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貼(1 / 1)

時以晴蹙起眉,孫氏是沒腦子嗎?

都這個時候了,在外麵叫嚷這些事有什麼用?是讓鄰居敬畏蔡家?好彰顯她高人一等的地位?

隻會被人當成傻子吧。

她推門出去看,瞧見胡同裡圍滿了鄰居,孫桂花竟然躺在地上,全身抽搐起來。

“這是怎麼了?好好地怎麼跟犯羊癲瘋了一樣?”

“不知道啊,我剛聽見門外有動靜,還當孫桂花又罵媳婦嘞,還沒聽清罵什麼,出來一看,她就跟犯病了一樣一頭栽下去了。”

“我也沒聽清,說來奇怪,這孫婆子平時罵小媳婦那叫一個吐字清晰、字正腔圓,怎麼今兒跟喉嚨裡咯痰了一樣,嗚嗚囔囔的,我豎著耳朵聽了好一會讓也沒聽清說的啥。”

“我看著不像是羊癲瘋,天爺,怎麼跟觸電了一樣?咱們胡同舊電箱多,可彆是哪漏電了。”

小兒子蔡墜寶聽了鄰居的話反駁說:“你們都耳背啊,我娘說的我都聽清了,她說她是九品官夫人……啊!”

還沒說完,就倒在孫桂花身邊抽抽起來。

鄰居都嚇了一跳,好好地,怎麼又撂倒一個?這孩兒剛才說的啥?怎麼又是嗚嗚咽咽聽不懂?

時以晴看半天,明白了,這是不能把穿越的事往外說啊,說了有懲罰,躺在地上的孫氏和蔡墜寶就是個例子。

蔡墜瑜和蔡老森緊緊皺著眉,蔡墜月嚇得捂著嘴。

蔡墜瑜趕忙說:“以晴,墜月,快來幫忙。”

時以晴站著不動,時刻把“誰的老子娘誰管”的精神貫徹到底,尋思既然是懲罰,就不會危及性命,急什麼。

蔡墜月則是拉了老娘半天拉不起來,孫桂花體胖,她弄不動,氣得看向時以晴出氣:“嫂子,你好狠的心,娘和弟弟都這樣了,你竟然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時以晴還沒說話,先有個鄰居開口:“那怪誰?你老娘平日裡就沒善待過人家,照顧人的時候想起人家來了,誰的心還不是是肉長的。”

昏倒這事要放在彆人身上,鄰裡鄰居早就幫著叫120搶救了,現在孫桂花都躺在地上有一會兒了,硬是沒人上前幫忙,可見平時得罪了多少人。

不知誰說了句“胡同不會真漏電吧”,人群呼呼啦啦一下子全散開了,張羅著找街道的電工來排查。

蔡老森不得不上手幫忙,幾個人費勁吧啦地把孫桂花和蔡墜寶拉扯回屋裡去。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傷員沉默不言,半晌,蔡墜瑜才說:“看樣子是回不去了,這事在外人麵前提都不能提,咱們隻能在這兒老老實實生活下去。”

蔡墜月小聲嘟囔一聲:“你是影響不大,我的親事怎麼辦?”

蔡墜瑜沒聽清:“什麼?”

蔡墜月見氣氛低迷得很,撅著嘴說:“沒什麼。”

蔡墜瑜看向蔡老森:“爹,既然要在這生活下去,你就去那什麼鋼廠做活去吧,全家人得指望你吃飯。”

蔡老森其實是個沒什麼主意的,婆娘強勢,他自然而然養成唯唯諾諾的性子。

聽兒子這麼說,又覺得自己成了全家的指望,他初來乍到,雖然也害怕去適應外麵的新生活,此刻卻不得不挺直腰背:“行,爹去。”

蔡墜瑜又看向蔡墜月:“看好娘和弟弟。”

最後對時以晴說:“你跟我來。”

說完,轉身進了書房。

時以晴麵無表情地跟進去。

蔡墜瑜照常坐在常坐的書桌主位上,等著時以晴站在他麵前他好訓話,誰知時以晴徑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挺直著背等他開口。

他又慣是無奈的語氣:“你想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在那邊時,你就給你爹娘寫信,說要和離,如今到了這邊,飯也不做、衣也不洗,昨晚連臥房門都不讓我進,今兒更是當著鄰居的麵指使不動你,以晴,誰家媳婦像你一樣?”

“確實沒像我這樣的,以前都是我太好性。”時以晴有話直說,“我要去上學。”

蔡墜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上學?你是個女子。”

時以晴語氣淡淡:“這個時代的女孩都上學。”

蔡墜瑜噎了一下:“女子上了學又能如何?將來不照樣嫁人生子?何況你已經二十了,這麼大年紀還能學什麼?跟著六七歲的孩童一起學?還是要和我一樣念高中?高中的學問那樣深,豈是你一下子能學會的?”

時以晴心說我隻是告知你,又不是要征求你的同意,於是也不理會蔡墜瑜的絮絮叨叨,徑直站起身,往廚房去了。

蔡墜瑜隔著窗戶見時以晴進了廚房,以為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給一家人做早飯去了,暫時放下心來。

經曆此遭,他也心累得不得了,好在現在是寒假,他有充足的時間適應。

廚房裡囤放著一些食材。

時以晴洗了手,挽起袖子,見有韭菜,就打算做道韭菜雞蛋鍋貼。

正要拎著水桶到院裡打水時,忽然發現如今這院裡是沒有水井的,難不成還要到外麵去打水?

直覺告訴她,這個年代的一切都不會比以往更差,她在廚房看了一圈,果然在牆上看到類似“出水龍頭”的物件。

從前聽村裡的老人講,皇宮的漢白玉高台上築有一十二個龍頭,位於高台底部,連同著孔,下雨時,台子上積存的雨水就能通過這些龍嘴排出,因此也叫水龍頭。

如今王朝沒了,水龍頭倒是走進千家萬戶。

時以晴試著擰動水龍頭,果然見到一股清水從“嘴”中噴出,不一會兒就接了滿滿一盆。

這可比在水井中打水省事多了,那樣濕冷勒手的井繩,這輩子都不想再碰一下。

韭菜切末,雞蛋打散,緊接著就是炒雞蛋。

時以晴沒有猶豫,徑直舍棄燒柴火的地鍋,目光看向一口帶電線的平底鍋。

“長虹牌電磁爐。”她輕聲念出商標上的字,試著摁下圓形開關按鈕。

不一會兒,鍋熱冒出熱氣來,挖一勺油膏,油膏果然慢慢在鍋中融化了。

不用像燒地鍋一樣搞得滿頭滿臉都是灰,既要顧著灶底的火,又要留神鍋裡的菜,有了這個電磁爐,簡直像多了個夥夫幫手,乾乾淨淨,從容燒菜。

時以晴微彎著嘴角,有條不紊地炒蛋,調餡兒,再和麵包成韭菜雞蛋餡兒的鍋貼。

正包著,蔡墜月進來了,聞著廚房裡炒雞蛋的香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嘴上卻慣性挑剔:“嫂子,你怎麼在做韭菜?哥不喜歡吃韭菜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這麵皮發了嗎?娘也是不吃死麵的。”

時以晴包好了鍋貼,繼續在電磁爐裡倒油,開始煎鍋貼。

麵皮接觸熱油,發出滋滋的聲音,變成誘人的焦黃色,油香夾雜著麵香爭先恐後衝出來,能把人香迷糊。

蔡墜月的鼻子貪婪地掠奪著香氣,真想立刻把鍋貼吃進嘴裡。

但她從來不會誇讚嫂子半句,隻會嫌棄嫂子做的還不夠好:“雖然家裡和以前不一樣了,但爹仍舊算是工部的官兒,我們家仍不是外頭那些平頭百姓能比的,早飯不能隻有鍋貼,嗯……你再蒸些宣軟的包子餃子來,粥要紅棗銀耳。”

時以晴看了眼蔡墜月:“想吃自己做,任你能吃十道八道也沒人管。”

蔡墜月不可置信問:“什麼意思?”

時以晴的鍋貼已經出鍋了,拿筷子小心夾進油紙包裡。

“你裝油紙包裡乾什……”蔡墜月吃驚地問,話還沒說完,就見時以晴把油紙包揣進懷裡,長腿一邁,出了院門。

氣得小姑子在後麵直跺腳。

時以晴一路往廣場這邊疾走,她個子高、步子大,走起路來旁人得小跑才能跟上。

她來廣場不為彆的,隻為找到陸星輝打聽兩件事。

昨晚看電影前聽到兩個大娘閒聊,說這片廣場上新裝了健身器材,要約著一起來晨練呢,還說這廣場附近還有好多年輕人來晨跑。

時以晴來這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再遇到陸星輝。

廣場上果然有不少晨練的人,打太極的老大爺,按摩腿兒的老太太,還有不少晨跑的年輕人。

時以晴還沒尋到目標,先聽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果然是你,昨晚光做了自我介紹,還沒問你叫什麼。”

時以晴一轉頭,果然看到陸星輝穿著一身黑色寬鬆運動衫,脖頸兒上搭一條條紋汗巾,邁著長腿朝她走來,剛運動完的緣故,爽利的短發濕漉漉的,鼻尖沁著汗珠,顯得活力無限的樣子。

“時以晴。”她自報姓名,從懷裡拿出油紙包遞過去,“我想找你打聽點事,這是報酬,我親手做的。”

陸星輝胡亂擦了擦汗,接過油紙包一看,笑了,這姑娘名字好聽,人也有意思,打聽事先給報酬。

他也沒客氣,直接拿出一直酥脆的鍋貼一口咬下去,韭菜那叫一個水靈、雞蛋那叫一個鮮嫩,酥皮更是香酥可口,竟比老街口煎鍋貼煎了十幾年的老師傅手藝還好。

“你這廚藝太好了,你丈夫一定很有口福。”陸星輝忍不住又吃了一個,鼓著腮幫子問,“對了,你要打聽什麼來著?”

時以晴:“離婚。”

陸星輝嗆得直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