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紀明杳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態,她快速的收起手中的照片,握著照片的手輕微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或者她根本沒讀懂自己的心。
她將信封塞到兜裡,向外走去。
是季述回來了嗎?
她抿了抿唇,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走出門。
不是季述,是請了假的小山。
冒雨前來,風塵仆仆。
他好似很著急,卻平複了自己的情緒。
“杳杳,季述出了車禍,我現在帶你去醫院。”
他的臉上說不出是雨水還是著急跑來的汗水,紀明杳慌亂的拿起傘,拖鞋也不換,頭也不回的跟著小山離開。
她滿心滿眼將那張照片遺忘在腦後,季述是什麼情況,她很擔心。
雨越下越大,小山先去停車,紀明杳忘了帶傘徑直衝向醫院。
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被泥水弄得臟兮兮。
她整個人都狼狽的要命,卻不管不顧。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快點見到季述。
他受傷了嗎?還是?
她沒有心情去細究那張照片,直到照片裡的兩個人,同時出現在自己眼前。
*
季述發生事故的路段,本來就是暴雨天容易發生交通事故的路段。
當被撞暈的前一刻,他腦子裡想的是誰?
負責撥打電話的護士,在他家人欄裡找到了一個人的名字。
聲聲。
應該是他女朋友吧?
第一個得知消息的是許聲,第二個得知消息的是小山。
至於紀明杳,並沒有被他放在家人的約束欄裡。
他沒什麼大事,隻是腿有些輕微的扭傷,和腦袋上輕微的傷口。
可能是被撞暈了。
他的手順理成章的抓上著急趕來的許聲的手,他的眼中閃爍著脆弱的光。
對著許聲,渾然不見瀟灑自然的模樣。
“我以為我要死了。”他的唇輕微泛白,整個人的眼神中透露出茫然與無措。
許聲不由自主的看向一邊的護士,護士好似早有預料一般。
“剛受了刺激,打了鎮定劑,可能認不清人。”
許聲點了點頭,看著季述這副樣子隻覺得棘手,卻還是順著他的話開口安慰他。
“怎麼會?現在不是還好好的?”
許聲很少對他說安慰的話,季述也很少示弱。
他突然就要坐起來,眼神堅定絲毫不動搖。
“你知道我的頭撞上方向盤的一瞬間在想什麼嗎?”
許聲覺得有些好笑。“在想什麼?”她很少看見季述這樣孩子氣的模樣......
因為他孩子氣的玩耍,讓一些無辜者受害。
她好像想到什麼樣血淋淋的事實,被季述握著的手不自覺的輕顫。
她想將手移開,卻被早都有感覺的季述突然用力拉了過去,將她牢牢的箍在自己懷裡。
他粘人的摩擦著她的脖頸。
“我在想,我的杳杳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哭鼻子。”
“還好,杳杳我們還有更多的時間。”
他笑得得意又不值錢樣子,許聲聽得不怎麼清晰,大概能猜到他是把她當成了他得那個小女朋友了。
她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將他纏在自己腰間的手拉開,敷衍的回答著他的話。
“好好好,知道了。你快躺下吧。”
他聽著許聲的話乖乖躺下,隻是嘴裡還錚錚有詞。
“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
護士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將門關住,反而留著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紀明杳站在門外,整個人都被雨淋得濕透了。
寒氣侵體,她整個人冷的哆嗦。
衣服往下滴了一灘水,有打掃衛生的阿姨走到旁邊開口。
“哎呀!小姑娘,怎麼渾身都淋濕了,快去擦擦乾淨。這樣的天氣可太容易感冒了,秋天涼氣入體可是不得了的!”
她渾身一驚,許聲尋聲看過來,紀明杳突然轉身離開,許聲隻看見一片衣角從門逢劃過。
突然覺得熟悉,她走出去打開門,清潔阿姨正拖了門口的地。
她看向一邊的走廊,隻看見一個慌亂的背影。
心裡隻是覺得奇怪,顧及著季述的情況,又轉身回到病房裡。
紀明杳慌亂之下躲到走廊儘頭的拐角處。
拿出自己兜裡已經濕掉的信封,看著照片裡的兩個人。
親昵擁抱的模樣,季述肯定是喜歡她的。
他的眼中帶著隱忍的愛意,濃稠又讓人窒息。
他這副模樣,紀明杳從來沒見過。
她的眼前一幕一幕重現剛才看到的場景,整個人心都開始戰栗。
他說,他快要死的時候,想起的是她。
說不要離開他。
他的模樣脆弱,紀明杳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那我呢?我算什麼?
紀明杳放下手中的照片,伸出自己的手,原本白嫩的之間有細細密密的傷口。
她沒有做過菜,有被燙到的油疤。
突然,她伸手拿起照片,總覺得這個人眼熟。
手指哆嗦的找到紀家最新會議,帶著真千金出席的場麵。
一點一點的對過去。
至此,一切都已經明了。
原來他愛的人是紀韻聲,是紀家的真千金。
那又為什麼要收留自己這個假千金?
是施舍嗎?
還是憐憫?
還是刻意的惡作劇?
還是一場□□的遊戲?
這樣的照片,可能被他珍藏著,貼身放好。
隻是不知道怎樣掉了下來,恰巧被自己發現。
她為照片的來源迅速做好解釋。
他的態度忽冷忽熱。
在大廳廣眾之下絲毫不掩飾對自己的輕佻。
是因為他也從心底裡覺得自己是不重要的,不值當的人嗎?
他沒有在意自己衣著不合身,不在意自己的舉動。
是因為真的根本就不在意。
而和沈括瀾的吃飯他卻快速的到來,也是像紀尋聲說的那樣。不想破壞了紀韻聲的婚約嗎?
他還真是癡情。
紀明杳突然笑了起來,隻覺得一切都好像是做夢一般。
現在突然夢醒了,她根本無處可避。
他現在有他想要的人陪在身邊,真正出生高貴的白月光。
紀明杳低頭看著自己臟撲撲的鞋子,其實她應該是童話故事裡,那個染色的醜小鴨,自以為是天鵝,實際上有一天羽毛上的顏色會掉光。
周圍都是嘲笑的聲音,他們會笑得好大聲。
可這一切,她都無從選擇,隻能被動接受。
她將照片裝好,放進口袋。
穿著濕漉漉的衣服繼續行走在暴雨裡,天大地大,原來真的隻有她一個人。
她突然覺得好累好累。
沒有錢,感受不到餓。
甚至想,和小山一起上樓就好了。
沒有發現這張照片就好了。
不給季述準備驚喜就好了。
不喜歡上季述就好了。
那天沒有從紀尋聲那兒離開就好了。
沈括瀾沒有說出真相就好了。
要是沒有被紀家帶過來,頂替紀韻聲就好了。
不是紀明杳就好了,隻是明杳。
孑然一身來,孑然一身去就好了。
可是現在偏偏到了這個地步,她不甘心,她無論如何都不甘心。
雨下得太大,紀明杳整個人就像被淋濕得娃娃。
她的眼珠一點一點的轉動,她要報複,要讓他們每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都付出代價。
怎麼樣才能最痛,最尖銳。
紀明杳的手指,輕點上屏幕。
她還沒有下定決心,因為她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
屏幕上小山的電話突然打過來,猝不及防的將紀明杳的心拉回來。
她顫顫巍巍的接上,聽見小山開口詢問。
“杳杳,你剛才來過病房嗎?”他的語氣有輕微的試探。
“......沒有。”紀明杳明顯的感覺小山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怎麼了嗎?病房還有其他人在嗎?我聽著有點吵。”
小山迅速打哈哈。“沒有,就我一個,你什麼時候到,需要我去接你嗎?”
紀明杳頓了頓。“不用。”
將小山敷衍過去,原來都在騙自己。
紀明杳恍然大悟,整個人坐在雨霧中,看不清前路。
好像應當如此,她既看不清前路,又看不清來路。
如果隻是任由他人隨意揉搓,倒不如將他們都狠狠報複一次。
畢竟總得有來有往。
她的手指終於不在掙紮,遵循內心撥給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她的嗓音委屈,整個人好似儘失了力氣一般,對著手機裡的人開口。
“哥哥。”
不過就是利用。
明杳眨了眨眼,徹底隱匿在雨幕下。眼睛裡是顯而易見的壞主意。
*
許聲看見小山急匆匆的趕來,看見自己在這兒,顯然一愣。
“許聲?你有看見一個女孩子來嗎?”
他的眼神突然有些緊張。
“什麼女孩子?”她第一時間想起那個背影。
小山輕歎一聲,看著季述緊抓著許聲的手。
“季述的女朋友。應該是還沒來吧。擔心她萬一誤會。”
許聲笑了笑,抽回手。
“他打了鎮靜劑,剛才把我當作他女朋友,那黏糊的勁兒。我一抽手他就開始鬨。”話音剛落,季述又迅速找到許聲的手抓的牢牢地,一點都不願意鬆開。
小山隻覺得心一涼,他有些不好的直覺,總覺得紀明杳應該是看見了。
不然得知了地址的紀明杳,怎麼會比後來的他還來得晚。
雖然他打電話過去,她在否認。
當他繼續打過去電話,已經是無人接聽。
看著季述拉著許聲的手,睡得正香得模樣。
他恍惚間又想起紀明杳拿著小本子,圍在自己身邊詢問季述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的樣子。
艱辛做菜的模樣,以及倒多班公交車,穿著不太合腳的高跟鞋一點一點走回家,磨得滿腳都是傷口的模樣。
她說是驚喜,不想讓季述知道。
他以為第二天她不會去了,可她的腳上好藥,貼著創可貼,還是一點一點的去做兼職。
他偷偷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穿得不合身的禮服。
坐在鋼琴邊整個人耀眼又絢爛,卻會被有的客人刁難,鞠躬道歉。
這一切他全都看在眼裡。
恍惚間,他突然覺得紀明杳發現了也好。
最起碼他不用昧著良心再騙她,而她也不應該這樣生活。
她本就應該耀眼的,奪目的,漂亮的,璀璨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