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真懵懂，率性自在，心思純淨……有著人類社會小女孩兒的美好特質。
可是在這裡的男人眼中，也不過是個卑微的身下之徒。
隻要關掉燈後，一切都無所謂了。
精致的高定西裝下，包裹著被欲望浸透的濁皮腐骨。
沒人欣賞她知曉那麼多深海魚的繁雜種類，沒人在乎她所有的內在獨特品格，沒人觸及她乾淨柔軟的心臟……
在西裝客人的眼中，她就隻是個被睡的廉價女人而已。
她妄想出名，而他們是名利場的幕後玩家。
不過是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他們隻看得到她的功能性用途，至於其他的閃光點，總是不那麼重要的。
人類社會在飛速進化的過程中，逐漸丟棄了最可貴的東西。
他們會誘拐少女繁衍子嗣，不擇手段泯滅人性，塑造虛假的金色泡沫，來騙取彆人最為重要的東西。
現在都把主意打到小海豹身上來了。
念撫軟軟地趴在地上，像一塊化了的小奶糕。
長得漂亮不是她的錯，不諳世事自然也不是她的錯。
可是所有的代價，卻要她來承擔。
莫池硯。
這個從一開始，就被她當做長輩，當做家人的人，未曾有一刻後悔過賣她。
他是沒有心的！
哪怕她對他很好，還會惦記他孤零零地站在外麵，會不會肚子餓。
房間裡的人陸陸續續地帶著各自的“食物”離開。
隻有念撫和男人留了下來。
他讓人把桌上的東西收了，她被抱去了那張巨大的圓桌上。
男人帶了些醉意，粗魯地扯下了領帶，將她雙手緊綁了起來，隨即去確認門有沒有鎖好。
可等轉過身的時候，突然發現床上，呃不是，桌上趴了一團閃著白光的東西。
他揉了揉眼睛，走進去看，發現是一隻白毛小海豹，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
手腕下還有他的領帶。
男人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直覺是念撫耍了他。
他掀起厚重的桌布，誤以為她鑽去了桌下。
結果下麵空無一人。
他又推開窗戶，以為她從這裡逃出去了，結果卻隻看到了洶湧的大海。
男人非常生氣，因為已經確定自己是被她耍了。
桌上那隻呼呼大睡的小海豹，身上還掛著奶白色的吊帶裙。他越看越生氣，直接拎了起來，丟出了窗外。
醉醺醺的小海豹本來睡得好好的，房間裡又暖和又舒適，突然就掉進了冰冷的海水裡。
是熟悉的感覺，卻也是她最為懼怕的地方。
因為，她是被驅逐出來的。對大海有種本能的敬畏感，像是突然闖進了某種不可觸犯的禁區一樣。
她慌亂地睜開了黑溜溜的眼睛。
大海出奇地平靜，連一條出來夜遊的調皮小魚都沒有。
有些日子沒有來海裡了，念撫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在海水中打著滾地轉了個圈圈。
可惜，圈圈沒轉完，隻轉了半圈，剛轉到背後，就看到了那雙猩紅色的眼睛。
她嚇了個屁股蹲兒。
摸著身下有些硌得慌，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小海豹緩緩地看向自己坐的地方……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它，居然，坐在了，一條盤踞在海底的黑色巨龍身上。
鱗片涼涼硬硬的，仿佛有血脈在跳動。
她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跟他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話剛說完，又栽倒在他的懷裡，圓潤的小肚子duang地撞了他一下。
念撫隻是醒了，但不是酒醒了，身體還是不怎麼受控製的。
撞上大黑龍後，就是又慌又怕。
她雙手抱住自己的肚皮，剛想圓潤地滾開，就被一隻鋒利的爪給抓了起來。
“這片海，禁止白色物種出現，你不知道？”
傅溺沒有自殺成功，屢次被人打擾，怒火已經越積越多了。
現在又被這麼個討厭的蠢玩意兒給砸了一下，捏死她的心都有。
可是……
千年前，他曾經答應過一個人，從此安心吃素，永不入海攪弄風浪。
禁錮著自己的龍爪漸漸地鬆開，小海豹蛄蛹著從中逃脫，嚇得往遠處逃去。
邊逃邊哭。
她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海裡。
是不是，莫哥不要她了？
之前明明還在包廂吃東西，後來喝了幾杯很難喝的液體，醒來就在這裡了。
她也不想再回到大海裡了。
好丟人，不是，好丟豹……
不知道大黑龍會不會跟海族長老說，她又出現在海裡，不會傳到家人那裡去吧？
念撫覺得媽媽會擔心自己的。
自從被驅逐出海後，她就沒想過回來。
隻有在外麵混不好了，才會回大海撿食物殘渣吃。
當初，她上岸的時候，就想好了，寧可在岸上撿垃圾，也不再回這裡過躲躲藏藏的日子。
所以，隻要她一直不回來，媽媽就會覺得，她在外麵，過得很好。
有好吃的飯，有溫熱的水，還有一個小寶寶陪她。
她一定能過好的，過得比海洋中的所有生物都好。
念撫哭著遊的時候沒有看路，又不小心遊回去了。
傅溺正任由海水的侵蝕，準備放乾自己的血，結束這無聊的龍生，突然被什麼東西給踩了一下。
睜開眼一看，不是，她還有完沒完了？
“你想死是嗎？”
小海豹哭得淚眼朦朧的，黑溜溜的眼睛，像是罩上了一層霧氣。
聽到這句話後，揉了揉眼睛，哭得更大聲了。
“我、我不想回來的。我不知道怎麼就遊回來了。你不要再罵我了，我會走的，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海裡不許白毛出現？我也不想長這個樣子啊。我之前都是披著垃圾袋過日子的，還想我怎麼樣啊！”
“明明都已經被驅逐出海了，我也在努力地過人的日子，不知道怎麼就又回來了。”
“我現在特彆害怕，我出去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莫哥！沒有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是唯一對我好的人，我還有個孩子在他那裡。”
“你以為我想待在冰冷漆黑的海裡嗎？我本來應該在陪著我的寶寶睡覺的。可是，我這麼晚了都沒回去，不知道他有沒有想我想得哭鬨。”
“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去。我不記得路，不會叫車，沒有身份，不敢找人，不——”
小海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大黑龍朝著自己逼近了過來。
她被他吞了進去，確切地說，是叼住了。
完了。
這下，真的要死了！
念撫拚命地在他嘴裡求饒：“啊啊啊，我錯了，真的錯了。”
“龍大哥，我說話是不是太大聲了？如果打擾到你了，我真的很抱歉。”
“我過得太難了，請你不要跟我過不去。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也不會再出現在這片海裡了。”
叼著她的齒尖，不僅沒有鬆開的趨勢，反而越來越緊。
她能感覺到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都被叼癟了。
看來已經是決心要吃掉她了。
小海豹心一橫，開始對著大黑龍罵罵咧咧。
“你這隻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殘暴大黑龍，最好是一口吃掉我，反正我也活膩了。”
“我不想再求你了。”
“就因為我不小心撞了你幾下，就因為我不該出現在這片海域裡，你就要吃掉我，實在是太小心眼兒了！”
“本來，在海族長老講的那些傳說裡，我還很崇拜你的。我覺得，如果你重新出現在海域裡，一定會廢除這個規定。”
“因為，我總覺得，龍應該不隻是那麼簡單的。他一定不害怕跟海洋有關的詛咒，本應該是守護大海的一切，而白色的族群也在其中，不是嗎？”
“為什麼要和彆人一樣，被區區千年前的詛咒給嚇到呢？就算我是白毛小海豹，我也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啊。”
“蒼天啊，做海豹為什麼這麼難呢？明明我生活在最廣闊的大海裡，卻沒辦法自由暢快地遊動。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你看過夜晚的星星嗎？你肯定看過，但我從來沒看過。我閉眼垃圾袋，睜眼垃圾袋，這是我第二次這樣暢快地在海裡遊泳，第一次是被驅逐的那天。”
“都說，海洋是大家的。可是，從來沒有一刻，是屬於過我的。現在好了，我也要死了。你這隻不講道理的龍，隻知道欺負無辜的小海豹，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
念撫說著說著話，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趴到了沙灘上，已經恢複了人形。
身上罩了一件黑色的……呃，很難說是什麼東西，但是摸起來，柔軟卻有韌性，像是特殊材質的衣服。
防火防水防刺防凍的那種。
等她坐起來時，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是他，但她忘記他叫什麼了，那天在溫泉旁見過的。
念撫小腦瓜轉得很快：“龍哥，你沒想吃我啊？”
傅溺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許再這樣喊我。”
他可不想被一隻蠢海豹，暴露自己的身份。
念撫想了想：“那我喊你什麼啊？哥哥嗎？”
聽說人類都是這樣喊的。
傅溺冷臉瞪了她一眼，有種看傻子的眼神。
真的很不想跟剛上岸的海豹講話，怕彆人知道他跟小傻子玩。
可就在傅溺看向她的時候，念撫突然驚呼一聲：“天啊！你身上，怎麼這麼多血？”
念撫上手去捂他頸處的傷口，卻被傅溺一把推開。
“離我遠點兒。”
“可是，你在流血。”
為了捂他頸處的傷口，她不小心坐進了他的懷裡，但小海豹自己卻毫無知覺。
她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傷口。
鮮血從她的指縫間滲了出來，怎麼捂都捂不住。
龍的血，陰涼且黏稠，透著極重的寒意。
忽然，兩個人身上似有白光閃過。
隨之而來的，還有哢嚓哢嚓按快門的聲音。
念撫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下意識地鑽進了傅溺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