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裡，程韶忽然驚醒。
壞了，殷潼的手機沒還給他。
而且她今天乾了什麼啊啊啊啊啊，怎麼就把那麼一朵都說冷血人人敬畏的高嶺之花追到手了。
她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先按下不表，手機也是離譜。
她忘記也就算了，殷潼居然自己也沒想起來。
不過想想也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怎麼用手機。
手機跟新的一樣，app都是預裝的，聯係人就有限的那麼幾個，照片也沒幾張像是測試相機的時候拍的。
他平時會搜索什麼……
程韶：……這不太好吧，那是人家的隱私。
[女孩子心情不好的原因]
[討女孩子喜歡的101個網絡流行梗，已經收藏了！]
[彆落伍了，這樣說話女孩子都喜歡]
[人喜歡吃什麼]
[人為什麼要吃見手青]
還有一些電影跟電視劇的搜索記錄，都是愛情片。
很純情的那種愛情片。
是搜索欄自己展開的搜索記錄。
她真的沒有找。
不過沒有密碼的手機就那麼交給她，她看了，他應該也不會生氣吧。
殷潼的脾氣那麼好。
搞不好是故意搜了給她看的。
誰知道他表麵那麼正經，私底下什麼樣。
沒準不僅小心眼還很有心機，畢竟活了那麼久。
看搜索記錄，他好像很努力地在學習怎麼照顧人類，學人類的喜好，就是沒怎麼學到點子上。
她的手指自己按上去搜索了一部電影：
[馴龍高手]
其實另外的電影可能更浪漫。
但是程韶並不希望殷潼為了任何人改變太多。
馴龍高手，這個人與龍跌跌撞撞，最終實現了各自目標的故事，好像才最契合她的想法。
還有十局的員工們，他們都有其動物性，不乏可愛。
他們生就如此，本無需改變。
就算隻是當朋友，看到他們天天吵吵鬨鬨的，也是樂事。
反正也睡不著了，她乾脆就爬起來翻自己的電子存檔，看能不能找到那幅畫殷潼的肖像畫。
很明顯，沒有。
電子存檔裡甚至沒有半年之前的記錄。
沒了就沒了吧，再給殷潼畫一副。
但是畫著畫著，程韶發現她現在根本畫不出來當時那種感覺。
她現在甚至，想到殷潼的眉目，都有點不好意思。
一想到以後可能會做那種親密的事，就更……
程韶給自己扇扇風，不如再給殷潼送副彆的。
而且，她也需要畫點東西來練習。
其實上次暮興村那個案子，最初她給殷潼和白傾珠描述的那座廟的時候，差點就要畫起來了，隻是條件限製沒法畫。
後來雖然他們也去了，但那是白天，而且後來那座廟就毀掉了。
而且他們的心境，肯定跟那天她穿過迷霧，遇到那座神廟的時候不一樣。
照片與畫的區彆，大概在於，繪畫比照片更能體現繪畫者的感受。
油畫可以畫得更像照片，也可以保存更長的時間，但是她需要花更多的時間。
不過沒關係，她現在有時間。
所以程韶去儲藏室裡把那些發現自己再也畫不好畫，而束之高閣的油畫顏料又拿了出來。
支起畫架，她在靜夜裡沉下心來。
她第一次到廟裡時，黃赤弦大概就躲在碎掉的神龕底下吧。
攔腰折斷的神像，寄生於神廟的樹，都在柔和的燈光下和燈光外熠熠生輝。
或許後來的下午，他們跟黃赤弦是一場惡鬥。
晚上若不是突然到達的快遞，恐怕還得再打一場。
房頂上的對手是“湮”，也不知道殷潼會不會撐不住。
殷潼當時就有點到發情期了吧，身上那麼燙，在斷折的神像前重重地摟過她。
她腰上還青了，後來上班坐著疼疼的，雖然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
也就是那個晚上，她發現，她對殷潼好像……有些覆水難收的心思。
但是她第一次到那座神廟時，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至少表麵上，隻是一座靜謐的荒敗神廟。
如果隻是單純的觀光角度來看，甚至適合當什麼恐怖民俗遊戲的過場界麵，還是挺好看的。
當天晚上沒有月亮，或許是被霧擋住了，或許是被雲。
但這就是繪畫與照片的區彆，不必完全按照現實。
程韶畫了一個月亮上去。
一枚上弦月。
就當是，從彆的夜裡，偷來的月亮吧。
等到天邊將亮，程韶畫得差不多了。
還有細節要完善，有些地方要等油彩乾一乾再繼續，她就先去睡覺了。
-
但是早上八點半。
她的門鈴響了。
程韶頭發蓬亂地到門口，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把殷潼的手機還給他，被吵醒還有點起床氣。
“你的手機忘在我這裡了，已經加了我好友了，以後有事打電話，彆直接按門鈴。”
殷潼卻握住她的手腕：“我是來找你早上鍛煉的。”
程韶：“這才八點半啊哥，而且我昨天睡得晚，容易猝死，不鍛煉。”
但是殷潼卻沒有鬆手：“我知道你作息與我不同，你習慣九點多卡著點起床，但是以後最好調整過來，六點鐘起床最佳。”
程韶心想我都沒有想要改變你什麼，你倒好，先來挑我的毛病了。
有你這麼做龍的嗎。
“我隻有深夜才有靈感，”程韶拒絕，“讓我早起不如殺了我。”
殷潼鬆開了她的手：“好，今天晚飯後。”
“晚飯後就出去運動，會得胃下垂的。”程韶剛起床，心情不好，“哦，你大概不懂什麼叫胃下垂，就是吃飽了以後就運動，把胃給墜壞了，也是人類容易得的毛病，得了以後胃就壞掉了，容易死掉。”
反正殷潼也不懂，她就說得嚴重點。
殷潼：“好可怕，所以那還是早上鍛煉吧，現在跟我下樓。”
程韶：……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作最後的掙紮：“非得今天嗎，我們明天開始吧。”
殷潼卻是嚴肅：“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程韶真的不知道他這麼著急乾什麼。
兩人在門口僵持片刻。
程韶還是妥協了。
她看著他那張臉，就越看越心軟，根本吵不起來，就忍不住答應了。
這男人冷臉真的好帥。
程韶為自己的不堅定而默哀，但這就是好色的代價。
“那我換套衣服，不過我好像都沒有買過運動服。”她抓住一切可以拖延的借口。
殷潼從背後拿出來一套寬鬆的，跟打太極穿似的衣服：“給你準備了。”
程韶：……這家夥是不是蓄謀已久。
她關門換運動鞋換衣服，她還以為那套衣服她穿著會老氣不好看，結果穿上身是方便運動的漢服。
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就像殷潼身上好聞的味道。
有點好奇，殷潼的衣服怎麼洗的，他也需要用洗衣機嘛。
跟著殷潼出門了。
這個點路上車已經多了，在路邊跑步像在吸車尾氣。
程韶跑了幾百米就不行了，喘不上來氣了。
殷潼也沒有勉強她。
進入下一個環節，最基礎的吐納。
但是，在公園裡吐納。
全是周圍早餐和飯館的味道。
而她還沒有去吃早飯，越聞越餓。
程韶：……現代社會果然不適合修仙呢。
殷潼淡淡道：“以後早點起就好了。”
程韶：“……”
她一個現代人，居然還要跟殷潼學丹田的位置。
公園裡路過拿著音響剛鍛煉完的一群老頭老太，看到他們還過來打招呼：“很難看到年輕人打太極的啊。”
沒有早飯吃還要紮馬步的程韶勉力笑著：“我們不是在打太極。”
但是說完又忽然警覺。
不是在打太極，那是什麼。
總不能說是修行吧？
那也太奇怪了吧！彆露餡兒啊。
拿著影響的老頭驚訝了：“不是練太極是在練什麼？”
殷潼：“在練氣功。”
程韶：……
她抬眼看殷潼，殷潼果然說瞎話都不帶眨眼的。
可能這就是多年基層工作對他的磨礪吧。
老頭：“小夥子，你這就不懂了，氣功怎麼就不是太極了，氣功跟太極是一家的，氣功練內，太極練外，缺一不可的，你們這麼基礎的理論都不懂，那還在教……”
旁邊另一個老太阻止了老頭的繼續發揮：“老李，你懂什麼，他們練的是情意綿綿劍，沒有那麼多講究。”
“我看你們這個衣服蠻好看嘛，給個鏈接好不啦。”
鏈接這種東西，殷潼自然是不懂的。
但是殷潼低頭聽了十來分鐘老李頭的教導，並表示聽懂了，下次一定注意。
而程韶在旁邊默默運氣。
不過吸的是人間煙火氣，運行不起來。
好像加了不好的油，一頓一頓卡殼的老爺車。
大概是那大爺太能念叨了，程韶試圖運氣，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她本來就沒有什麼修煉的感覺，一閉上眼就香香地睡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殷潼叫醒了她，跟她說明天繼續。
程韶：“可是我剛才一直在睡覺誒。”
殷潼讓她自己坐好：“隻要開始了就可以了。你今天是第一天，循序漸進。”
程韶：……
這個戀愛她不談了行不行啊。
誰家談戀愛，確定關係第二天，對方就隻知道拉她早起鍛煉。
都沒有你儂我儂，拉拉扯扯，甜甜蜜蜜的階段嗎？
但其實起床氣過去了以後，程韶就想明白了。
既然要變強大，總要開始第一步。
就像畫畫，畫技要進步，也不是靠想的。
就算隻是一小步，那也是往前挪了一點點。
吃早飯來不及吃了，但是公司裡有零食，所以程韶直接去上班了。
-
一進辦公室，所有人都喜氣洋洋。
蘇淡煙本來在跟彆人聊天，看到程韶立刻過來通知她這個好消息。
“我們公司全都漲工資了！”蘇淡煙興奮道，“而且以後推行做三休四，早上還不用打卡，隻需要工作的三天坐班滿八個小時就可以了！”
早起鍛煉了四十五分鐘，現在活人微死的程韶眼裡隻有零食櫃裡的巧克力。
她一邊往茶水間走，一邊回答：“哦。”
蘇淡煙：“你都不意外，你都不驚喜的嗎？”
程韶腹誹：你都不知道我付出了什麼代價。
以後可能每天都要被拉起來早起鍛煉，睡不了懶覺的代價。
蘇淡煙微微睜大眼：“啊？”
程韶若無其事塞了個橘子瓣到她大張的嘴裡：“沒事。”
蘇淡煙：“我們公司本來就不掙錢(嚼嚼嚼)你說會不會(嚼嚼嚼)哪天就倒閉了啊。”
程韶：“不用擔心，倒不了。”
蘇淡煙：“你怎麼知道？”
程韶：“哦，看公司年報就看出來了，公司經營狀況一目了然。”
蘇淡煙自己也剝了橘子：“啊(嚼嚼嚼)那算了，沒興趣，還是不看了(嚼嚼嚼)你說公司這橘子哪兒買的，真不錯誒。”
實際上連年報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的程韶：“對嘛，那是老板們該操的心，我們這些小蝦米，隻要好好畫畫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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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睡眠不足，實在是沒有辦法集中精力的程韶按時下班了。
她上到她一層樓的時候還刻意放慢了腳步，生怕被殷潼聽到。
她現在真的現在隻想睡覺，完全不想再跟任何人說話了。
但是事與願違，她對麵開門了。
“不來我家吃飯嗎？”裡麵的男人說道。
程韶指指自己的房門：“哈哈，家裡鳥該喂了，容我先回一趟家。”
“鳥在我這裡。”殷潼說道，“已經吃上了。”
程韶：你進我家還真是不用鑰匙，賊都沒你那麼來去自如吧？
但是她早起出去還跑了一圈，現在真的很想睡覺了。
於是躲不過的程韶站到殷潼麵前，叉著腰質問：
“殷潼，你到底在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