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俞萍和俞安表情凝重,又小心翼翼,怕薑喻沒了工作受打擊。

薑喻彎起眉眼,“你倆怎麼比我還緊張,工作而已,這家不行換一家,我又沒打算深耕眼鏡行業。實在找不到我還可以繼續招學生補習英語。”

多年打工生涯,她早就習慣了。

俞萍和俞安這才雙雙鬆了口氣。

俞安憋了一會,悶聲說,“明天我問問有沒有同學要補習。”

薑喻笑著說好。

對她來說,賺錢隻是輔助,俞萍和俞安考大學才是正途。

俞萍和俞安發自內心的理解和支持,如一股暖流,熨貼她的心。

另一場風波卻在暗中醞釀。

九月的最後一天,是個周日,俞萍和俞安不用上學,薑喻也難得在家享受周末。

之前在眼鏡店工作,周末是最忙的,哪有時間休息。三個人總是錯開。

眼下工作沒了,周末有了。

薑喻一大早招呼,“今天一起出去逛街,買買冬裝,中午在外麵吃。”

“我和俞安有棉服,給你買就夠了。”俞萍下意識拒絕,“中午也不要在外麵吃,浪費錢,我們買菜在家做,我跟隔壁奶奶學會一道肉燜豆角,做給你們嘗嘗。”

薑喻盯著兩人,嘴角揚起,“你們倆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什麼日子?”姐弟倆果然很茫然。

薑喻伸手攬住俞萍,“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她頓了下,故意說,“俞叔叔告訴我的,難道我記錯了?”

這個日子念了十年,怎麼會記錯呢?

俞萍去世後,薑喻每年都會在她生日那天,默默點一支蠟燭,燭光跳躍像她溫暖的眼神。

她不祭奠俞萍的忌日,隻過生日,好像俞萍從未離開一樣。

現在,真正的俞萍就在眼前,薑喻要名正言順地給她過生日。

俞萍有些害羞,“我們沒有過生日的傳統,我和俞安都不過的。”

“要過,”薑喻斬釘截鐵,“從今年開始,你倆都要過生日。”

然後轉向俞安,坦然問,“你生日是哪天?”

俞安被這種明晃晃的雙標傷到自尊,鼻孔一哼氣,扭頭不理她。

俞萍輕笑著補充,“他是五月份生日。”

“那還早呢,先給你姐過生日,不準吃醋。”

俞安羞惱,“誰吃醋了!”

嘴上說不在乎,俞安臉臭了一路。

薑喻給他比劃男士棉服,他斜著眼不配合,問他喜歡哪件,他也不回答。

最後薑喻作主,給他買了件深藍色帶毛領的厚棉服,俞安還嘴硬,“我火力壯,不需要。”

“不需要?北風一吹,溫度唰唰降,下雪又結冰,凍壞了還要去醫院花錢治病,值不值當?”薑喻嗆完聲,購物袋直接扔他懷裡。

給俞萍選的是杮黃色係帶棉服,白色毛領軟乎乎毛茸茸,襯得俞萍臉白淨小巧。

紅色也好看,但姐弟倆要守孝,穿不得喜慶顏色。

俞萍自然不肯要,薑喻耐心勸說,“過生日呢,怎麼能沒有新衣服。而且棉服能穿好幾年,折下來也不算貴。”

堅持讓店員包起來。

她終於可以用自己賺的錢給俞萍買生日禮物了。

心底有個聲音輕輕說,俞萍,謝謝你代我的媽媽接受遲來的孝敬。

俞萍拗不過,就反過來幫薑喻選,秋衣秋褲,毛衣棉服,薑喻都沒有,都要添置。

買好衣服,三個人去眼鏡店前麵那條街上吃炒雞。

還是上次吳經理帶吳同和薑喻見麵請客的那家,雖然被薑鵬飛攪和一通,鬨得不愉快,但炒雞的味道不錯,薑喻特意帶姐弟倆來嘗嘗。

上午光買衣服花了一百多,俞萍心疼得不得了,擰著身子想回家,硬被薑喻拽過來了。

“一年隻過一次生日,咱們不去大飯店,花不了多少錢。”

最終還是在炒雞店熱熱鬨鬨鬨吃了飯。

“晚上我親自給你煮長壽麵吃。”薑喻悄悄對俞萍說。

煮長壽麵的手藝還是多年前的俞萍教的呢。

三個人吃飽喝足,大包小包,開開心心回家。

一進巷子,就發現大門洞開。

“遭賊了?”俞萍驚呼。

薑喻心裡一驚,也加快腳步。

院子裡,一個突兀的身影站在花圃前,正垂頭看綠油油的菠菜,眼看腳尖要碾上去,薑喻喝道,“你來乾什麼!”

薑鵬飛傲然轉身,看向門口三人,眼神中滿是挑釁。

目光掃過俞萍時,似乎怔了下,很快又恢複跋扈的姿態,“薑喻,我說過,這裡不租給你們。說話算話!”

他將疊成方塊的紙團用力一扔,薑喻單手接住,打開一看,正是她親手寫的租房協議。

“當時說雙倍退錢,我也不賴賬。”薑鵬飛慢悠悠掏出錢包,捏出一遝錢,往薑喻手上一拍,“兩千塊,隻多不少。”

接著,雙手抱胸,驕矜地看向她和俞安,“算我做善事,前麵一個月給你們白住,租金不要了,趕緊搬走。”

掃過薑喻身後的俞萍時,臉色微僵,火速把眼神轉回薑喻,“明天國慶節,你們趁假期趕快搬走,彆耽擱我後天上學。”

語氣囂張至極。

俞安雙眼噴火,捏緊拳頭就要衝上去。

他向薑喻學了兩招,最近有空就練,立刻馬上想在薑鵬飛身上試試練習成果。

俞萍用力拉住他,輕輕搖了搖頭。

俞安見她眼眶微紅,汪著淚,又急又怕的樣子,恨恨收回手,一拍薑喻,咬牙低聲道,“欺上門了,怎麼辦?”

薑喻一手協議,一手錢,兩隻手攥成拳頭,手麵隱隱爆出青筋。

她微垂著頭,好久沒有說話。

再抬頭,卻是一臉冰寒,眼神銳利如刀,“薑鵬飛,你真敢!”

對他不抱期待,也料不到他心狠至此。

當真跑過來趕他們走!

她造了什麼孽,有這種生父!

牙齒咬得格格響,又氣又恨,想狠狠地唾罵他,胸口卻被巨石堵住,呼氣都痛。

薑鵬飛卻有些得意,“我們薑家的房子,我為什麼不敢。我就是要讓你看看,我薑鵬飛說話算不算數!”

薑喻狠狠瞪著他,半天才緩過氣,恨聲道,“協議寫得清清楚楚,租期一年,不得無故毀約。你背信棄義,薑家老爺子也和你一樣嗎?”

薑鵬飛臉色突變,“你罵我?”

薑喻不屑回答,冷哼一聲。

薑鵬飛氣道,“原本,你認個錯,求一求我,說不定我就繼續租給你了。敢罵我?這個門,你彆想進了。你不搬,我這就找人把你東西扔出去。”

他怒氣衝衝朝大門走,經過三人時,忽然伸出一隻細弱的手,用力抓緊他的衣襟。

軟軟的聲音,“我向你認錯,我求求你,可以嗎?”

俞萍抬頭看向薑鵬飛,淚水漣漣,眼神卻堅定無比。

薑鵬飛腳步一頓,神色複雜,“不關你的事,你不要說話。”

“薑喻的事,就是我的事。”俞萍的手微微顫抖,扔緊緊抓著他的衣角,“租你家房子住的,是我們三個人,搬,也是我們一起搬。”

她目露哀求,“求求你,不要趕我們走。”

薑鵬飛臉色微僵,說不出話。

斜刺裡伸出手,用力將那片衣角從俞萍手中拽出來。

薑喻厲聲道,“不要求他!不準你求他!”

怨恨的目光釘向薑鵬飛,“他不配!”

薑鵬飛臉色由紅轉白又轉青,“你,你真是野蠻。”

薑喻已經分不清他是誰,眼前的人和十幾年後冷麵無情的男人重合在一起,她歇斯底裡地喊,“拜你所賜!”

這一身皮肉和冷血,都是拜你所賜!

這一角遮風避雨處,也要被你拿走!

有本事你拿啊,拿走吧,全都拿走!

這皮,這肉,這骨,這血,統統拿走!

薑鵬飛驚惶地瞪著她,醒過神後,一句話沒說,轉身大步離開。

薑喻一口氣哽在胸口,看薑鵬飛倉皇消失在門外,雙腿一軟,向後倒去。

俞安在身後穩穩地扶住她。

俞萍連忙湊到她身邊,握緊她的手,“你還好吧?”

薑喻雙目失神,空洞地看向俞萍,半晌,才慢慢凝聚,漆黑的瞳仁一動不動,輕輕喚了聲,“俞萍……”

俞萍用力晃晃她的手,“是我,我在。”

薑喻扯了扯嘴角,想對俞萍笑一笑,卻提不起一絲氣力,觸不動半分僵硬的肌肉。

她低下頭,埋在俞萍肩上,無聲無息。

一米七的個頭,向來颯爽淩厲,這個時候,卻虛弱得像個孩子,在一米六的俞萍懷中,意外和諧。

俞安收回攬在她背後的手,緊握成拳,指節捏得泛白,微微抖動著。

“這個混蛋,我饒不了他!”他低聲嘶吼。

剛十五歲的乾瘦身形,忽然就有了利刃。

俞萍撫著薑喻的背,輕聲安撫。

熟悉的氣息籠在身前,薑喻漸漸回神。

門外傳來清脆的喊聲,“薑老師,俞萍姐,俞安哥,出什麼事了?要幫忙嗎?”

是隔壁的唐傑,聽到爭吵跑過來。

俞安回了句,“沒事。”

薑喻直起身,勉強笑了下。

俞萍也說,“謝謝唐傑,現在沒事了。”

唐傑擔憂地盯著薑喻,“薑老師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薑喻搖搖頭,“你回家看書,晚上我再來給你補課。”

“哎,我爸媽都在家,有事你就喊我們。”唐傑又看了薑喻一眼,才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