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1 / 1)

“汪晏禮,解釋,他是誰?!”秋餘甘厲聲喚道。

難不成汪晏禮腦子壞掉了,為挽回感情,竟然拉個替身過來?

誰料穿襯衫的那人吸吸鼻子,語氣唯唯諾諾,卻有膽量搶先說話:“我不是彆人,我是汪去苦,你的不苦呀。”

汪去苦,是秋餘甘曾給汪晏禮起得名字,而不苦,則是小名。

不苦?

秋餘甘很久沒聽人這般自稱過了。

她定睛望去,滿腔怒火和疑惑被震驚衝散,一種越纏越緊的荒唐感籠罩心頭。

站在院中的這個襯衫男生得一張棱角分明、下頜鋒利的臉,皮膚白皙,雙眸澄澈,被她注視時會輕輕抿住嘴角,有些忐忑不安,氣質乾淨沉穩卻難掩青澀。

最重要的是,他頂著一頭微長的自來卷,額前垂下不羈的碎發,腦後有幾撮亮眼叛逆的彩毛,是曾經流行的漸變薄荷綠。

當年秋餘甘窮人乍富,想把沒體驗過的事情全體驗一遍。

衣食住行上,她淨挑貴的,活脫脫是個土大款。外貌妝造上,她做鑽石甲化流行妝還染了滿腦袋紫發,因為有心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男友,便讓對方弄了個時興的發型。

難道......

答案在秋餘甘心中大搖大擺地蹦出來。

極端無奈和驚奇之下,她默默苦笑。

眼前人不是汪晏禮,而是十九歲的汪去苦。

竟然是汪去苦?!

“我一覺醒來就這樣了,你不在我身邊,我家模樣也變了,手機顯示現在是2024年,可昨晚明明還是2016年,我們在計劃去歐洲玩......”汪去苦怕秋餘甘不相信,走近幾步,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衣扣,似乎想露出鎖骨上的花體字紋身。

確定關係後,他為表愛意,紋了秋餘甘的名字縮寫。

但這時,沉默良久的汪晏禮突然開口說話,比他走得還急,一把推開對方。

“你做什麼,解釋就解釋,不許脫衣服。”汪晏禮攔在秋餘甘身前。

“我是想表明身份。”汪去苦揮開他的手,望向未來的自己時,神態裡的楚楚可憐統統消失,儘是嫌惡與敵意,“你,沒有資格製止我。”

吵得很!

秋餘甘本就又醉又困、大腦難以運轉,現在還被兩人打擾休息,煩透了。

“啪——”

她抬手給汪去苦一巴掌:“你閉嘴。”

“活該。”汪晏禮睨著汪去苦,陰鬱的目光終於有了起伏,幸災樂禍。

然而馬上,第二個巴掌甩在他臉上。

“你也閉嘴。”秋餘甘不想聽人吵。

我囸他爹懶子的。

兩個前夫,是夢嗎,如果是的話,這biang夢也太邪門了。

她沒忍住,低聲罵一句從東北閨蜜那學來的臟話。

秋餘甘眼神不善,努力轉動混亂的思緒,考慮半晌,先拽過汪去苦,要看他的紋身。

汪去苦連忙繼續解衣扣,但明明隻需解兩個,卻手不停,幾乎半敞襯衫。

不要臉。

毫無廉恥。

簡直是下賤。

汪晏禮眼神如刀,剜著汪去苦。

“小甜,我的紋身在這,還有還有...”汪去苦掀開衣襟,叫著秋餘甘的小名,示意她伸手往斜下方,“我的疤痕,這騙不了人。”

彼時秋餘甘仍跟著混蛋生父住,某次生父發酒瘋,打砸東西,是汪去苦攔在她麵前擋住了飛濺的瓷片。

她沒事,汪去苦卻留下幾道猙獰的傷疤。

疤痕在腹部,觸碰時,指尖會蹭到那塊薄薄一層、恰到好處的腹肌。

秋餘甘慢慢冷靜,觀察到身前的汪去苦。

這人雖高挑卻略微削瘦,而非她後來喜歡的肌肉飽滿、寬肩窄腰。

才成婚時,汪晏禮得知有個大學同學在結婚後迅速發福,便以此為警示,加長健身時間。

起初秋餘甘沒意識到他的變化。

直到某夜,擺在床頭的香薰蠟燭昏黃一點,她借著那暗沉沉的影俯視汪晏禮,才發覺有幾處好似被蒙上薄紗的希臘雕塑,完美至極,看得她差點當場流鼻血。

十九歲確實和二十七歲不同。

但......

他們的相同之處,都是前夫,不該再和她有瓜葛。

“好,姑且認定你是汪去苦,那又如何?”秋餘甘酒勁漸消,理智回籠後,唇角邊浮現幾抹冷冰冰的淡然,“你和汪晏禮又不是傻子,沒事先基本交流過,能一起過來嗎,既然如此,你也知道以後咱倆離婚了吧。”

汪去苦默默點頭,不得不承認。

“所以,我乾嘛要管這件事,你當我家是神盾局啊,要給你起個名字叫穿越俠嗎?”秋餘甘比從前更伶牙俐齒,說得汪去苦啞口無言。

相比之下,汪晏禮沉靜成熟許多。

“對不起,我本不想麻煩你,但事發突然,我過幾日還要出差,實在沒辦法處理周全。”汪晏禮知道秋餘甘唯利是圖,就與她談利益,“我家那邊變數太多,如果被有心人加以運作,恐怕影響你的生意。”

汪家還存在著幾個私生子女,各個不是善茬,倘若內部出現動蕩,多少會牽連被投資的明曜影視。

而秋餘甘是隻錙銖必較的磁鐵貔貅,不僅隻進不出,還要往身上吸財。

哪怕虧損一萬塊,她都難受得要死。

“你真精通找借口啊。”秋餘甘瞥向汪晏禮,沉思片刻,拋出個條件,“我不做費力不討好的事,公司有幾個藝人要拍新劇了,你出錢扶持,我替你養人。”

從感情上來說,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但從利益上來講,賺誰的好處不是賺?

汪晏禮聽到“藝人”二字時,眼神漸次又陰鬱幾分,卻隻能答應:“成交......小甜,多謝你。”

“彆叫我小甜。”秋餘甘麵無表情,“你很久不這麼叫我了,我也不愛聽。工作的時候稱職務,和其他人一樣,叫我秋總或者小秋總。”

大秋總是秋餘甘的媽媽秋霞,那麼生意場上的不少人會稱呼她為小秋總,她媽媽、繼父以及繼父的那位呼風喚雨的前妻,都愛叫她的小名“祥祥”。

隻有麵前這人能叫她小甜,後來也很少再叫了。

“是,那麼,合作愉快,小秋總。”汪晏禮輕輕斂下眼眸,向她欠身道晚安,才轉身離開。

汪晏禮總是這般思慮周全。

虛偽。

秋餘甘想。

吵架或動情時,可不見汪晏禮這般冷靜自持。

“你先住在這,等我找人給你弄個身份再談彆的。”秋餘甘朝汪晏禮的背影白了一眼,領汪去苦進彆墅,穿過門廊和客廳坐電梯直上二樓,“你睡客房,這幾日安生待著不要惹事,否則我隻能關你去地下室了。”

“我會聽話的...小秋總。”汪去苦連連應聲,倒是乖巧。

“以後你的衣物東西我會讓人買,今晚的話......”秋餘甘指向另一間客房,“上次正好誰的衣服落這了,你先穿。”

誰?

難道是汪晏禮說過的江容蘇?

一個敢覬覦小甜正牌配偶身份的男人,疑似是第三者。

汪去苦的思緒轉了好幾次,但麵上不顯。

嗬,第三者固然可恨,然而汪晏禮會受這種人的影響,著實愚蠢。

幸好,他來了。

昨晚。

十九歲的汪去苦是突然出現的。

在汪晏禮糾結踟躕著要不要找借口去看秋餘甘時,他穿越而來,憑空出現在對方家裡。

簡單“和平”交流、得知一切後,汪去苦罵汪晏禮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足以被送進博物館的那種。

但是汪晏禮到底年長些,逐漸冷靜,審視著過去的自己,竟謀劃出個瘋狂且可憐的計劃。

汪去苦勉強算是他。

那麼與其讓彆的野男人鳩占鵲巢,他寧願推汪去苦上位。

故而來見秋餘甘前,他們早商量好交易與計策。

那兩巴掌也在計劃之內。

秋餘甘扇得用力,脆響清澈,火辣辣的淺層痛感後是酥酥麻麻的癢意,像一撮熱烈的焰火,灼燒過冰冷野原上的枯木。

留下的紅印間,還殘存著淡淡柑橘香。

這股柑橘味來源於秋餘甘特彆喜歡的青檸羅勒香水,清香酸苦,後調曖昧,以前她不僅自己噴,還讓汪去苦噴,最好在一個雨後傍晚,天邊霧蒙蒙,雲是陰綠色,輕風潮濕,床單被褥乾淨柔軟,包裹著噴香的像身上灑了兩大杯青檸冰茶的二人。

客房中,汪去苦靜靜回味,因此難眠。

秋餘甘也睡不著,反複醒來後,見是清晨,便叫汪去苦去做早飯:“冰箱裡食材不多,看著做吧,吃完飯給我仔細講講來龍去脈。”

汪去苦本不通廚藝,但二人住出租屋時,為了能使秋餘甘減輕壓力,包攬全部家務活,久而久之,倒也得心應手、賢惠持家。

“好,你是低血糖,確實該吃早飯。”他有盯著時間,就算秋餘甘不提出來,也會準時去做飯。

屋中燈光柔和,仔細看去,隻覺得增加了汪去苦身上淡色衣褲的素氣。

這抹素令他發後那縷薄荷綠挑染瞧起來顏色淺,襯得人更年輕,好似一顆雨夜裡長出的青果子,脆生生的,青到咬下去後酸得秋餘甘嘴裡直發澀。

秋餘甘一時慶幸。

十九歲的汪去苦才剛上大學,沒比高中時大多少,如果換上那套純白校服,估計真就會使她毫無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