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晗當眾甩臉色訓夫,雖然是頭一回,但沒人敢有意見。脾氣軟的人強硬起來可不是開玩笑的,就像針刺在繃緊的氣球上,突然“砰”得炸人一臉乳膠。
崔馳翊沒料到她會突然發難。迄今為止他對黎晗都挺滿意,她沒怎麼跟異性交往,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理所當然能夠塑造她對兩性關係的認知。這讓崔馳翊措手不及:“小晗,我們可以好好說話。”
黎晗一點都沒退縮,表情嘲諷感拉滿:“你現在做出這樣子給看。叔叔阿姨知道你當麵一套、背地一套嗎?”
係統:“她在模仿你。”
濮懷玉反問:“模仿我不好?”
係統痛心疾首:“你把她帶壞了!但是用在現在這個場麵,我隻能說乾得漂亮……”
兩個人站在那,不亞於一場規模不小的線下1v1。
也許是礙於紳士風度,濮懷玉覺得更多是彆的原因,比如黎家比崔家更有實力,比如崔馳翊外強中乾。在國外待了這麼多年才回來,濮懷玉猜測他的原因跟隗禎不一樣,極大可能是混得差。
係統:“你真相了。”
濮懷玉:“男角色實力按照男一二三四依次排開,我以為是默認規則。他不是一哥,不是二貨,看起來也不像小三小四,我覺得不行。”
係統:“……”你含沙射影罵了好多人啊。
眼下,沒人敢介入這對火藥味十足的未婚夫妻,畢竟利益捆綁大過一切。而女方帶來的朋友某種程度上尤其讓人膽寒——她從根源上破壞了另一個男人的尊嚴,更是重量級。
“不玩嗎?”
“……啊?玩什麼?”
濮懷玉手放在牌麵上:“你們不是準備玩牌嗎?他們吵他們的。”她相信黎晗,不過崔馳翊請了這麼多人,個個有頭有臉,總不能放在這裡當擺設,“你們被請過來就為看個吵架,太虧了。我會鬥地主,你們誰玩?”
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下麵會是這麼個流程。
但濮懷玉閒坐在沙發上,像個無需由誰加冕的王,讓人想要靠近。
“我吧。”
“我。”
“我也來。”
濮懷玉一個個點過。“嗯。挨個挨個來。”
鄭旋忍不住開口:“喂,這事兒雖然跟我們關係不大,但黎小姐是你的朋友對吧?你就這麼跟我們玩起來了?”
“你剛剛第一個舉了手,鄭先生。”濮懷玉熟練地洗牌,從零食堆裡抽出一袋Pocky,漫不經心銜起其中一根。
紙牌在濮懷玉手上像簌簌抖動的花。她語氣淡淡:“所以,你想我怎麼做?Cecilia在管教她的未婚夫,她能處理好,我有什麼插手的必要嗎?”
“不如營造一個讓她放鬆的環境。我隻是在做我的分內之事。”她將牌壓在桌麵上,“鄭先生,你可以選擇不玩。我的牌友們在排隊。”
鄭旋氣不過:“誰是你的牌友?”
“都是。”濮懷玉一臉的理所當然,眼皮微微掀起,看向離自己最近的時髦波波頭。
“你叫什麼名字?”
“幸會。師雯華。”
濮懷玉伸手,看著對方更加主動地先行握住自己的手,臉上帶著很淡的笑。“師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她轉向下一位:“你呢?”
“我是秦珺。”
還是相同的流程。“秦先生,你好。”
她有種勝券在握的專注力,很自信對方會在自己的注視下主動示好。
“薄代雲。”
“莊蔚。”
“裴丹卿。”
……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幸會幸會。”
好像在示威。
鄭旋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然而最後,那隻手一旦抵達眼前,他胸口的鬱氣頃刻間消散。
“他們都是我的牌友。”濮懷玉道,“鄭先生,你也是。”
比起身體微微前傾增加壓迫力,女孩更傾向於充滿距離感地向後看去,因為發牌者的手裡已然緊握住權力,不需要用任何彆的語言說明什麼。
她平視緩緩和自己握手的青年:“坐下吧,你我的時間都很寶貴。”
另一邊,黎晗跟崔馳翊的對峙臨近尾聲。起初她靠模仿濮懷玉增加氣勢,後來一言一行完全出自她本人。
她輕輕搖頭,漸漸平靜:“馳翊,你得學會做個好人,否則我們的關係不可能進行下去。”
崔馳翊已經說不出“為你好”三個字。他習慣蹬鼻子上臉,但麵對真正強硬的人、強硬的家庭實力,他隻能是軟和的那個。
當眾承認錯誤很難看,但他不得不做,強顏歡笑:“……是我的不對。”
“你現在的表情就很棒。”黎晗咧開嘴燦爛地笑,“等會兒去給濮小姐道歉。還有,再讓我看到你和周家的人混在一起,這說明你沒有成熟的是非觀。”
她的表現跟天然黑的定義完全重合。
“至於怎麼改造你,等發生了再說。”
崔馳翊儘可能不去深想“改造”是什麼。他的未來某種程度上是跟黎晗捆綁在一起的,到了那種地步,無論發生什麼,他很確定自己的家人會比他更樂意接受黎晗的任何提議。
所以他哽咽了:“是我判斷失誤。”
無論是濮懷玉的重要性,還是黎晗本人的性格。
“不要用‘失誤’。你就是沒安好心。”黎晗靜靜地看著他,“你現在就去,不要拖。”
他們走向另一邊的人堆。桌子周圍站著各家的少爺小姐,時不時發出叫好聲。
一群見過世麵、閾值早早被拉高的男男女女,反倒被濮懷玉玩鬥地主時的氣質吸引。男生們不管不顧在她每贏下一局時開酒瓶和交杯酒,女生們笑到埋在她肩膀上。
濮懷玉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地主,並且從第一局贏到現在。
玩牌需要運氣,她能一直贏,要麼是因為強運,要麼就是出千的高手。
去留單憑“農民們”的承受能力,受不了繼續被貼紙條就換下一位。某種程度上濮懷玉是這裡唯一需要攻克的怪獸,但她眾星捧月,讓所有人為她歡呼。
她看著滿手的牌,再看鄭旋手裡象征著最後希望的唯一一張牌:“鄭先生,你的臉快要沒地方貼了。”
“要你說!”鄭旋腎上激素飆升,忍不住不顧形象在桌底抖腿,“我馬上就要出完了!我會是第一個打敗你的人。”
莊蔚看起來很斯文,手裡的牌第二多,畢竟鄭旋為了出牌把他的路也堵死了。他道:“你話說的有點早。”他看向濮懷玉,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麼出的千,眼神流露出欣賞,“你對濮小姐的強運認識得不夠深刻。”
接下來,鄭旋看著濮懷玉接連放下順子、四帶二、炸彈。
她的手上原來沒有一張配不了的牌。
濮懷玉也不會把這種牌握在手裡。“我比較喜歡這麼打。”她拿出新的紙條,都給莊蔚。莊蔚無奈地給自己貼一條,再報複性地往鄭旋腦門上一按,看著他整張臉宛若波西米亞風格的窗簾,不需要風動,鄭旋自己就能吹。
他錘了一下桌麵,氣憤到拉扯左手腕上的綠金迪:“濮懷玉,我把手表抵給你,再來五盤,輸了送你,不貼紙條!”
“都說了不賭任何東西,你那手表哪有貼紙條好玩。”濮懷玉一本正經,“彆說我不識貨,勞力士就是沒有紙條好。你還想再來五盤,一盤都買不下。”
“……靠!!!”
莊蔚原先笑得很開心,準備收拾收拾再來一局,看見走過來的兩人後立馬收斂,拍了拍鄭旋的肩膀。
濮懷玉語氣如常:“聊好了?”
剛才還像艾斯愛慕女王的黎晗立馬變身乖寶寶。“聊好了。”她把身後的崔馳翊一把拽到前麵,力氣大到有進化成大力萌妹的趨勢,“他給你道歉。”
“對不起。”
崔馳翊剛站定,道歉聲乾脆到濮懷玉都沒反應過來。
“我是個大度的人。”她攤手,“坐下來玩一局吧。”
然後,濮懷玉一個人把崔馳翊和鄭旋殺得片甲不留。
係統已經陷入癲狂:“贏辣!又贏辣!馬上九十九連勝!”
黎晗看著眼饞:“我也想玩。”
未婚夫紳士地讓出位置,鄭旋為了摘掉紙條也灰溜溜地騰出位子。
薄家千金坐下時一臉嫌棄地挪了挪:“都被你捂入味了。”隨後看向濮懷玉的時候眉梢眼角都帶笑,“懷玉,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現在。洗著呢。”
於是,十分鐘後,兩個女生歡呼著抱在一起,打敗了本場最大的怪獸級人物。
“唉。我輸了。”濮懷玉靜靜坐著,看她們分開後又因為誰來貼產生了摩擦。
薄代雲生氣到叉腰:“哼!你是懷玉的朋友,你了不起!”
“就了不起!略——”黎晗對她吐舌頭,快快樂樂拿起紙條,認真而仔細地貼在濮懷玉的右臉頰上。
她後退一步:“這樣不對稱誒。”
“那你再貼一個嘍。”濮懷玉道,“對稱一點好看吧。”
為了表示友好,黎晗考慮再三,把這個珍貴的機會讓給了薄代雲。兩個女生瞬間化乾戈為玉帛,激動地靠在一起,說她這樣好像千與千尋裡的無臉男。
仍然頂著波西米亞窗簾的鄭旋:“……沒人為我發聲嗎……”
莊蔚攬過他的肩膀:“還真沒有。”
這場爭端以一種非常戲劇性的方式完美解決,他們甚至拍了張大合照,C位是濮·性轉無臉男·打牌皇帝·懷玉,周圍一圈都是女生,男生全被擠到外圍。
濮懷玉沒有任何不適配感。黎晗想讓她站在哪裡,新認識的女性朋友想讓她站在哪裡,她順手推舟就是。
“心情好一點了嗎?”
坐上黎晗家開來的奔馳,此時的濮懷玉不再需要從身後靜靜地看著裝作開心、努力捧場的朋友,她們在後排坐著,唯一的男性是前方沉默的司機。
黎晗點頭,賊兮兮地說:“你也玩的挺嗨吧?上次玩桌遊的時候我就想說,你特彆有天賦。”
對於遊戲的內情,濮懷玉不置可否。“緊緊盯著你的話,你會緊張吧。”她輕描淡寫,“沒什麼大不了的,訓個話而已。訓聽話了,你會過來一起玩的。”
黎晗笑了:“說的好像崔馳翊是狗一樣。”
提到他,黎晗眼神一冷。
他敢從頭到尾一手包辦一場給她、給濮懷玉下套的鴻門宴,在她心裡已經連狗都不如。
“……對不起。我以為看在我的麵子,實在不行還有曼曼姐姐已經被——承認的份上,”黎晗喉嚨乾澀,“他怎麼……怎麼敢的。”
濮懷玉:“他默認你好欺負。你好欺負就是我也好欺負。”
黎晗一下子像被踩到尾巴。
“我不允許你好欺負!”
“那你可得不斷level up。”濮懷玉聳肩,“花點時間在更有價值的事情上吧。”
她眼睛瞬間瞪大:“我們說好這個冬天一起打工的……連你也不要我了?”
“我不會嘲笑我賴以生存的土壤是沒有價值的事情。”濮懷玉道,“不過,價值往往是相對的。其實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黎晗並不是一張無知無覺的白紙。所以,濮懷玉沒有多話,而是看向窗外的夜色:“牌很好玩,不過我也有點擔心會得罪他們。做個有趣的人,能減少很多麻煩。”
她能拳打樊先生,腳踢Mr.Ethan,冷酷地對世界豎起中指,好像油鹽不進,也能坦誠地告訴黎晗,她很清楚自己跟他們不太一樣。
馬路旁,燈火闌珊。
濮懷玉轉過頭:“你說過的,要做我的靠山。”
這一刻,黎晗心神一震。
濮懷玉平安到家,黎晗在門口得到了濮曼吟的一個香香的擁抱。不是香水,是某種自然香,讓她有些暈頭轉向。
“姐姐,學姐讓我玩得很開心。”
明明是你讓我玩得很高興。下一秒,黎晗沒來得及糾正,又被緊緊抱住。
“謝謝你做小玉的朋友。”
黎晗連忙道:“哪裡……是我很榮幸。”
她謝絕了濮曼吟的邀請,畢竟天色已晚。
經過這個不平靜的夜晚,黎晗離開了兩人打工小隊。雖然在濮懷玉的行程表上,她仍然以另一種形式存在。
又到了做義工的日子。濮懷玉睜開眼,第一時間查看時間,意料之中收到消息。
【打工皇帝】:梁阿姨,我今天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