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1 / 1)

即使隗禎出現時穿的很是素樸,離開了那身剪裁修身的定製西裝,濮懷玉還是覺得他不應該出現在寺廟裡。

就像一直有不許來月經的女人進寺廟的傳聞那樣,濮懷玉諷刺地想,應該對性感男士進入寺廟實施更加嚴格的禁令,不然不公平。

“Ethan,我剛剛還在跟小玉聊天呢。你非要來的這麼巧,就彆怪我說你兩句嘍。”

隗禎無奈:“媽,我怎麼會怪你呢。”他坐到梁淑荷的另一邊,笑著哄她開心,“道歉的禮物已經放到床頭櫃上了,希望您能喜歡。”

係統:“怎麼突然有點人樣了。”

犀利的言辭顯然繼承自宿主。“我在我姐麵前也挺有人樣的。”濮懷玉道,“但是不妨礙我搞他和他好兄弟的心態,是吧?”

係統代替男主和男二打了個寒顫。

“禮物是其次。”梁淑荷憂鬱地歎氣,“小玉說的對,你就是叛逆期了。”

那三個字一出,隗禎的右眼皮立馬神經質地抽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越過母親的肩膀,女孩按動右眼的下眼瞼,露出一點殷紅,麵無表情衝他扮鬼臉。

隗禎唇線繃直,做出一副完全不為所動的模樣,儘管他已經頭疼到前額突突跳。

謔,有進步。此刻的濮懷玉心情就像電影裡的惡童,放下手以後考慮還能做什麼讓他不好受,為此頗有心情地朝他咧一下嘴,眼睛裡沒有一點笑意,完全是針尖對麥芒的樣子。

“小玉?”

而當梁淑荷轉過頭,濮懷玉又一臉認真和清澈,一雙手自然地捧起臉裝可愛:“對,每個人成長過程都會在不同的年齡遭遇叛逆期,隗先生不用諱疾忌醫。”

哈,她絕對在心裡嘲笑他了。百分百。

隗禎想,為什麼他總要在這個死丫頭麵前丟臉?

“對了,你們還沒認識吧?”

對上梁淑荷的笑眼,濮懷玉忽然覺得那兩泓不動聲色的泉很幽深,像是有所考量。

“我們認識。”隗禎露出如出一轍的笑容,越過母親身前伸手,好像真是他母親自誇中的那個謙謙君子,“是不是,小玉同學?”

他這麼人模人樣,濮懷玉還真沒有見過。再加上她確實被隗禎的美貌晃了一下眼,順勢握住了他的手,在空中輕輕蕩兩下。

好似一對朋友放學後共乘的秋千,在晚風中輕晃。兩個水火不同的對頭由此變成一對有點孩子氣的“好朋友”。

看在梁淑荷的份上,濮懷玉願意給他一個麵子,突如其來的示好卻引得隗禎略一愣怔。

“確實認識。”她敷衍完立即收回手,“我沒想到梁阿姨是隗先生的母親。我以為會是個上高中的小男孩,最近不太聽話,讓梁阿姨操心了。”

“大學畢業都好多年了,不還是要我操心。”

梁淑荷嘴上埋怨,“Ethan跟念高中的小男生也差不多吧?說不定還不如人家呢。這個年紀都沒交過女朋友。”

貴婦人原來也會催婚啊。濮懷玉總覺得她的腔調像推銷員。

隗禎右手握拳在唇邊,差點長歎一口氣:“媽,佛門淨地。”

他實在納悶,梁淑荷從前可不愛在外人麵前揭自己的短,更何況是晚輩。

“而且,小孩沒有必要了解大人的感情生活。”隗禎意有所指,“彆因為關心彆人,反倒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

樊雁舟終於清醒了一回,這讓作為朋友的隗禎神清氣爽。再加上一鼓作氣拿下來的大項目,最近的他可謂春風得意。

然而,印象中野性難馴的少女隻是單單往麵前一坐,隗禎所有的好心情就都消失了。

“你在說我嗎?我不覺得很糟哦。”濮懷玉冷靜反駁,“況且隗先生,我已經了解了。如果你實在不想我了解,我可以晃晃腦袋,倒出來還給你。”

隗禎想起不太好的回憶。

他本來都該忘記了——這個瘋丫頭差點在樊家嘔吐,可謂是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

……沒見過這麼沒教養的人。

不知道怎麼回事,濮懷玉不僅碰上了梁淑荷,還能把她哄得既開心又喜歡。隗禎篤定濮懷玉沒有打聽到梁淑荷行程的資源,但她們今天就是碰上了。

說實話,隗禎的確起了點小孩心態,大概就是“媽媽,這個是我非常討厭的人,你也不要喜歡她”。

結果,梁淑荷選擇性忽略了兩人對話中微妙的火藥味。“哎呀,這孩子,說話跟卡通人物似的。還晃出來。”她忍不住上手,“小玉,過來一點,讓阿姨捏捏臉。”

濮懷玉乖乖伸頭給她捏。

親手摸才知道,往日冷硬到能把人硌出一身血的女孩臉上真有點討喜的臉頰肉,健康的血色跟偏深的皮膚親密無間地融合在一起,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有的模樣。

點過燈,請過佛,梁淑荷一開心,又給寺廟捐了一大筆香火錢。

她淡淡開口,讓年輕的負責人和閱曆豐富到坐擁某協會會長頭銜的主任回避,光留下年輕的女孩。

“小玉,你們這裡有沒有‘最佳員工’之類的表彰?”

“阿姨,我隻是偶爾過來做義工。”濮懷玉想了想,誠懇道,“您要是覺得我今天表現還不錯,可以下次再來。清泉寺可以報名禪修,我問過參加的姐姐,說很好。”

在隗禎隱含審視的目光中,她神色如常,和眼前舉手投足間富貴天成的貴婦人自然地對話,沒有絲毫仰望上位者的卑下感。

梁淑荷欣然聽從:“好啊。我還沒有參加過清泉寺的禪修,既然你推薦,我肯定要試試。”

濮懷玉點頭,正要打聲招呼回頭,卻再一次被對方叫住。

“我剛剛就想說,小玉,Ethan跟你鬨過不開心吧?”

隗禎眉梢一抽。他跟她鬨?他跟一個沒素質的女大學生鬨?開玩笑——

隻是,記憶浮上心頭,少女憤怒到冷酷的一拍正是因為他那句挑剔。隗禎至今不覺得自己有錯,自己不過陳述了一個不那麼好聽的事實,濮懷玉可是冒犯了他的自尊心,她的姐姐更是起了不可原諒的心思。

他沒有過多計較,沒有連坐,已屬大人有大量。

因此,男人隻是玩味地睫毛微顫,好像這一點輕微的晃動就能概括他迄今為止所有的心理波動——傲慢到不足以引起明顯的變動——然後看濮懷玉會作何反應。

“……”女孩眉毛輕輕擰起來。

梁淑荷心急,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小玉,阿姨說,肯定是Ethan有問題,我回家一定會好好教育他。你們就借今天和好,怎麼樣?”

維持不出一分鐘,隗禎原先高傲到自負的表情當場破碎,一口老血差點嘔出來。

——不是吧,媽媽怎麼想的,他難道是低端大賣場裡需要甩賣的打折品嗎?

那種便宜貨中的便宜貨?

女孩表情為難,時不時看一眼隗禎,再很快地垂下眼眸。當不知真假的乞丐向放學後流動的年輕人群祈求善意時,從小錢包裡拿出零花錢的高中女生也會露出這種糾結的表情。

濮懷玉摸了摸鼻子:“……好吧。”然後,她對眼前一臉殷切的貴婦無奈淺笑,“阿姨是很好的人,所以我相信我跟隗先生之間應該也是因為誤會。”

“對了,我還有個請求。您教育的隗先生的時候可以輕點嗎?還有就是,最好不要打臉。”

濮懷玉才不是真這麼想,她隻是不願意隗禎那張出挑的臉蛋受損,同時借這條“羞赧而青澀”的建議擠兌一下他。

互相傷害誰不會。

“你放心,我知道孩子的自尊心很重要,不會這樣做的。”梁淑荷笑得爽朗,拉過兒子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兩隻手分開的時候,隗禎一副被濮懷玉非禮過、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樣子。

濮懷玉攤手:“怪我嘍?又不是我要摸他的手。”

係統感慨:“臉氣歪了都好看,真不愧是男二。美貌認證。”

濮懷玉缺德地想,要是隗禎知道此時有一個相當於人類嬰兒的人造物在自己腦袋裡給他豎起大拇指,估計真要吐血。

隗禎也沒厚此薄彼,用同樣震撼的眼神看一眼親媽,結果梁淑荷直接當作沒看見。

……這丫頭給梁女士灌了什麼迷魂湯。

隗禎差點把牙咬碎,艱難表態:“對,我們已經和好了。”

梁淑荷眼皮一掀:“和好是一回事,你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

“我——”

隗禎再三在心裡提醒自己“佛門淨地”四個字,平心靜氣,竭力對女孩露出微笑,“小玉,你一個女生晚上回學校不安全,要不要坐我的車?”

濮懷玉死魚眼:“你這樣很像奇怪的人。”

“你——”你還得寸進尺上了!

然而,她突然彎了彎眼睛。

“隗先生,我開玩笑的。”

濮懷玉笑一下,很快收斂,專注地看著他的眼睛,“謝謝你,但我們已經和好了。你有工作要忙,梁阿姨也要回家,我不想麻煩你們。”

隗禎愣住了。

心上有股奇特的感覺,他說不上來,似乎有個很沉重的東西頃刻間變成熱氣球飛走了。

撬動那個東西的是眼前的女孩。

出神間,喉嚨和唇舌先一步振動,一個無人指揮的樂隊自顧自在這副皮囊組成的瑰麗殿堂裡演奏。

“那你……晚上怎麼辦呢。”

他會對這個好奇,濮懷玉很意外。“我坐大巴車走。”司機連濮曼吟的手機號碼都有,算半個熟人,很安全。

“我也不可能這個時候坐你的車走。我還沒切晚飯要用的菜,廚房也沒打掃,有很多事情要做。”其中自然包括濮懷玉最喜歡的無限續麵環節。

所以,她堅定地後退兩步,晃一晃右手:“再見。”

“拜拜。”梁淑荷積極回應,不忘猛拍隗禎的後背。

“……”

隗禎說:“再見。”

他的座駕依舊是那輛配置了專門司機的賓利。梁淑荷的則是另一輛黑色勞斯萊斯,臨走前拍了拍獨子的肩膀,沒有說什麼。

“回公司。”

後座上,男人迎著窗外逐漸亮起的斑斕燈景,將尾戒脫了又戴,戴了又脫。

半晌,隗禎惱羞成怒:“莫名其妙……!”

逐步被夕陽吞沒的清泉寺內,濮懷玉獨自走在回廚房的路上,心裡一點都不害怕,側耳傾聽樹葉在微風裡的沙沙聲。

係統:“我有預感……雖然這次沒有任務提示,但我不會犯第二次傻。”

“用腳想都知道是假的。”濮懷玉迎著風,露出一個冷酷中透出些許陰險的表情,“隗禎要是跟他那個朋友一樣相信了,那他們就是兩個蠢貨。蠢鈍如豬。”

這個小女孩超級不好惹。係統對她的演技有了新認識,再次祝福男主男二好運,雙手合十:“佛祖在這裡,出家人不打誑語。”

“罪過罪過。”

雖然濮懷玉不是出家人,但她還是準備先懺悔再吃晚飯。為了懲罰自己又騙人,她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晚上少吃半碗素麵。

餐廳裡,負責人小心翼翼問起她,得到正麵反饋後長舒一口氣;仍有阿姨努力向濮懷玉推銷高質量男性,各種意義上的高質量,她以自己還年輕為由婉拒。

“老劉,也難怪小玉看不上。你是沒見到白天那個後生,比大明星還俊。我偷偷多看了兩眼,一下子覺得年輕不少。你說小玉還看的上你手頭那幾個不?”

“小玉,你真準備跟長的那麼招人的男的在一塊兒啊?這種男人可不安分啊,可不能讓他害了我們小玉。”

濮懷玉的頭簡直要栽倒在麵碗裡,聞言抬起頭,嘴裡含糊:“王姐,他也得看得上我才行。”

這都能看得上,低情商叫賤骨頭,高情商叫作艾斯愛慕藝術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