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氣氛蔓延，秦成墨不想再讓她尷尬，心裡也知道自己不該酸，但控製不住，於是低聲道：

“回去吧，好像有人在叫你。”

曲池回頭飛速看了一眼，什麼也沒看見，但她也點頭應是。

“好，再見。”

“下次，比賽見。”

“好，謝謝。”

跟隨隊伍回省隊的車上，暫時回到國家隊的賀楊發來祝賀的消息。

【賀教練：國家隊報道走起！】

曲池的心鼓鼓脹脹，是和比賽時不一樣的興奮感。她安靜坐在座位上，沉默地享受自己的喜悅，她一向話少，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愉悅縈繞，曲池嘴角上揚，回複了賀楊的恭喜。

然後，又發出深思熟慮後的一個請求。

【教練，我能問問關於運動員轉省隊的事宜嗎？】

賀楊那頭的消息顯然輸入了又刪，輸入了又刪，最後定格在兩個字。

【放心。】

曲池鬆了一口氣，將手機熄滅，冰涼的屏幕敷在額頭，心也漸漸冷靜下來。

她的做法，很危險。

之前她不想浪費時間等待轉隊再參賽，為了省隊這個名額，也因為賀楊接手訓練以後，沒人再刁難她，所以她直到現在才提起這件事。

在外界看來，她這可能是剛出成績，就忘本，甚至叛隊，對不起培養她的省隊。

可是她不想把自己進入國家隊的榮譽算到李教練頭上甚至是劉月頭上。

但凡有真正的師徒之恩，她也不會經曆更換五個主教練這樣離譜的事。

就算體育圈內部的人指責她再多，她也不想在以後還要牽扯這些事。

曲池要去到更高的賽場，那是田徑人畢生追求的榮譽，說她自負也好，她相信自己可以到達那個高度，所以更想快些兩清。

車上，周馨文湊到她身邊小聲問道：

“曲池姐，你是第幾？”

她專心自己的比賽，百米的比賽一天之內就結束了，後續她在酒店休息恢複狀態，沒有關注到曲池，現在所有人一起回省隊，也沒有人跟她說這件事，所以她自己來問了。

曲池睜開眼，說道：“第一。”

周馨文像是將曲池心裡掩藏的高興都接了過去，頓時歡欣鼓舞。

“太好了曲池姐，這下我們都能去國家隊了！”

曲池的唇角揚了下，並不是開心的弧度，但很友善。

“嗯。”

周馨文一點負麵情緒都沒有，她真心實意的為曲池獲得勝利而高興，為什麼呢？

因為她已經能夠換了項目，就算再優秀也不會影響到她嗎？

並不是，周馨文絕對不會這麼想。

曲池知道，周馨文太簡單了，就算今天她仍舊站在一百米跑道上，不可思議地戰勝了周馨文，她依舊會哭著恭喜她。

她果然是一個純粹的天才，對於跑步項目的熱愛是如同鑽石一樣透亮的。

曲池捫心自問，她明明也熱愛短跑，可怎麼才能如周馨文那樣純粹。

周馨文莫名其妙很喜歡她，曲池難以理解，每次和周馨文對視，總是會覺得自己要被灼傷。

可能是被她耀眼的天才光芒灼傷，也可能是被她的真誠灼傷。

前方何運通一覺醒來發現愛徒不見，回頭皺眉喊道。

“不要在車裡亂跑，坐回去係好安全帶！”

周馨文耷拉著肩膀，悄悄揮手告彆曲池。

曲池也含著淡淡的笑，同樣揮揮手。

再見了。

*

賀楊早將曲池當成自己親弟子，一看曲池的消息，錯愕後就想罵人。

當然不是罵曲池，而是那些屍位素餐的東西，曲池這樣的天賦還要遭受冷待，那這些年他們是不是還害了更多的苗子？

作為教練，她心疼曲池，作為田徑人，她想打人。

但她是成年人，做事體麵。

所以她找汪慧笙聊天去了，成年人了，聊聊同事，聊聊晚輩，很正常嘛。

曲池回到省隊後，沒等兩天，就收到賀楊叮囑，汪慧笙可能要找她談話，彆害怕，照實說就好。

而曲池要轉的隊也聯係上了，中間的程序還要走許久，流程複雜繁瑣，賀楊多方聯係，爭取明年賽季前能正常參賽。

賀楊此時正在準備國家隊的冬訓事宜，整個人都忙碌起來。

而很快，汪慧笙果然找上曲池，聊了些事之後，沒有立刻鬆口同意轉隊。

但據消息靈通的王雨報道，劉月被停職，複職時間未定，李教練也被罰了一通，不怎麼高興。

但他並不敢在曲池麵前表現出來，所以曲池裝作不知道。

進國家隊的日子近在眼前。

十月這場大獎賽結束，意味著本年度夏季項目的重要賽事都逐步收工，而國家隊的冬訓計劃也隨之開啟。

曲池沒有回家，畢竟家裡又沒人。

國家隊的征召一下，省隊就開始緊鑼密鼓安排她們去國家隊冬訓基地訓練，比賽結束較晚的征召選手更是直接將行李搬到去往國家隊的車上。

“目前你們都是試訓，但我們相信，在國家隊訓練過後，你們一定能獲得更好的發展，不論最後是否成功留在國家隊，在未來的某一天，你們一定能夠成為我們省隊的榮譽，成為國家的榮譽。”

省隊的榮譽就是向國家隊輸送人才，而運動員就算名號上掛了國家隊隊員，她所獲得的比賽成績也歸屬於所屬省隊。

換句話說，對於可能有榮譽的運動員，省隊很難放手。

直到現在，曲池想轉隊的消息都沒公開散步。

田徑項目中，曲池，周馨文，以及王雨都被征召試訓。

她們省隊今年在田徑這方麵可謂是大放異彩，王雨看著平時很話多八卦，實際不僅在她們省隊跳遠項目稱王稱霸，兼項的200米也勉強算項目內未來可期。

王雨叉腰看著訓練基地大門，笑得牙花露出：

“瞧瞧，國家隊！我又回來啦！”

周馨文好奇問她：“你以前也來過國家隊嗎？好厲害。”

王雨自豪地拍著胸脯：“當年國家隊搞奧運訓練人才儲備計劃的時候，我可是咱們省田徑隊唯一一個入選的。”

也就兩年前的事，那屆奧運國家隊收獲滿滿，當然，不包括田徑項目，也並不包括王雨個人。

奧運備戰周期中，國家隊搞了個奧運人才儲備計劃，不過那一次之後，因為一些因素，國家隊提升了該計劃的進入門檻，至少不能訓了等於白訓。

“害，你彆用這種眼神看我啊，說到底就是個普通集訓，我當年入選也多虧了我年齡正好，本來曲池成績也很好，我估摸著都快選進去了，結果曲池年紀太小了……國際上當時說什麼過早壓榨年輕選手潛力，不人道什麼的，國家隊當時還真就放著曲池不召集了。”

曲池聽到自己的名字也扯了扯嘴角，禮貌回應一個微笑。

年齡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她不夠天才，成績達不到讓國家隊教練為她破例的程度。

要是她當年15歲能跑出11秒50的成績，她可能進的就不是國家儲備人才計劃，而是正式的國家隊，就像周馨文，不出意外，她的路會格外輝煌燦爛。

不過現在，她終於也站在了這裡，以國家隊正選隊員的身份。

那兩人還在吹噓往事，曲池淡淡道：

“進去吧，該報道了。”

不清楚另外兩人的情況，但曲池收拾完東西見到賀楊時有點震驚。

無她，若不是周遭的設備器材高級不少，她險些誤以為這還是她和賀楊在省隊的時候。

“教練，今年，隻有我一個人參訓？”

賀楊鼓了鼓掌：“新的就你一個。”

曲池沉默。

董子春是國內女子400米第一名將，往年也一直在國家隊訓練，賀楊這樣的表述，指的應該是參與400米冬訓的就隻有她和董子春。

目前董子春還在等待原省隊的安排，估計過幾天才來報道。

賀楊見她沉默，輕輕笑一下。

“哎呀，之前不是就跟你說了嗎，咱們四百米那是缺兵少糧，今年要不是你，我一個人都不會征召。”

曲池明白寧缺毋濫的道理，但她又想起之前比賽時遇見的李亞利，她的pb也突破了53秒，在那場比賽中也帶給她一點強敵之感。

這樣的成績，也不能算好嗎？

賀楊神情變得複雜，她將曲池叫到一旁坐下，既然曲池已經來了國家隊訓練，她也不怕把人嚇跑了。

“你知道女子400米的世界記錄吧……”

世界紀錄，47秒60；

世界青年記錄，49秒42；

中國國家記錄，49秒81。

中國的國家紀錄，甚至還趕不上世界青年紀錄，國內短跑放之世界，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

曲池知道，賀楊更是清楚，而作為400米教練，賀楊想說的話顯然還有很多。

“紀錄，都創造於至少20年前。”

“有人跟我說，這些記錄做不得真，畢竟那時興奮劑管控不嚴。但是……為什麼同樣是上個世紀創下來的記錄，100米，200米，甚至是400米跨欄都能被打破，我們卻卡住了呢？”

“興奮劑有那麼厲害嗎？還是說就咱們400米的藥效特猛？哈。小池，我很不甘心，如果，如果那兩個記錄不該存在，那我們更要把虛假的成績打破吧，可是為什麼我們這麼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