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量不對？”萬磊一怔。

萬磊沒什麼買菜經驗，完全沒注意魯誌元這邊的動作，江雲楓這麼一說，他以為是魯誌元少切了肉，或者是在秤上做了手腳。

“老板你怎麼......”萬磊非常信任江雲楓的判斷，慍怒剛起，就被她接下來的話止住。

“你給我的肉多了，但是分量報少了，排骨少報四兩，梅花肉少報二兩，臘腸少報三兩......”江雲楓指著麵前的肉一一講道。

“報少了......那不是相當於白送你好多肉嗎？”萬磊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父母在我家肉鋪買過很多年肉，現在你做菜......咳咳......你們家店估計也不太能經營下去......我就想著送你點肉，幫襯一下。”魯誌元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被戳穿後還有點扭捏。

他怕自己同情江雲楓而做的舉動，傷到她的自尊心。

“老板你怎麼......人這麼好啊......”萬磊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接著剛才的話說。

魯誌元擺擺手示意沒什麼，不過他有些奇怪：“就這麼幾兩的差距，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掂了掂，感覺出來的。”這麼多年各種肉類過手，江雲楓對食材重量的判斷誤差可以精確到一兩之內。

“這麼厲害？就算我這種賣了很多年豬肉的，也做不到這麼準確。”魯誌元看向江雲楓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我找了師傅學的，做菜、選食材都學了。”江雲楓想，要是祖母還在，估計要連打噴嚏了，“就按照實際重量算價格吧，不用送肉，我們店現在經營得挺不錯的，蒸蒸日上。”

江雲楓感覺到了魯誌元的善意，但她性格向來豁達，不喜歡占人便宜。

“江家小酒館？”魯誌元回想了一下曾經吃到過的可怕味道，打了個激靈。

“是的，今時不同往日，有空來我們店吃飯吧，保證不會失望的。”江雲楓看著魯誌元嫻熟重新秤豬肉，在塑料袋上貼了標簽。

“這個我可以作證，我幾乎每天都要在他們店吃一次飯，享受美味~”萬磊想起之前吃到的美食，又陶醉了。

魯誌元本來不信，但江雲楓對分量的判斷、講話時堅定的眼神，以及萬磊在旁邊的推薦，讓他突然對江家小酒館非常好奇：“好，好，這麼一說，過幾天我一定得去你們店裡看看。”

江雲楓付過錢，兩人和魯誌元道彆。

“小江老板，你人真好，明明不講出來可以占便宜的，你也不貪心。”萬磊算了算，那些多給的豬肉有好幾十了。

“誠信比這些貴重多了，不管做人還是開店，守好底線才能走得長遠。”江雲楓想起上一世剛開店時祖母的教導，這些話穿過悠悠歲月，依然影響著她。

“你說得對！”萬磊更佩服江雲楓了。

萬磊也不懂怎麼選菜更新鮮，隻儘到了“好搬運工”的職責，江雲楓在各種肉攤、菜攤前嫻熟挑選，他就屁顛顛跟在後麵接過一個個裝滿菜的塑料袋，像是大佬身後的小弟。

不過萬磊挺樂嗬的，看著各種食材，猜測新菜品是什麼，把自己猜得口水直冒。

出了農貿市場的大棚，人行道邊還有一些賣菜的散戶，大多沒有資質，用三輪車裝了各種菜，吆喝著販賣。

江雲楓朝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夫婦的攤位走去，看到一個年輕女生正在挑菜，她戴著粉色貝雷帽，打扮很精致，和菜市場的畫風格格不入。

老夫妻在說什麼“菜收成不好”、“走了四十公裡路才把菜運過來”，那女生歎了口氣，說“真不容易”，而後拿起幾捆茼蒿，隻是看了看就裝進袋子，沒有仔細挑選。

江雲楓走近時，老夫妻已經把菜裝袋稱好，遞給女生：“這些26元。”

“26元？好吧......”

三捆茼蒿根本要不了這麼貴，女生聽到這個價格有些疑惑，但看看麵前腰背佝僂、麵容滄桑的老夫妻，又不忍心反駁。

剛要付錢，那老爺子開口：“薑也剩得不多了，你看要不......再帶一塊，幫我們早點賣完早回家吧。”

也不等女生回複，老太婆把薑放在秤上，快速按了幾下按鈕，拿下來塞在女生手裡的塑料袋裡：“差不多4塊，加一起30元，剛好湊個整數。”

女生隻是愣了兩秒，就要付款。

江雲楓挑了挑眉，拿起一捆茼蒿，在手裡掂了掂，那菜葉子上被噴了很多水，讓一捆菜都重了不少。

有些奇怪的是，一根茼蒿卻用了三個紅繩，捆得嚴嚴實實的，江雲楓依照往日經驗感覺有貓膩，湊近聞了聞。

她用嗅覺判斷食材新鮮程度的功夫很了得，那茼蒿外層雖然是新鮮菜葉氣息，裡麵卻夾雜了輕微腐爛的味道。

“這菜裡麵恐怕不新鮮。”江雲楓肯定道，“拆開看看再決定要不要買吧。”

那女生支付密碼輸到一半，聽到這話停了下來。

老夫妻也愣了一下，隨後滿臉可憐地看向江雲楓：“姑娘，你看這菜葉子都是飽滿的，怎麼會不新鮮呢。姑娘你不能因為想還價，就給我們扣黑鍋吧？”

“還是不要這麼說吧，老人家也不容易......”那女生猶豫著開口。

“話可彆說太早，我們小江老板不確定的事不會亂說。”萬磊知道江雲楓不是冒失的人，說話肯定有根據。

“這樣吧，拆開看一下就行了。”江雲楓說著，從兜裡掏出20元紙幣放在菜邊，買這捆菜綽綽有餘，“錢先放這裡，如果裡麵菜沒壞，我就買下；如果壞了，那就給這姑娘把菜退了。”

老夫婦支支吾吾，很緊張地撲過來阻攔。

“沒有你這樣的......你不許拆......”

“你怎麼欺負老人啊？我們老人賣菜容易嗎！”

周圍的人聞聲圍了過來，見一方是年輕人，一方是老年人，本能站了隊，剛想指責江雲楓，就見她快速拆開了三條紅繩。

那一捆茼蒿，從外麵看，都是新鮮支楞的菜葉，嫩綠色的，打開來，內部遮擋的不少葉子是深綠色的，已經有點膿爛了，因為裹在裡麵，看不出來。

答案不言自明。

那女生驚呆了，趕緊把自己買的三捆菜也拆開來看，裡麵都是爛的。

“這......前幾天菜噴了水蔫了，我們不想浪費才......”老夫妻眼神躲閃，顯然是知情的。

“你們怎麼這樣啊！我還覺得你們老年人賣菜不容易，結果26塊買這些，還坑我！”女生感覺一陣心寒。

“26元買三捆菜？這價格也坑人啊，這點菜的市場價也就10元出頭！”一個燙著波浪頭的大姐路過，憤憤不平道。

“而且還噴了水，水也壓秤。”手裡提了好幾袋子菜的過路大爺補充道。

“我剛才還想說這年輕人欺負老人呢，沒想到是老人在耍詐！真氣人啊！”一個胖胖的大叔帶著妻子和女兒圍觀。

“這個薑也不太新鮮。”江雲楓收回自己放在攤位上的20元，從女生的塑料袋拿出生薑，那薑一頭有點黑，稍微掰開一點，就能看到裡麵也爛了。

“這......幸好我沒買......”女生欲哭無淚。

“這老夫妻怎麼改賣菜了？上次他們假裝滯銷果農，在這裡賣爛水果，騙了幾個小姑娘五百多，被市場管理員罰款之後趕走了，現在這是另起爐灶了？”一位知情的大姨說道。

“對不起，我們不賣了，不賣了。”老夫婦見被戳破，趕緊收拾東西逃了。

“還好沒付款，我想著他們是老年人不容易，真沒想到......”那女生垂頭喪氣的，“你真厲害，不會被道德綁架。”

江雲楓笑笑，上輩子剛開店時，這種事遇見太多了，幾個菜販覺得江雲楓和祖母淳樸善良，賣慘、壓秤、注水......很多小伎倆都耍過。

當然後來都被她們一一識破，換了誠信可靠的菜販穩定供菜。

“你有同情心很可貴，但是善惡和年齡無關，不是說老人就一定是好人，也可能壞人變老了呢？很多事要不帶立場地甄彆。”江雲楓和萬磊一起往停車的地方走，女生就跟在後麵，“比壞人更有洞察力，才能在做好人時不被辜負。”

“你說得對。”那女生一臉佩服地看著江雲楓，“你看著就比我大個一兩歲，為什麼社會經驗豐富這麼多啊？”

“可能因為我是開飯館的，跟不少人打過交道，鍛煉出來的。”江雲楓笑道，“要不要去我們飯館吃飯？”

“你竟然有自己的飯館？我想去看看。”女生看向江雲楓的眼裡，星星更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

“林若雪。”

“我叫江雲楓，我家店叫江家小酒館。”

萬磊把買的菜都放進後備箱，開車帶著江雲楓和林若雪回了江家小酒館。

還不到十一點，已經有兩個食客在門前等待了，是前一天來過的食客。

“久等啦，你們到多久了？我剛才去采購了。”江雲楓跟兩人打招呼。

“有一會兒了，沒關係，這麼好吃的飯值得我們等！”

兩個食客寧願等著也不換個地方吃飯，讓林若雪覺得很新奇，好奇這裡的飯菜有多好吃。

“大家先坐，看看吃點什麼。”江雲楓打開卷閘門，招呼大家落座，給每個人倒了杯大麥茶。

林若雪掃視著氛圍雅致的大堂，被牆上的菜品照片吸引，那些菜色香味看著都很誘人。

“小江老板，新品你準備做什麼？”萬磊幫著把剛才采購的肉和菜拿進屋。

“正餐加一道板栗臘味燜飯，價格和排骨飯一樣。素菜加一道梅花四素，一道脆皮嫩豆方，都是18元。”江雲楓說道。

“那我中午就吃這些！”萬磊期待地搓搓手。

“有新品？我們也想吃！就點兩份板栗臘味燜飯吧。”兩個食客聽到有新品，眼睛亮起來。

“我也想吃這個。”林若雪笑道。

“你們真是相信我的手藝，連樣菜都沒出就敢點。”江雲楓一臉狡黠的笑，心裡樂開了花。

“那當然了，昨天吃過就知道，你做什麼菜我們都不會踩雷的。”兩個食客應道。

“我雖然沒有嘗過你的手藝，但我相信你的為人。”林若雪肯定地頷首。

“我就不用說了。我想第一個吃到新品！”萬磊像小學生一樣舉手。

“沒問題，第一份新品給你，辛苦今天幫我搬運菜品。大家的飯也會隨後上桌。”江雲楓說著，進了廚房。

大梁美食講究一個應季嘗鮮，秋日正是板栗成熟時，江雲楓買了好幾斤板栗，圓滾滾，金燦燦的。

她將板栗個個切開小口，放在熱水中煮熟，撈出也更好剝皮。

剛從豬肉鋪買的臘腸，酒紅色夾雜著白色的顆粒，外皮褶皺而帶著淡淡油光。

切成薄片，在熱鍋中煸炒，白色的油脂融化變成液體，濃厚的臘肉香氣，被熱油爆香。

香菇片、胡蘿卜塊、板栗加入其中，來回翻炒，那花生油和臘肉油混合著裹上各種食材，整鍋食材都是亮晶晶的，覆蓋著薄薄的油膜。

淘好的大米加入其中，再加上各種醬油，攪拌成均勻的淺棕色。

此時臘味飯的成色已經足夠誘人。

江雲楓這段時間，把電飯煲的功能研究透徹了，原本燜飯應該使用砂鍋，用更長時間燜熟，現在用電飯煲效率提高很多。

她將混合好的食材轉移到電飯煲中，點開了開關。

大堂內的四人閒聊著，看似耐心，實則焦灼地等待著臘味飯的完成。

隨著時間推移，臘味的醇厚、醬汁的鹹香、板栗的甜味，融合在一起，從電飯煲的縫隙中鑽出，蔓延在整個廚房中，又慢慢溢到大堂裡。

江雲楓打開電飯煲蓋子時，萬磊、林若雪和其他兩個食客異口同聲。

“江老板，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