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孟韻跟著許則上到二樓,蘇惠給她安排了一間次臥,就在陳祠和許則的房間隔壁。

路過陳祠房間時孟韻往裡看了看,沒有看到陳祠的身影,她收回視線剛想問,許則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先她一步開了口:“他在樓下照顧他奶奶。”

孟韻點點頭應了一聲。

許則瞥了眼她背上的太空包,又問:“你是因為擔心他的情況所以特地趕過來的?”

“我……”孟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乾脆順著台階下了,“算是吧。”

許則了然地推了下眼鏡。他本不是個愛打聽八卦的人,可一看到眼前的女生,他總會莫名地想起一些畫麵,那些畫麵非常模糊,時而閃過幾張看不清具體模樣的臉,時而晃過幾個異常熟悉的場景,還有一次他甚至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他對著一張模糊的臉蛋輕輕喊著:妹妹、妹妹。

然後,那張臉慢慢地和孟韻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他被這個詭異的夢嚇出了一身冷汗。

醒來後他頭痛欲裂,對於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毫無頭緒。

相信像他一樣常常把夢當靈感的漫畫作家不在少數,他重視每一個奇奇怪怪的夢,隻要記得,他都會畫下來,或許在不久後的某一天這個夢就會變成他筆下的一個情節。

然而那天的夢他卻怎麼也畫不出來,明明記得,就是下不了筆,無論怎麼畫,都和夢裡的場景相差甚遠。

於是他找陳祠要了孟韻的聯係方式。

可惜自打加上後他就一直在忙彆的事,關於那個夢,他始終沒找到機會聊。眼下雖然見到麵了,卻又是在陳祠奶奶生病的關鍵時期,思來想去,他選擇了日後再談此事。

現在他比較想知道孟韻和陳祠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是不是喜歡陳祠?”他單刀直入地問了出來。

孟韻眼裡儘是茫然和不可思議,她怔了半晌才發出一個音節:“啊?”

她這反應就像聽誰講了個天方夜譚的故事,一時間不知道該回應點什麼,隻能木然地睜著一雙大眼,以眼神示意: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許則從她滑稽的表情上收回目光,擺了擺手道:“好吧,是我想多了。我就隨口問問,要是冒犯到你了我給你道歉。”

“都冒犯到了才道歉有什麼用。”何兮勻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孟韻對許則有親哥濾鏡,她沒有怪許則想法天馬行空,隻是笑了笑說:“為什麼這麼問?我表現得像喜歡祠哥的樣子嗎?”

“倒也不是。”許則頓了下,他不能把陳祠跟蹤孟韻的事說出來,也不能說自己覺得孟韻像妹妹一樣,他忍不住就想多打聽點關於她的事,那樣的話總感覺哪裡怪怪的,畢竟他們才認識沒幾天,一上來就認妹妹未免有點荒唐。

恰好這時陳祠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許則借機轉移了話題:“我下去看看。”

孟韻點點頭,許則立刻轉身朝樓下跑去,邊跑還邊抒了一口氣。

孟韻把何兮勻從太空包裡抱了出來,何兮勻用力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和孟韻眼神交流了一下後飛快地奔下樓,跟在許則身後一路走到了林秀荷的房間。

林秀荷醒了,醫生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開了張藥單給了蘇惠後便離開了院子。

蘇惠按照單子上了三樓,這層樓有一間藥房,各種常見的中西藥都有。林秀荷病了十來年,蘇惠也照看了她十來年,大大小小的病她多少都有些了解,醫生的藥單她也都看得明白,沒一會兒就拿好了所有的藥,折回一樓的廚房開始熬。

林秀荷閉著雙眼靠坐在床頭,脖子上皺巴巴的紋路隨著她均勻的呼吸緩慢起伏著。

何兮勻從陳祠的腳邊繞到了林秀荷的床尾。林秀荷睡的是一張有兩層小台階的木床,床依牆擺放,牆麵上掛有圖案各異的符紙,還有用各類動物毛束成的主毫,主毫旁邊還掛著幾張凶神惡煞的麵具。

每位通靈師都有貼合自己的麵具,在除不同的靈時他們會戴上不同的麵具,以防部分惡靈記住他們的樣子對他們進行報複。

何兮勻隻見林秀荷除過一次靈,那次林秀荷才三十出頭,風華正茂,戴的是一張惡龍麵具,除的是一個附在將死之獸身上的怨靈,除完後她割下了野獸身上沾染了邪祟力量的毛,將那獸毛製成了一柄拂塵。

再後來,那拂塵便成了何兮勻的貼身神器。

“小、刺刺怎麼在這?”陳祠出聲打斷了何兮勻的思緒。

許則“哦”了聲說,“小助理帶過來的,她擔心你的情況,帶著貓找過來了。”

“擔心我?”陳祠不解,壓著嗓子低聲道,“我有什麼可擔心的,該不會是杜杭那個死人看我發了停播通知想來逮我吧。”

許則聳聳肩,聲音同樣很小:“反正我隻見到了小助理一個人。”

“算了,帶來了也好,我奶這兒有很多現成的符,到時候直接用就行。”

何兮勻無聲歎了口氣,心道這兩人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說悄悄話?

這密謀的聲音,再隔五米她也能聽見。

彆忘了,她可是耳朵賊尖的小貓咪。

床上的林秀荷忽然輕輕咳了兩聲,陳祠和許則默契地閉上了嘴,同時看向老人家。

大概過了幾秒鐘,林秀荷掀開了眼,她將床邊的兩個長發男人來回反複看了好幾次,最後才挑中其中一位,冷聲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許則指了指自己,表情有點尷尬。

陳祠一把捂住許則的臉,搶鏡地向前探頭試圖引起老人家的注意:“奶奶,我才是你的孫子。”

許則:“……”

林秀荷皺了下眉。

陳祠咧嘴笑道:“您又不記得我啦?”

林秀荷伸出一隻手:“蘇惠,把我的老花鏡給我拿過來。”

林秀荷說話時鏗鏘有力,即使隔著客廳和廚房,蘇惠也聽清了她說的話,很快應聲趕了過來,從桌上拿過眼鏡遞給了她。

隻聽林秀荷說話,很難猜到她已是耄耋之人,但她戴眼鏡時那雙顫抖的手,又在向所有人證明,她真的老了。

戴好眼鏡後,林秀荷重新將床邊兩位青年仔細瞧了瞧,陳祠本沒抱什麼希望,如果林秀荷又認錯了,他就再一次自我介紹,這些年他總是這樣和林秀荷相處的,早習以為常了。

然而這次林秀荷卻直勾勾地看向了陳祠,還難得地笑了一下:“噢對,你才是小祠。怎麼想起來看我了?”

陳祠有些意外:“您認得我了?”

“說什麼屁話,你是我孫子,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

陳祠接下了林秀荷扔來的一記眼刀,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受。他不確定林秀荷能記得他多久,也許下一秒她就又忘了,趁現在林秀荷記性還行,他按住許則的肩膀對林秀荷道:“奶奶,這是我老同學許則,他有事想請你幫個忙。另外……”

他朝後飛快地瞄了一眼何兮勻,隨後支起上半身靠向林秀荷,一隻手擋在臉前,和林秀荷耳語了兩句。

可算是學會說悄悄話了。

何兮勻撇了撇嘴,直覺告訴他,某人多半又要作妖了。

聽完陳祠的耳語,林秀荷隻淡淡地掃了一眼床尾的貓,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旋即她揮了下手,示意陳祠帶著貓離開,她要確認許則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怪東西,如果許則隻是單純的失憶了,那她這個通靈師也彆無他法。

陳祠走到床尾時停頓了片刻,仿佛忘記了該怎麼抱一隻貓咪似的,杵了半晌,直到林秀荷重咳了一嗓,他才抓起何兮勻的兩條爪子,逃命似的奔出了房間,一關上房門,他“啪”一下就把何兮勻給扔到了地上。

何兮勻:“……”

陳祠你是不是有大病!

何兮勻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

濃濃的藥味自廚房彌散開來,何兮勻動了動鼻子,險些嘔了出來,她強忍著胃裡翻江倒海的衝動,屏住呼吸跑上了二樓。

“妖怪!你去哪!”陳祠緊隨其後。

何兮勻翻了個超級大白眼,忽然覺得杜杭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十分的有道理。

陳祠的確是個二貨。

何兮勻懶得搭理他,頭也不回地進了孟韻的房間。

孟韻正躺在床上睡覺,說是睡覺,其實是黃鼬小妖在留存僅剩的一點修為。

何兮勻拉開被子看了一眼孟韻的右腳。

屍體化的速度不容小覷,昨晚還隻是腳趾,現在整個腳背連著腳踝都已經腐爛,隱約中能看到連接腳踝的部分也在一點一點地腐化。

聽到房門口的腳步聲,何兮勻舔了下嘴巴,極快地為孟韻重新蓋好被子。

就在陳祠準備敲門進來之際,她一個滑鏟衝到門口,打開房門從陳祠腳底下一竄而過。

“嘖。”陳祠回到自己房間從櫥櫃裡找了張符出來,這是他小時候從林秀荷屋子裡偷來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才真正派上用場。

他學著林秀荷用兩根手指夾起符紙,追著何兮勻跑了過去。

可人類怎麼可能輕易抓住靈敏度拉滿的小貓咪呢。

追了沒一會兒,陳祠累得滿頭大汗,撐著膝蓋在原地不停地喘著粗氣,而何兮勻卻蹲坐在立式空調的頂端,悠閒地舔著爪子,在陳祠投來惡狠狠的視線時,她調皮地吐了吐小舌頭,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陳祠氣得咬牙切齒,他吞了吞口水,等氣息稍稍平穩了些才直起身,回想起小時候林秀荷除靈的畫麵,他也依葫蘆畫瓢地紮了個馬步,伸長手臂,在半空抖了抖符紙,默默念了句什麼咒語,旋即他“咻”一下將符紙抵在額前,輕輕吹了口氣後,他長臂一彈,符紙在空中翻旋一周半,最後穩穩地立在了空氣裡。

何兮勻舔爪子的動作逐漸變慢,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她睜大雙眼看了看那張符,又看了看陳祠,竟意外地在陳祠身上看到了當年林秀荷的風姿。

隻可惜,不到三秒鐘,那張符紙便自空中墜落下來,飄飄然躺在了地麵上。

“可惡啊!”陳祠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握拳,咬牙冷冽地道,“又特麼失敗了!”

“難道是我的手勢不對?”陳祠抓起符紙站起身,不斷變換著手上的動作,攏共十根手指,都快被他玩兒出花來了,他一邊回憶著小時候所看到的畫麵,一邊努力複刻著,“我知道了,應該是這樣,對,這裡的手得往下一點,嗯……我記得我奶好像還轉了一圈來著?是順時針?不對,好像是逆時針……”

何兮勻:“……”

這人原來這麼中二的嗎?

何兮勻換了隻爪子重新舔,眼角餘光裡,陳祠舉著符紙不斷嘗試著各種姿勢,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興奮什麼。

忽然,何兮勻眼尾被一道幽藍的光閃了一下。

她放下爪子,側過臉,仔細朝陳祠手裡那張符紙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