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避開沈括瀾的眼神,她也有自己不想被人看見的驕傲。
事已至此,她應該接受身份的轉變。
她機械性的咽下嘴裡的牛排,她能嘗出來食材的不一般。
可她卻吃起來有些無味,甚至想起和季述坐在一起,兩個人吃火鍋的場景。
沒有什麼新鮮空運的東西,是季述拉著自己去隔壁的菜市場裡挑的。
原來的她甚至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地方。
可她適應能力驚人。
隔著耀目的燈光,恍然間她好像看見了季述。
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劃出刺啦的響聲。
沈括瀾驚愕的抬起頭看著突然站起來的紀明杳。
她的眼睛帶著不可置信的輕顫,轉而又是喜悅。
他從那件事之後,幾乎很少看見紀明杳這樣情緒外露的模樣。
她見到了誰?
他心裡有些說不清的晦澀與難忍。
清冷的眉眼回頭看過去,果然......他心裡的大石頭突然落了地。
是季述。
懷裡的那張裝在信封裡的照片突然灼熱起來,好像在發燙。
灼燒著他的胸口,名為嫉妒的野獸,在他的胸腔四處作惡。
太熱了,他想。
於是緩緩將信封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用盤子輕輕壓住。
看著紀明杳向翩然的蝴蝶,乖巧的落入季述掌心。
他不由自主的將信封摸了摸。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交鋒,幾乎算得上沒有硝煙。
季述的眼睛冷冷看著紀明杳,紀明杳的舉動立刻變得慌亂起來。
“隻是......隻是突然遇見的。”
她手足無措,甚至不敢對上季述的眼睛。
沈括瀾很少見到她這樣伏小作微的模樣。
季述卻仿佛已經習慣了,哪怕像之前,自己對她不為所動。
她也有她的驕傲,大不了就是一氣之下離開。
不顧及長輩,不顧及其他所有會讓她覺得不痛快的人。
那會兒他會格外不讚同,她那樣肆意妄為的性格。
可他現在竟然無比懷念。
“是嗎?”季述冷笑著推開紀明杳的手,有些打量意味的看著她穿的裙子。
她很白,粉色的禮服在她身上正是相得益彰,像是剝了殼的粉荔枝。
俏嫩又鮮靈,他沒有注意到她的禮服並不合身,隻是覺得她穿成這樣和沈括瀾約會,看起來還真是般配。
“怎麼?又想吃回頭草了?”他舉止輕浮的勾起她一邊的發絲。
紀明杳臉頰緋紅,距離靠得太近了。聽到季述的話,她著了急。
“怎麼會!”她的眼睛瞪大,眼裡水盈盈的。
她反駁的很迅速,季述沒說信不信。
隻是攬著她的腰,來到沈括瀾麵前。
沈括瀾看著眼前的盤子,神色不明。
“沈先生就喜歡和彆人的女朋友吃飯?您的口味還真是特殊。”他帶著戾氣挖苦著沈括瀾。
紀明杳皺了皺眉頭,拉了拉他的袖口,低聲開口。“說了隻是碰巧。”
“碰巧?碰巧你最近早出晚歸,碰巧被我撞到你們在情侶餐廳燭光晚餐?杳杳。”
他不相信。紀明杳知道,可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兼職,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兼職為了給他驚喜。更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會低頭哈腰對著彆人道歉。
甚至任何人隻要不開心,她都會低下頭道歉。
哪怕她心裡知道好多人都是這樣,她甚至在紀尋聲和沈括瀾麵前都不會覺得難堪。
可她就是不想讓季述知道,她突然覺得難堪。
無論是不合身的低價的衣服,還是穿著很蹩腳的高根鞋,都讓她覺得難堪。
她鼓起勇氣拉了拉季述。“我們走吧?”她的眼裡帶著明顯的懇求。
更讓季述覺得她心裡有鬼。
“走什麼杳杳?”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動作輕佻的將她臉抬起,桀驁的眉眼死死盯著她閃躲的眼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怕我對他動手嗎?”
“你在說什麼?”紀明杳對著他的眼睛,整張臉漲紅。“你真的誤會了。”
“杳杳。”沈括瀾突然開口,麵對著來勢洶洶的季述,輕笑。“你男朋友挺小氣的。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不會。”
他的語氣端的一副正經兒做派,卻偏偏讓人聽起來帶著挑釁意味。
不過季述也不上鉤,隻是攬著紀明杳笑得微微顫抖。
“那當然,你要是這樣,怎麼會有我的機會?”
他突然將臉放在紀明杳白皙的脖頸上蹭了蹭。紀明杳隻是覺得癢,控製不住的想往前躲,可是被季述攬在自己腰上結實的手臂困得逃脫不開。
突然灼熱的呼吸噴灑在紀明杳得脖頸上,濡濕得氣息讓她輕微得顫抖,她得腳步甚至都站不穩。
被鋼鐵般的手臂,死死禁錮在懷裡。
尖銳的痛感傳來,她不由自主的發出聲音,眼眶中的淚水一點一點彙成淚珠,一顆一顆的滾落。
灼熱濕軟的東西劃過微微刺痛的傷口,紀明杳轉過身去。
季述有恃無恐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笑得肆意又暢快,話對著紀明杳說,挑釁的眼神卻一眨不眨的看向沈括瀾。
“這是懲罰。”
“沈先生還不走?”他刻意撫了撫紀明杳腰間的軟肉。“沈先生在等你送他呢。”
沈括瀾臉冷了下來,迅速接上了話,隻是在對著紀明杳說。他的語氣偏輕,好像害怕驚到她。
“可以嗎?”
紀明杳因為今晚的事兒,本來就對沈括瀾有些愧意。
看著他這副樣子,還是點了點頭。
至於季述,感受到脖頸的傷口,她還是不太想理他。他是狗嗎?她刻意哼一聲,給季述聽。
至於信封,沈括瀾看到季述那刻。就收了起來。
現在灼燒著他,甚至越演越烈。
在看見紀明杳脖頸上新鮮的傷口時,更是讓他的心一次又一次的炙烤。
他和紀明杳側身一起走著,突然開口。
“現在去拿你的東西吧,你不是不想他知道?”他的語氣篤定。
紀明杳隻是愣了愣,轉下頭道謝。
他跟著她一起來到員工換衣間,很是雜亂。
他看著紀明杳踮起腳尖將放在最頂層櫃子裡的東西取出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沈括瀾並排在電梯裡。
“為什麼把東西放在最高的櫃子裡,你取起來並不容易。”
她隻是愣了愣,好像傳授經驗一般開口。“下麵的櫃子很輕易就能打開,會有彆人亂動,放在上麵就很少會有人亂拿。”
“杳杳。你過得好嗎?”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季述會像我這樣愛你嗎?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你穿著不合身的禮服,沒有注意到你的勉強。”
紀明杳抬起頭反駁著他的話。
“季述對我很好,我可以原諒你之前的撥亂反正,可是遲來的愛也可以算愛嗎?”
她緊抱著自己裝著衣服的袋子,沒有注意到袋子裡白色的信封。
是沈括瀾趁她不注意,塞進去的。
他學了聰明,等待緣分的降臨。
她自己願意什麼時候發現,就什麼時候發現。
他在這期間,隻會保持緘默。
她不會知道這張照片從哪來的。
而他,隻會做幕後推手。
秋風蕭瑟,沈括瀾解下西裝紐扣,正要披在她的身上。
她卻突然跑開,滿懷著希望也不怕冷,跑到另一個人身旁。
“真叫我好等,杳杳,你們先走的人,比我還慢?去哪裡互訴衷腸了?”
紀明杳滿腔的熱情被季述的陰陽怪氣潑了個徹底。
“彆這樣。”她抱著衣服,可能是因為冷,吸了吸鼻子,安撫著季述的情緒。
不過多時,沾著季述體溫的外套就蓋在了紀明杳腦袋上。
“蓋好了。”他的語氣不太好,可紀明杳的心情突然好了。
她悄咪咪的從寬大的衣服裡冒出來,眨著眼睛哄季述。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季述冷哼一聲,沒有回話。
沈括瀾被兩人徹底遺忘在腦後。
*
回酒吧的路程並不短,季述開了兩個小時的車程。
紀明杳坐在副駕駛,還沒等季述質問她,就已經困得睡著了。
她起的很早,倒公交車也很費時間,她隻能早早起床,為了保證自己不在上班時間遲到。
上滿五天不遲到,還會獎五十塊。
意味著她能給季述準備的東西會更充足。
到了酒吧已經是深夜,小山也下班關掉了酒吧門。
季述把紀明杳抱上床,她睡得沉。
一點都沒有醒來的跡象,季述也沒了再追究的心思,隻想著明天等她醒來,再好好問問她,究竟這幾天早出晚歸的都在乾些什麼。
誰知道第二天等他醒來,紀明杳和前兩天根本沒差彆,依舊早早的不見人了。
氣得他想好好得把她拉出來教訓一頓,卻被小山勸住了。
“今晚熬夜等她不就行了?”
他這才冷靜了下來。
之後幾天裡,紀明杳也都乖乖呆在家裡,沒出去過。
他也忙著其他事情,並沒有在意她的舉動。
更是不知道紀明杳在苦練廚藝,其中當然不乏小山的暗中幫忙,纏著季述讓他看著店,或者去什麼地方進貨。
這才給了紀明杳可乘之機。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紀明杳專心給季述準備的生日大驚喜這天。
小山專門在這一天請了假,不想影響小情侶增進感情的機會。
季述也事先像計劃的那樣,去外地進貨,下午才回來。
更是給了紀明杳充足的時間準備。
下午兩點鐘,紀明杳時不時的看看手機,奇怪怎麼還沒回來。
昨天和小山預計的就是今天。
看著屋外下的越來越大的雨,紀明杳心底突然湧出一陣恐慌。
說不出的心慌縈繞在自己心頭。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她準備將那天從酒店裡帶回來的衣服整一整。
在衣櫃的左下角,發現一張白色的信封。
好像刻意驅使她打開。
很薄,會是什麼呢?
一張照片,映入她的眼簾。
轟隆——
是雷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