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套高珠真漂亮。我記得是最新款,好難買。”
黎晗笑道,做一個說悄悄話的手勢,“我跟媽媽參加晚宴的時候本來想買回家戴,今天終於又見到實物了。樊先生挺有實力。”
濮懷玉低頭看一眼項鏈,它和耳環、手串一同被黎晗稱為“雨夜幽靈係列”。
選定時,隗禎還綿裡藏針說“濮小姐,這是最新款,你可真有眼光”,並且假惺惺地說要親自給她戴上,看準了濮懷玉不會同意。
比起縹緲的夜晚,她覺得更像某種野生動物的眼睛。
“不是他給的。”濮懷玉漫不經心回答,沒有很喜愛的樣子,“是另外一個討厭鬼借給我的。”
黎晗歪頭:“討厭鬼?”
她想,能被濮懷玉討厭的人,道德必然極其敗壞,絕對不可結交。
黎晗正欲問清楚名字避雷,一個明亮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Cecilia!”
一襲珍珠白色的緞麵禮服勾勒出年輕女孩優美的身段,和諧內斂的珍珠耳環在臉頰旁輕輕搖曳,和溫婉的麵容交相輝映。
跟女孩對上視線的一刻,濮懷玉便知曉對方不是難相處的人。
“這位是你的新朋友?”
黎晗如夢初醒,“棠棠,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小玉。”
“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但又在我的意料之中。”
白棠笑著伸出手,在濮懷玉伸出手後毫不猶豫握住她略顯粗糙的右手,“我姓白,白棠。海棠的棠。”
“濮懷玉。”
在濮懷玉看不見的地方,黎晗用格外珍重的口吻提起這位友人。因此,就算和她交往的女性朋友們道德不那麼出眾,也會在明麵上敬濮懷玉三分。
更不用說能跟黎晗玩得來的圈內人,勢必和她一樣不是拜高踩低的壞人。“小玉,很抱歉請你稍等。還有一位朋友馬上就來。”白棠溫聲致歉。
“沒事,我很閒。”
隨後,黎晗的另一位朋友抵達。
“你是小玉,對嗎?”身著淡綠色紗裙的女孩快樂地略過兩個熟悉到無聊的朋友,積極向生麵孔介紹自己。
她伸出手,握住濮懷玉後用力蕩兩下,一看就是在家中受儘寵愛的類型。“我叫孔凝珂,可以叫我小珂。我也是一種玉噢!”
濮懷玉心頭一動。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看著這張對自己莫名很有吸引力的臉。
係統:“沒錯,這是你妹妹,親的。世界就是這麼小。”
“有點神奇。”濮懷玉知道書裡的自己本應該姓孔,可她仍然覺得驚奇,“我還沒有跟我的血親麵對麵過。”
她久違地表現出神奇寶寶的一麵,係統不禁露出慈祥的笑容。
孔凝珂也比往常興奮,幾乎是有些迫切地向她展現善意:“小玉,你真好看,又好看又帥氣。要是和你一起出去玩,感覺什麼都不用擔心,因為你會把我保護得很好很好——”
哪有初次見麵就讓彆人保護的。“抱歉,小珂過來前喝了點酒。”白棠連忙為朋友的失言打圓場,“她隻是有點……太喜歡你了。”
“我不介意她喜歡我。”
有點厚臉皮的說話方式,內容卻是濮懷玉的真心——她介意惡意,並且會隨之做好反擊準備;對於喜歡,她隻負責接受。
說罷,濮懷玉將一杯果汁遞給孔凝珂,像對待寶寶一樣右手在她麵前輕晃,聲音放柔:“孔小姐,喝兩口解解酒吧。”
“謝謝你!”孔凝珂“咕咚咕咚”飲下大半,放下杯子時對她撒嬌,“你都不叫我小珂的。Cecilia和棠棠都叫我小珂。”
濮懷玉歎了口氣。
她微微彎下腰:“小珂,請你伸手。”
孔凝珂毫不猶豫照做,果斷到引得黎晗和白棠對視一眼。因為在她們的記憶中,孔凝珂並不是這般好相處的人。
好相處到好像在衝人搖尾巴。
下一秒,濮懷玉把自己的手放進她向上攤開的掌心,望進她的眼睛淡笑:
“小珂,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掌心傳來的細微觸感,還有眼前人的一顰一笑,都讓孔凝珂的眼睛光芒大盛,燦爛得驚人。
“小玉,我也很開心認識你!”
係統:“沒讓你綁定攻略女配係統真是屈才了。”
“我怎麼聞到了一股酸味。”濮懷玉冷靜地收回手,心卻誠實地微微顫動——這是她血脈相連的妹妹。
她說:“係統,小珂是我的妹妹,我不是在攻略她。”隻是在暗處悄悄地示好而已。
酸的不止有係統,黎晗話裡話外也變得酸溜溜:“哎喲,‘很高興認識你’。姐,咱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都沒跟我說這句話。”
濮懷玉麵容沉靜,鎮定回答:“每個人都不一樣才特彆。Cecilia,你很特彆。”
明明是從小用到大的英文名。從她嘴裡念出,黎晗忽然覺得不一樣了。
“對呀,不要慪氣了。”白棠微笑著,“還不夠特彆嗎?我們今天都是來給你鼓勁的,有我們在呢。”
濮懷玉察覺到她措辭中的微妙。她不清楚這場生日宴是否有彆的寓意,此刻黎晗驟然消沉下去的麵容隱隱指向肯定的答複。
“……我爸不一定會那麼乾。”她小聲說。
白棠:“要是黎叔叔真準備在今天一道解決你的婚姻大事,至少得選個你喜歡的吧?”她抿一口香檳,環顧四周,“應該就是在這群人裡麵選了。”
孔凝珂想了想:“我覺得這裡麵最好看的就是樊先生和隗先生。”
濮懷玉沒有插嘴,某種程度上默認她的選擇。
人品不怎麼樣,長相和氣質卻是無出其右的top級彆。
係統給她劃重點:“男主和男二的硬件條件必須要拉滿。”
“所以,軟件差點不要緊?”對於這兩個人的特征,濮懷玉言簡意賅,“人麵獸心。”
“非要在這兩個裡麵選的話,我投樊先生一票。”白棠道,“不過我更希望和同齡人交往,感覺他們像父親那一輩的人,不是很聊得來。”
黎晗迅速地偷看一眼好友,心驚膽戰:“樊先生有女朋友了吧?哈哈哈……”
“我覺得樊先生很可怕。”孔凝珂說,“隗先生很好看,不太像現實生活存在的人。性格也很好,對小輩很溫柔。”
濮懷玉冷不丁:“差到爆。”
“嗯?”孔凝珂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後在經常性來往的圈內長輩和新認識的好友之間立馬選擇了後者,“小玉,他欺負你了嗎?”
直白並不意味著容易回答。
所以,濮懷玉在短暫評價後繼續。“雖然差勁,但臉和身材都很好。”
她臉上沒太多表情,仿佛根據自己的口味點評地位更高的男性十分平常,無需羞赧,“脖頸挺好看的。”
太難聽的話,除了讓人想抽爛那張隻知道往外麵吐點帶花香的毒水的嘴巴,還會把視線引向發聲器官。
濮懷玉覺得自己會看向他被衣領緊縛的部位,複而延綿到下顎完全是隗禎自己的問題。
這些散發著上流社會氣息的男人終日和西裝作伴,隗禎自然不會成為例外。她難道要為這群西裝禽獸的習性付錢麼。
三個人圍成的低矮城牆一齊陷入沉默。
白棠花了點時間反應:“小玉很喜歡隗先生啊。”
此前她一直認為經濟條件低下的女性很難采用這種心態對待男人——黎晗新交的朋友可真厲害。白棠很欣賞這種態度。
“喜歡說不上。”濮懷玉在心裡默默補充,惡心感更重一點。
係統:“你隻是有點顏控。”
以及偶爾有點變態。
隨後打破緘默的是孔凝珂:“有理有據!”她以一種近乎盲目的追隨心態感歎,“比我的理由具體好多。小玉,你很喜歡男人的脖子嗎?”
語氣好像濮懷玉回答“喜歡”,她就要當場弄來一堆。男人的脖子在她口中近乎某種廉價鴨貨。
“不喜歡,感覺很臟。”
黎晗收回剛剛震驚到變形的表情,點頭如搗蒜:“我也覺得。”想到有可能落實的婚姻,她整個人耷拉下來,“為什麼我一定要跟男人結婚……”
“不是還沒有定下來嗎?”白棠安慰她,“彆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大家都很關心你。”
有些“關心”不如不要。濮懷玉和人群中不經意投來的視線無意間相接。視線的主人狀似擔憂,目光相觸後很快收回,他好繼續跟彆人談笑風生。
擔憂是假,更像是視察。視察到她跟本場宴會的焦點有交集,他仿佛驗收到令人滿意的成果,興儘而歸。
姐姐呢?濮懷玉沒在樊雁舟身邊看到她,皺著眉在衣香鬢影間尋找,看到濮曼吟後鬆了好大一口氣。
看表情似乎聊得不錯。
這時,一道噴過古龍水的黑影錯過她邁步上前,對壽星舉起酒杯:“黎小姐,祝你生日快樂——呃!”
濮懷玉可不想被忽略,尤其是被認識的人忽視。“晚上好,周少爺。”所以她同樣上前,在周星丟了魂似的視線中碰過他手心顫抖的酒杯,“謝謝你祝Cecilia生日快樂。”
“……不、不用謝。”
周星趾高氣揚慣了,沒有認出濮懷玉的背影,以為是哪個無名無姓的小總帶過來的女朋友,所以信心滿滿地忽略她。
結果一轉頭,眼珠都被嚇掉。
“要跟我喝一杯嗎?”濮懷玉欣賞著他的表情,難得對一位異性充滿熱情,“剛剛另一位先生想請我,我都沒答應。”
“不用了……!”要不是在眾多權貴聚集的生日宴上,周星真想慘叫出聲。
濮懷玉偏過頭,麵無表情裝可愛:“為什麼不用?我覺得我還挺搶手的。”
不知為何,孔凝珂用力地點起頭。
係統:“你妹妹真捧場。”
“謝謝,那是因為我本來就可愛又搶手。”濮懷玉理所當然,一點都不會臉紅。
而在喜愛各種網紅和小模特的周星眼裡,前不久才在私人會所扇過踹過自己的健碩體育生渾身散發著難以抗拒的威壓感,好像下一秒就要再給自己來一腳。
他把酒杯往侍者的空盤裡一放,渾身直冒冷汗。“真的……真不用!”然後像競走選手一樣飛速溜走了。
黎晗直覺有情況:“怎麼回事?你們倆認識?”
不等濮懷玉回答,她便開始小聲說壞話,“姐我跟你講,這個周星可不是什麼好人,校園霸淩、當街打人一個不落,都被家裡人壓下去了,你離他遠點。”
很顯然,黎晗並不滿意父母操辦的這場生日會。“要不是我爸邀請,他不會有出現在這裡的機會。”
濮懷玉也小聲,既是回答,也是為了讓她高興點兒:“確實認識,扇過巴掌的交情。”
“誰?他敢打你?!”
“我扇他。”濮懷玉道,“噢,我還傷害了他男人的自尊。誰叫他說我姐姐壞話。”
黎晗意會到她的意思,嘴巴能裝下鴨蛋。
“……打得好!”
“我錯過什麼了嗎?”
白棠從盥洗室回來,“剛剛遠遠地看到了一張不想看見的麵孔。”
黎晗立馬給濮懷玉打掩護:“沒什麼,我跟小玉普及壞人呢。對了,那邊怎麼聚了那麼多人?”
“咦?剛才過來的時候還沒有……”白棠轉過頭,有點意外。
“等等。我離開一下。”
那一角藏藍色令濮懷玉三步變作兩步,急匆匆地落下孔凝珂拿來不久的點心。
點心躺在白淨的圓盤裡麵,孤零零的,單調又乏味。特彆的花色讓它至少得跟另一隻相映成趣看起來才漂亮。
而現在,濮懷玉顧不上品嘗它,甜蜜是麻痹神經的烈性毒藥。她要口齒清楚地反擊,然後把濮曼吟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