鐘後，她煩悶地退出了瀏覽器，打了個電話給張槐風。
“你在哪，方便見一麵嗎？”
碧園地下車庫裡，杜鬆正給張槐風拉開後座的車門，張槐風接起電話，上車的動作忽然頓住。
他思索了一秒鐘，對她道：“我正要出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上你一起。”
馮橙以為他要去執行任務，想了想，應道：“我在吉祥路公交站等你。”
張槐風掛了電話，坐進後座，交代李叔：“先去吉祥路公交站。”
李叔也不多問，啟動車子出了車庫。
倒是杜鬆坐在副駕駛好奇地回頭：“小爺，咱們不是去夫人那嗎，吉祥路會不會繞的有點遠？”
張槐風抬眸，透過鏡片淡淡睇了他一眼：“你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