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1 / 1)

作弊 簡梨 4071 字 2個月前

三月,春寒料峭。

走出溫暖的機場大廳,陳麒呼出一口憋悶的濁氣,今日天朗氣清,是個好天氣。

稍慢兩步,律師拿著剛掛斷的手機快步走過來:“指導組進駐了。”

“麻煩瞿叔。”陳麒微微躬身以示感謝,轉頭看著被助理和保鏢簇擁而來的魯國君。“媽,還好嗎?”

“還好。”魯國君抬頭望天,從挎包裡取出墨鏡帶上,“太陽真大啊。”

公安在出口接人,看著一行人身著黑色衣服,滿臉沉重而來,也跟著調整麵色,越發嚴肅。

陳麒帶保鏢和律師坐一輛車,魯國君帶保鏢和助理坐另一輛車。見他們這樣安排,接人的兩位對視一眼,明了陳家的戒備與敵意。

先去殯儀館認領屍體,程序上確認死者身份後,被遞上一紙文書。

“你父親的案子已經成立的專案組,需要屍檢確定死亡原因。”公安遞上文書,是遞給陳麒的。

魯國君接過文件夾,毫不猶豫簽下自己的名字。進入室內她就摘了墨鏡,眼睛略微紅腫,看得出有哭過的痕跡。

作為辦案人員,對陳大勇的家庭背景、社會關係倒背如流,魯國君瘋過的事情早有耳聞,如今再看,是個正常人。

“王警官一直盯著我媽,是有什麼事情嗎?”陳麒冷冰冰開口。

“沒有,抱歉。”

“我是陳大勇的配偶,來之前在協和做過權威檢測,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王警官放心。”

敵意和對峙感撲麵而來,王浩有苦難言,當初他們夜以繼日、堅守崗位,從不覺辛苦,隻以為自己在懲奸除惡,如今卻不敢肯定。作為被私用的公器,王浩有時懷疑正義到底是什麼。

第二站去會議室,指導組的領導接見了他們。

一個能容納三十人以上開會的大會議室,雖然是白天,但室內依舊開著燈,窗簾隻拉上一層白色紗簾阻隔窗外視線,電腦、電視、led屏、話筒,會議室內一切電子設備都沒有開啟。會議室中間是大大的橢圓形會議桌,兩邊配課桌型會議桌,一水兒的棕紅色。

來的人不少,但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隻有六人。指導組三人落座後,魯國君、陳麒、瞿律師在他們對麵落座,其他人緊跟著在兩側課桌型會議桌後就座。

穿著藏青色修身西裝的工作人員送茶水進來,帶著白手套把瓷杯放在一條水平線上,轉身的時候藏青色頭花一閃而過,衣服、皮鞋、手套、頭花統一,退出去的姿勢也統一。

組長先端起茶杯吹了吹,沒有喝,又放下。

“魯女士,關於陳大勇的事情,首先我代表**表示歉意,是我們沒有把工作做好,導致了如今的局麵。”組長微微欠身,歎息一聲:“事到如今,我們也希望儘快查明真相,還死者一個清白,請一定相信我們、配合我們。”

魯國君神情很平靜,沒有指責,也不憤怒,“領導說的是。”

“陳大勇生前有和你說過相關事情嗎?不管是生意上的,還是人際交往上的。”

“沒有。”

“據我所知,春節前你們回來過一趟,難道沒有談論到相關話題嗎?”

“沒有。”

“魯女士,我們的的目的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早日查明真相,希望你配合。”

“領導誤會了,我是真不知道。五年前我就和陳大勇分居了,後來去了四川,兩年沒回來。春節回來談離婚,沒談攏,年三十之前就走了。”魯國君依舊用平靜的語氣表達自己一無所知的事實。

組長端起瓷杯,吹了吹,呷了一口。

“那魯女士能提供一些名單嗎?根據你了解的情況,誰有可能知道呢?”

“我是個家庭婦女,很多年不工作,不清楚他在外頭的情形。”魯國君保持著恭敬、禮貌但一問三不知的態度,讓這場談話無疾而終。

出了大樓,一行人在出口等保鏢開車過來,四周空曠,瞿律師問:“不配合他們嗎?”

“想,無能為力。”陳麒往邊上站,給媽媽擋住強烈的日光。“他們太傲慢了,說是配合,不過是等著我們搖尾乞憐。今天這出,從頭到尾隻表明一個態度,自家乾部走錯路令人痛心,但都是不法商人圍獵的過錯,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給後來人一記警鐘。都2010年了,還要演納頭便拜,求青天大老爺做主的戲碼?”

瞿律師不讚同,但也不好勸,一條命橫在當場。陳大勇是被逼死的這點已經是板上釘釘,他或許不是完美受害人,但他的錯肯定比其他人小。這個結論還沒有被官方公布,但在所有人心裡都已認定。最簡單的道理,如果陳大勇真是什麼幕後黑手、利益巨頭,他就不會死。

第三站到酒店入住,陳家的彆墅都被查封了,等案件辦完之後再歸還。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領導,派出所傳來消息,陳家人報警,說在酒店房間查到的針孔攝像頭。”秘書過來小聲彙報。

“豈有此理!太猖狂了!有沒有腦子!”領導勃然大怒,“我還說陳家人太桀驁,現在看來,不懂大局的另有其人!加大力度、嚴守紀律、專案專班,這件事,要儘快出結果,我守著。”

“消消氣,消消氣,興許是誤會。現在很多酒店都有不法安裝攝像頭的人。”秘書連忙勸。

“我還沒糊塗!”領導沒好氣罵道:“做事!抓緊!”

陳大勇的屍檢結果很快出來,死因就是高處墜落,體內沒有藥物或酒精,從現場勘驗結果來看,是他自己爬上窗台的,沒有撕扯、推拉痕跡。

魯國君對這個結果表示認同,在確認書上簽字,領了遺體送到殯儀館火花,準備在城郊墓園安葬。

葬禮當天,天氣晴朗、萬裡無雲,看來老天並不為陳大勇的死傷心。。

陳家這邊,陳大勇的兄弟姐妹拖家帶口來送最後一程,魯國君這邊,隻有她同母的弟弟來了。趙莉、陳鴻,盧婉嫚、陳麟、陳鸞也穿著黑色喪服出現。親戚就到了這些。

礦上工人代表來了一些,陳大勇在臨死前安頓好了工人,工人們對這樣仁義的老板很是感念。

往日與陳大勇交好的朋友少數幾個親自來了,大多委托秘書、助理出席。

如此明顯的對比,當真是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儘是富貴人。

魯國君、陳麒站在家屬達禮位,向每一個來吊唁的客人表示感謝。

葬禮很簡單,魯國君在陰陽先生的主持下,把骨灰盒放進去,工作人員封死,一切就結束了。

墓園門口,一輛警車停在這裡。見一行人出來,兩位警察下車,向盧婉嫚出示了證件和《拘傳通知書》,“你涉險職務侵占,麻煩和我們走一趟。”

“職務侵占?”盧婉嫚取下墨鏡,看清通知書內容,大為不解:“誰告的我?我侵占什麼了?”

“我告的。”魯國君走出來。

盧婉嫚憤怒,“你有什麼資格?陳大勇已經死了!”

“麒麟勞務公司的法人是我,你涉險侵占勞務公司兩百萬資產。”礦上企業法人是陳大勇,但早年為了分擔風險成立的勞務公司、文化傳播公司之類的後勤保障小公司,法人是魯國君。

“兩百萬?你侮辱誰呢?區區兩百萬!”盧婉嫚難以置信,陳大勇的資產以億計,她每年不止從陳大勇這裡拿兩百萬!居然用這個理由告她,可笑不可笑!

“職務侵占六萬就可以入刑了。”魯國君道:“剩下的你和法官解釋,和我說沒用。”

“盧女士,請你配合。”看盧婉嫚有不配合的征兆,警察再次提醒。

“媽媽,媽媽……”陳鸞不知發生了什麼,大哭起來。

陳麟左右看看,也跟著哭了起來。兩個孩子年紀雖小,也懂得基本情況。爸爸死了,媽媽經常哭,現在還有壞人欺負媽媽。

“哥、嫂子,幫我看著孩子。”盧婉嫚對站在一旁的哥嫂叮囑。

還沒走的賓客麵麵相覷,原配撕小三常有,一出手就把人往監獄裡送的倒是少見。但誰有立場說話了,魯國君前些年差點被逼瘋的事情都有耳聞,如今陳大勇不在了,豈不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魯國君一個家庭婦女,盧婉嫚卻是商場上有名的,她倆撕吧起來,勝負難料啊。眾人交換著眼神,不知道能不能在原配小三撕逼的空隙,再吞一點兒陳大勇留下的產業。

陳大伯卻看不下去,挺著大肚子擠上來,教導魯國君:“弟妹啊,家和萬事興,你這麼鬨,大勇在地下知道了,該怎麼想啊?”

“可惜了,他不知道。”魯國君很平靜,不知道是吃藥的原因,還是早過了歇斯底裡的年歲,不管是陳大勇的死,還是之後的種種,她表現出遠超常人的平靜。

“都是一家子骨肉,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以後陳麒難道單蹦一個啊?有兄弟姊妹……”

“大伯,我媽隻有我一個兒子。”陳麒不想聽這些爹味發言,從裡到外透露著陳舊腐朽的氣味,“葬禮結束了,大伯慢走。”

說完,也不看陳大伯的反應,扶著魯國君走了。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什麼態度?怪不得大勇在的時候不待見他們母子呢!”陳大伯跳腳,他可是陳家的長子,陳大勇死了,陳家就該他做主。

大伯母看了一眼他臉上的橫肉油光和凸起的啤酒肚,飛快避開視線,太傷眼了。“以後我們都靠侄兒吃飯,你拎清楚。”

“靠什麼?我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還多,你少胡說八道。女人家家,頭發長見識短!以後礦上事情,還不是要我擔起來。”陳大伯自信發言。

大伯母微妙得和陳麒共情了,這種蠢人,多說一句都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