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紀明杳電話的時候,紀尋聲正在聽底下的人彙報,說一些難纏的客戶。
說項目做起來可能還是有些難。
他的眸光不變,有些不耐煩的抬起腕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不由自主將目光移向窗外。
底下的人也是會看眼色的,立刻找借口離開。
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眼前這個運籌帷幄到極致的掌權人。
紀尋聲有紀明杳給自己打來電話的準備。
隻有真的到了這一刻,他才會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好像他一直等著這一刻。
雨幕之中,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停下。
紀明杳頭頂被人用傘遮住,她有些凝滯的抬頭看去。
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她渾身都濕淋淋的,整個人局促的看向來人,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麼,自己那通電話意味著什麼。
可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了。
熟悉乾燥帶有香氣的毯子將她裹住,她忽然開始感覺到冷。
可她清楚的明白,她得為自己再爭得些什麼東西。
她的手從毯子中一點一點的伸出,她像隻會護食的小獸,緩緩伸手,卻極其輕易的遏製住比她更為強大的人的步伐。
她的眸中似有波光閃動,一點一點煽動紀尋聲心中未知的情緒。
“哥哥,我隻有你了。”
她的語氣輕柔,甚至帶著和以前不同的怯懦。
卻將紀尋聲的心儘情揉捏。
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將她打橫抱上車。
從胸腔難以控製的低應一聲。“嗯。”
示意他聽到了,他拉下擋板,一如他所想的那樣,將她徹底攬入懷中。
哪怕她身上濕漉漉,他隻是垂眸看著她的臉頰。
“瘦了。”他伸手擦乾她發絲。
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滾燙的熱意。他早有預料,隻是將她抱得更緊。
“如果早知道現在這樣,當時就不會放你離開。”他的眼中有奇妙的光。
紀明杳沙啞著嗓子開口,“哥哥,去那個酒吧。我得把東西全都拿回來。”
察覺到紀尋聲微滯的手指,她討好的將臉頰蹭上去。
“我不想他影響我們以後。”她的臉燒的泛紅,肌膚雪白。看著就一股可憐勁兒。
聽到她說的話,他甚至忘了思考,當即就讓司機改變方向。
他覺得胸腔發燙,直覺是她的腦袋溫度太高。
才讓他恍然間不能思考。
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夢中的場景。
所以在紀明杳提出她自己一個人進去的時候,他竟然隻是遲疑了兩秒,就敗給了她的那雙可憐的眼睛。
下不為例,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任由她一個人進去,看著這個或許可以稱之為季述和她的愛巢的地方,最後索性閉上眼睛,眼不見心為儘。
*
明杳吸了吸鼻子,真是不太劃算,好在剩不下多少活頭了。
接著拿起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煽情的信,加上那封重要的照片,一起放在餐桌上。
基本沒有什麼需要帶走的東西,她也不會刻意帶走一些東西,否則怎麼能讓季述觸景傷情呢?
有自己的這麼多的獨家武器,明杳輕笑兩聲。
不知道季述會是什麼表現呢?
其實這張照片,在沈括瀾放到袋子裡時她就有察覺。
明杳察覺到可以,可是紀明杳是千萬不能察覺到的。
今天的車禍實屬是促進了發展,所以那封信她在今天這一切都發生了之後,在醫院裡完成的。
一些雨水在上麵,包括什麼夜晚出去找白月光,什麼不合身的禮服,沒用的驚喜。
在這一刻,都會是最有用的東西。
她蒼白失神的神色,也會沒有任何錯漏的被酒吧裡的攝像頭記住。
季述,再見。她的嘴微張,臉上泛著苦澀的笑意。
回到車上後,就水靈靈的發起了高燒。
司機全程被紀尋聲的眼神催促著,直到到達他那那處私人的公寓。
私人醫生早已全程候命,紀明杳也早已沉沉睡去。
他讓傭人將她身上濕淋淋的衣服換下,又將室溫調至恒溫。
看著她眼底的青色,沒有血色的臉龐。
“杳杳,以後再也不會讓你那樣了。”他的聲音包含著壓抑濃稠的愛意。
他正要俯下身抱住她,就看見白皙的脖頸旁,已經結痂的傷口。
是個明顯的齒痕,已經結痂。足以見到,咬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他的眼中帶著難以忽視的戾氣,他的手指輕輕撫上那個傷口。
“疼嗎?”他嘴上問,可是手卻一點一點的想擦去那個齒痕可能存在的一些隱晦的事實。
結痂的傷口又一點點溢出血,他能清晰的聽到紀明杳吃痛的呢喃聲。
他的手緩慢的停了下來,他的語氣好似糾結,好似不解。
“杳杳,你為什麼不聽哥哥的話?”
已經結痂的傷口成了事實,他卻彷佛魔怔一樣,總是覺得礙眼。
好像無數次的提醒著他,曾經有不止一個人橫在紀明杳和他身邊。
那紀明杳現在是不是屬於他一個人?
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在沉睡。
紀尋聲躺在她身邊,好像小時候經常的那樣。
杳杳害怕一個人睡,他說沒關係,哥哥陪在你身邊。
現在他終於又重新將她攬在懷裡,如果忽略那個鮮紅的,像是戰利品一樣耀武揚威的齒痕。
他或許可以說一樣。
而這一切,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外。
他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忽視那個齒痕,將紀明杳攬得越來越緊,而已。
*
季述算得上是輕微傷,除了有點腦震蕩,有些扭傷。再沒有其他的問題。
隻是睡了幾十分鐘醒來後,發現自己懷裡緊緊抓著許聲的手,頓時有些恍然。
他怎麼記得,他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是杳杳呢?
看到他醒,許聲這才鬆了一口氣,畢竟她還有其他的事兒在等著,隻是匆匆告彆了季述和小山,就迅速離開。
小山默不作聲的接替許聲,“等會兒送你回家。”
季述眉頭緊鎖,看了一眼周圍,突然開口。
“杳杳呢?我怎麼覺得她好像來過。”
小山看著手裡的病曆單,想到手機裡紀明杳發來的消息。
頓了頓,還是沒開口明說。
“回家吧,送你回家再慢慢說。”
季述隻覺得有些心慌,他快速穿上衣服,沒有注意小山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著外麵瓢潑的大雨,隻是緩緩開口。
“今天雨真大。她在家也好,不用擔心她被淋濕會生病。”
小山開著車,聽著他的自言自語,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想起紀明杳最後發來的消息。
“小山,我都知道了。季述喜歡許聲,許聲正好是紀家的紀韻聲。”
她明明冒雨跑進醫院,又怎麼可能比他晚?
隻能是她看見了,知道了。
她沒有怪自己和季述一起瞞著她,她隻說她知道了。
雨下得這麼大,她一個人又會去哪呢?
小山站在酒吧裡,看著季述走上樓梯,去找他的杳杳。
他心裡既擔心她在上麵,又擔心她不在上麵。
他的手輕擦著桌子,一點一點注視著季述消失。
她不在,小山心裡鬆了一口氣。
季述走上樓梯,心裡想著紀明杳。
看到桌子上豐盛的飯菜,還有看起來有一點點醜的蛋糕。
上麵還有紀明杳用心寫的“生日快樂,季述!”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隻覺得滿心滿眼都被熨燙的妥帖。
也不知道她準備了多長時間。
“杳杳。杳杳?”他出聲想將她喊出來,這是周圍隻有他的聲音。
他頓了頓,打開到處的房門,沒有人。
沒看到紀明杳。
怎麼會呢?她能跑到哪裡去?
他微微凝神,看到了桌子上的白色信封。
他沒找到紀明杳,有些心慌的打開這個信封。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看清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底就湧發出無數的恐慌。
“怎麼會?怎麼會?”他嘴裡不由自主的喃喃道。接著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帶著勉強的笑意。
“杳杳,這個可以解釋的。”可是周圍沒有人聽他說話。
他看到照片底下是信,他突然有些近鄉思怯,不敢打開。
可是都到了這一步,他又怎麼會收回手?
“季述,我全都知道了。
你和我做戲的時候,心裡是有在恨我的嗎?或者是覺得心裡暢快?
因為在你心裡,我是一個占了許聲身份的人?
不經意之間,我發現了這張照片。你應該很喜歡她吧?因為你的擁抱想向前,又很克製。
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你說喜歡我的那天。我本來不會記得這樣清楚,可是你那天說喜歡我……
那天的日子對我來說,太特彆太難忘。
我甚至不曾懷疑你是不是真心,隻因為我是真心,就以己度人,以為你也是。
那件事之後,我真的以為會隻剩下我一個人,可是你找到了我。
甚至那樣安慰我,讓我不必懼怕,說我還有你。
我信了。
可我還是做了改變,因為那樣的問題惹你生氣,我隻想怎樣讓你才能開心。
知道你的生日快到了,小山建議我真心最重要。
我想讓你知道,我現在也能和你一起去承擔一些東西,而不是在你的庇護下生活。
我想幫你好好過個生日。
可是我渾身上下隻有兩百塊,既然是驚喜又怎麼能讓你知道?
我偷偷跑出去兼職,就是在你來找我的那家餐廳裡。
他們缺一個演奏鋼琴的人,隻不過需要準備服裝。工資一天兩百塊,做五天我就能拿到一千塊。
之前的錢,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概念。
可是當我渾身上下隻有兩百塊的時候,那些奢侈品店的禮服早就已經和我無緣。
那天你說我刻意裝扮和沈括瀾一起吃飯,其實那條裙子隻有八十塊,腳上的高跟鞋隻有二十塊。
裙子並不合身,沈括瀾注意到了。可你沒有,或許在你心裡,我是一個並不重要的人。
我早已知道那樣無憂無慮的日子,已經離我遠去了。
可我以為你是真的愛我,一塊錢的公交車,我每天要倒三次。
季述,你住的地方離那裡真的很遠。
我從來沒走過那麼多的路,我為你走了。
從來沒有做過飯,為你做了。
從來沒有低聲下氣和彆人低頭道歉,為你道了。
如果這一切隻是你的惡作劇,那我隻能認了。
季述,希望你得償所願。
紀明杳。”
薄薄的紙張,在季述手裡仿佛有千斤重。
他的眼中猩紅,看著早已冰涼的飯菜,突然跑到紀明杳房裡找到那條裙子。
和那雙不合腳,但是周圍有星星點點血跡的鞋子。
驀然的,手腕微抖,整個人暈了過去。
重重的撞擊在地板上,嘴裡還迷迷糊糊的喊著。“杳杳,杳杳。”
而他的杳杳靠在紀尋聲懷裡,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