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1 / 1)

“我想離婚,不知道是怎麼個步驟。”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陸星輝了,彆看他是大學生,對婚姻法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加上身邊的親人朋友沒有這方麵的訴求,一時還真回答不上時以晴的問題。

“呃,這個我不太懂。”陸星輝被個漂亮女孩這麼信任,一大早跑來請教,還帶著親手做的美食,自己卻沒答出來,一時有些尷尬,“先說說第二件事。”

時以晴又說:“我以前沒上過學,我想考高中。”

陸星輝:“……”

好吧,又一個知識盲區!

他有些尷尬地默默鼻子,頭一次覺得天之驕子的大學生跟白癡似的。

“你從前都沒上過學嗎?”

國家是這兩年才開始實行義務教育,時以晴出生得不是時候啊。

時以晴搖搖頭,不管是從前那個年代還是現在,一天學堂都沒上過。

但她就是想考高中,她知道這個年代像她這個年齡的人都該上大學了,比如陸星輝,就是上學晚的至少也該上高中了,比如蔡墜瑜。

要儘量跟上時代的步伐,就不能讓自己落後太多,至少得是高中。

她大概知道高中有多難考,否則蔡墜瑜也不會考了三年才考上,不是她輕視中考,而是彆無選擇。

陸星輝撓撓頭,覺得很難辦:“一直都沒上過學的話,教育部沒有學籍檔案啊,這樣是不能考高中的。”

時以晴倒沒有太過失望,離婚和上學,對她來說都是難中又難的事,一下子都解決了才不正常。

她看了眼還在儘力思考的陸星輝,這男人竟然一點都沒嘲笑她一天學都沒上還想考高中的想法,果然跟蔡墜瑜不是同一種人。

“一時沒辦法也無妨。”時以晴輕聲說,“日後我再想辦法。”

她深信這個時代不會再像幾百年前一樣,能把人逼得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隻能走死路。

一時沒有答案的事,不會一世都沒有答案。

陸星輝覺得這女孩雖沒上過學,說話卻文鄒鄒的,原本猜測她可能是從偏遠山區進城來的,但瞧這通身的儀態氣質,又不像,竟古韻十足,叫人舒服得很。

“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你問到我的知識盲區了。”他笑著說,“走,我帶你去閱覽室查查資料去。”

這又是個全新的名字,時以晴沒聽過,隻能先跟上陸星輝的步伐。

出了廣場往北走了兩個路口,一路上時以晴得以看清白天時這座城市的模樣。

和百年前相比,道路拓寬了不少,鋪著厚厚的柏油和石板,幾乎看不到揚起的黃土,這樣的路,即便是下雨天也不會泥濘不堪,讓行人的布鞋底兒上沾滿厚厚的泥。

行人們有的騎著兩輪車,甚至還有開著大鐵盒前行的,就是比靠兩條腿走路快得多。

陸星輝覺得時以晴沒見過,跟景區導遊似的做周詳的講解。

“那是二八大杠,國產的,以前叫洋車,現在咱們自己也能造了,你看那輛就是鳳凰牌的自行車,我奶奶也有一輛。”

“四個輪子的叫汽車,德國造的,‘大眾’牌,國內還沒多少,得是有錢人家才開得起。”

陸星輝順著時以晴的目光講,時以晴看哪,他就講哪,看見時以晴盯著一處螺旋三色轉燈,就說:“那是發廊,理發的地方,門外都會掛一盞轉燈,還會放個音箱,都是攬客用的。”

恰好音箱中飄出歌曲:“周末午夜彆徘徊,快到蘋果樂園來……啦啦啦啦,儘情搖擺……”

陸星輝笑著說:“這是歌曲《青蘋果樂園》,一個新出的組合唱的,我一個表姐特迷他們。”

時以晴也覺得好聽,這個時代的歌曲總是充滿活力。

又拐了個彎,陸星輝說:“到了,區閱覽室。”

時以晴跟著走進去,見是三間大屋,門口陳列著《人民日報》、《京都晨報》之類的報紙,有個老大爺鼻梁上架著眼鏡,正看的津津有味。

往裡走是十來排大書架,書架上滿滿騰騰全是書,時以晴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書,天文地理、人文雜誌、科技文學……

她那個時代,即便是大家族的藏書也沒這麼多,聽村裡的老人兒說皇宮裡修建專門用來藏書的文淵閣,不知道有沒有這兒的書多呢。

而且這些書竟然讓人隨意翻看,豈是文淵閣能比的?

她不禁感慨:“書海啊。”

陸星輝聽見笑說:“這算什麼?國家圖書館的書才叫書海呢,藏書是這的百倍千倍,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百倍千倍,時以晴震撼得說不出話,隱約覺得,若是書冊對人這麼開放,她想考上高中也不是天方夜譚。

相當於路有了,能走多遠就看自己的。

走到最裡麵的角落裡,有兩台大頭電腦,這年頭電腦並不普及,區閱覽室裡能分兩台已經是很不錯的條件。

陸星輝給時以晴找個椅子,自己也在電腦前坐下,一手操控著鼠標,而後在鍵盤上劈啪地輸入一行字——離婚需要什麼流程。

他看了會兒,問:“你們有結婚證嗎?”

時以晴的心一沉:“有。”

昨晚一個人在臥房時,她在抽屜裡發現了結婚證,兩張手掌大的黑白證書。

陸星輝說:“那就要去民政局起訴離婚,但離婚要夫妻雙方共同到場,你丈、他同意離婚嗎?”

時以晴搖頭:“不知道,應該不會。”

蔡家怎麼舍得失去她這個粗實丫鬟。

陸星輝喃喃:“不同意的話就難辦了。”

時以晴皺起眉。

她以前的時代,女子要想和離也要去官府衙門狀告夫家的罪行,隻要敲響登聞鼓,代價就是挨一頓板子,扒了褲子當眾打,所以那些女人們受了委屈,寧願一死了之,也不會選擇和離,除非是烈女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難不成這個時代離婚也這麼難?

“也不是沒有辦法。”陸星輝看著電腦說,“如果夫妻一方不同意離婚,民政局會派工作人員調查該一方的品行,如果有違法亂紀或者風評極差者,予以強製離婚。”

時以晴放下心來。

陸星輝又劈裡啪啦搜索一陣子,無奈說:“上高中這個真沒辦法,沒有學籍考不了高中,連中專都考不了。”

時以晴點點頭,雖然沒有上高中的資格,但不能沒有高中學問,一個是外界條件,一個是自身問題。

她打定主意,問:“假如我要考高中的話,需要看哪些書?”

陸星輝吃驚地看過去,著實有些佩服這女孩子的毅力了,都不能考了還要學,這才是為提升自己的學問而讀書。

“那可太多了。”他想了想,“這樣吧,剛好我的從小到大的課本和筆記也用不著了,拾掇拾掇全給你。”

時以晴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謝謝。”

兩人約定好再次見麵的時間地點。

辭彆陸星輝,時以晴不想這麼早回蔡家,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心裡盤算著讀書的事暫且這麼敲定,離婚的事倒是要慢慢籌謀。

在古代,蔡墜瑜不管在內宅如何,在外人眼中卻是個端方君子,名聲上佳,作奸犯科的事決計不會做,這樣一個人若不想離婚,民政局也抓不住錯處。

但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她細細想了,唯二的機會有兩個:一個是時代的差異,蔡墜瑜有的習慣在古代是君子,在當代就成了流氓;還有一個軟肋就是孫氏,即便在古代,孫氏的刻薄蠻橫也是蔡墜瑜的拖累。

除開讀書和離婚這兩件事,還有一件事亟待解決,那就是自己的生存問題。

身無分文,口袋比臉還乾淨,讓她一時間還離不開蔡家,想要離開那個泥沼,就得趕緊想法子掙錢才是。

時以晴想了一圈,覺得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廚藝,應聘個廚子應該沒問題。

正想著,可巧看到街邊有個“京都國營飯店”的招牌,便走了進去……

另一邊,陸星輝回到家,胡同裡的獨居四合院,布置乾淨清雅,倒比南門胡同的院落上好數倍。

他爺爺正坐在天井的搖椅上曬暖,時不時抬頭逗逗房梁上掛的雀,見到大孫子回來,“呦”了一聲:“好端端回來了,我正尋思你跑操是牽著龜去的,硬是跑整整一上午。”

“您就打趣我吧。”陸星輝笑問,“奶奶呢?”

說起老伴兒,老爺子又“嘿”了聲:“隔壁你韓姨家新開的旗袍店,趕著做旗袍去了,真是的,老了老了瞎臭美什麼。”

陸星輝笑笑,又問:“對了爺爺,我從小到大的課本您都還給我留著吧?在哪呢?”

陸老爺子抬手指了指西間:“都在那呢,一本不差。”

陸星輝進去一看,果然從學前班到初三的課本和筆記本,都整整齊齊碼在架子上。

他轉頭衝外麵誇了句“我爺就是愛整潔”,不等老爺子搭話,又轉身進了堂屋。

在座機電話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拿起聽筒撥了個號。

“喂,爸,咱家有教育局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