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香火(7)(1 / 1)

對門鄰居是龍 swight 4694 字 3個月前

第二日有人上山來,看樣子是本村的村民。

一開始是鬼鬼祟祟,但是看到地上,就兩眼放光,緊跑幾步,在地上摳。

那是昨天金雞燈架形成時,滴落的金水,在地上冷了凝成小金豆。

雖然小,但攢一攢,黃金總是值錢的。

那人一開始用手扣不下來,後來撿了塊石頭,輕輕重重地砸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把凝在石頭縫裡的細小金豆都給挖出來了。

然後他的目光瞟向廟內,那一盞金色的,閃閃發光的金雞燈架。

看看四下無人,那人溜進廟裡扛起燈盞就跑了。

程韶:這就拿走了?沒點懲罰?

所以廟裡又沒有金雞燈架了。

但是,如果成一盞被偷一盞,現在廟裡是怎麼剩下來十來盞的?

就在程韶不解之時,忽然聽到了鐘聲。

這鐘聲跟溯石靈境裡的不一樣。

溯石靈境裡麵的鐘鳴聲跟在鐘裡麵塞了棉花一樣,悶悶的。

而她現在聽到的這一聲卻洪亮悠遠,就好像她昨天逃離那篇霧氣枯樹林時前聽到的一樣。

有人在晃她,快把她腦漿子都晃勻了。

程韶睜開眼來,看到的是白傾珠的臉。

看到她睜眼,白傾珠關切地問她:“怎麼樣,覺得累嗎?”

其實程韶並不覺得累。

隻是有點頭暈,主要是被晃的。

白傾珠:“殷潼說快點把你叫醒,有事。”

但是白傾珠這麼關心她,程韶還是先推開她瘋狂搖晃的魔爪,然後把被白傾珠晃掉的那張符紙收了起來,搖了搖頭:“我挺好的。”

白傾珠笑容欣慰,活動了一下剛才晃酸了的胳膊。

殷潼正站在門口,外麵是方阿婆和梁阿興。

梁阿興背著方阿婆,而方阿婆的手裡,還抱著那鐘槌。

是他們敲的鐘。

根據程韶有限的經驗,那鐘好像都不用敲,自己就會響。

但是如果被人主動敲響了會發生什麼,她並不知道。

方阿婆撞完鐘後,目露貪婪,獰笑道:“你們三個都在廟裡,我現在撞了鐘,你們三個都是我的‘貢品’,都是我的‘貢品’!”

見過活人變雞的樣子,程韶有點害怕。

但是等了一會兒,她摸摸自己的臉,還是人皮。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麵目猙獰洋洋得意的方阿婆,卻被扔到了地上。

梁阿興把她扔到地上,手舞足蹈地跑出去老遠,回頭衝方阿婆說道:

“不,不是說好的你也當貢品的嗎?應該是你們四個,你們四個是我的貢品!我家地磚終於能鋪上啦!哈哈哈哈,我早就煩死這個老太婆了!”

霧氣泛白,晨光微露,這才是真正的清晨降臨。

剛被敲響的鐘,現在沒有人敲它,卻自己響了起來。

鐘響之後,梁阿興正在發生像程韶在溯石靈境裡麵看到的一樣的變化。

他兩條臃腫的手臂彆到身後,胸前凸起。

隨著骨縫之間吱吱嘎嘎的響聲,梁阿興變成了一隻沒有幾根尾羽的公雞,驚恐地叫著撲騰著跑遠了。

方阿婆好像精神不太正常了,一瘸一拐地追著逃跑的雞一路喊:“我的香火啊,我老梁家的香火啊……”

“在發現今晚可能沒有貢品的時候,方阿婆是想自己來當貢品,也要保護梁阿興的吧。”白傾珠說道。

程韶:“是啊,可惜那兒子歹毒,明明他們還能再活一晚,卻偏偏要拋下自己的媽媽。”

虎毒不食子,烏鴉也會反哺,這梁阿興,是個人,卻畜生都不如。

她回頭看看背後那尊神像,總覺得那尊神像嘴角的笑意更甚。

“我看到那些金雞燈架是人變成的。”程韶說道。

殷潼有點意外:“那幾個燈架很顯眼,我跟白傾珠都查過,是金的沒有錯,裡麵沒有任何靈魂存在的跡象。”

白傾珠也說道:“是啊,我剛才都那牙咬過了,是足金,上好的足金。”

她還給程韶展示了一下燈架上的牙印。

程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啊……這幫人這麼貪,是純金的怎麼沒有人來拿。”

三人都沉默了。

但是殷潼還把其中一個燈架拿了起來,燈架的底座上打打著金器的印章。

那印章上標明了純度,是99.9%純金,打造者是江渝本地的一家連鎖的金器店,還有生產年份是今年,產品名稱是“純金仿古定製金雞燈架”。

是了,市麵上的流通的金器,一般都會打上印章,以防假冒偽劣。

程韶:……

殷潼:“但是你說得沒錯,這些金雞燈架還沒有被人拿走,是很奇怪。”

-

程韶數了一遍山上的金雞燈架,這回她終於數清楚了,是十一盞,好像比之前多了一盞。

下了山去,村裡起得早的人已經在路上散步了。

沒有什麼年輕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人。

看到他們也不說話,冷漠得要死。

早上肚子餓了,所以他們三個到了村長家。

依舊沒有彆人,但是村長煮了一大鍋白粥,招呼他們一起吃早飯。

“哎,這幫年輕人,也不知道去哪裡了。”村長感歎道,“東西都在我這放著,偏偏人一個個的都不見了影子。”

殷潼接過那碗粥,應該是沒有問題,所以又遞給了程韶。

方阿婆家的東西餿成那樣,村長家裡的米卻還是好的。

“看樣子,你昨天最後也還是上山去了?”村長問殷潼。

殷潼說道:“是啊,山上那山神廟說是有求必應,想去看看。”

村長皺眉:“誰跟你們說的?我不是說躲在房間裡躲好,不要上山嗎?”

殷潼:“方阿婆說的。”

村長氣得直拍桌子:“方阿婆真是,我都跟她講過多少回了,不要貪,不要貪,家裡地磚的錢我會給她想辦法,不要去山上拜那個野山神。”

殷潼:“聽說,是村裡的規矩,是暮鼓後、晨鐘前,若無人上山,村裡隨機一人會變成雞。”

一臉好人相的村長手最後一下拍在桌子上,就按在了那裡,分彆看了程韶和白傾珠一眼,賠笑道:“每個晚上也就一個人呀,事情要乾,尺度,還是要把握好的呀。”

而這個尺度,就是程韶和白傾珠中間的一個人。

見話題對自己不利,這村長轉移了話題:“我們你們講哦,山上現在那個野山神,拜不得的,村裡拜得越多,從那廟裡偷東西越多的,最後都變成傻子了。”

“而且你們,是上麵派來的吧?”

三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小夥子一表人材,肯定是官家的人,一看就有官相,”村長哈哈笑著,先是一頓誇,“兩位姑娘也氣質出眾,跟我們這些凡胎不同。早聽說我們這些事妖靈局會管,我估摸著這麼久了,村裡失蹤了這麼多人,上麵派來的,總該到了。”

程韶都有點開始懷疑,這村長到底是不是正經村長。

畢竟殷潼說過,暮興村二十年前就全村搬遷了,那現在村裡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

“沒錯,所以您知道什麼,還請都跟我們說,”殷潼笑了笑但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們會為您主持公道的。”

村長攤手:“我聽說妖靈局編製裡的人會有那個,那個叫……什麼證書的,我能不能看一下啦。”

殷潼很爽快地拿出來一張看起來很正式的證書。

但是程韶看了眼上麵的名字:南塔天。

程韶:……

嗬,男人。

說到南塔天。

貓呢?

早上還在林子裡帶路的,那麼大一隻貓呢?

“那您怎麼稱呼呢?”給村長看過證件,殷潼說道。

村長卻完全沒有理會,直接說了正題:“這年頭,早都沒人拜神了。現在那廟裡住的,其實是彆的東西,村裡人都管它叫,新山神。”

“那女孩兒,其實就是方阿婆帶回來的。”村長似乎知道幾個人想聽什麼。

果然跟三人之前料想的一樣,那個女孩子,就是方阿婆去山上“撿”回來“收留”的,為了給家裡那不成器的兒子續香火的。

“我早就勸過她呀,那種事情做不得的,結果她偏偏不知道悔改,”村長痛心疾首,“但是我去看過幾次哦,方阿婆對那個女孩子還好的,也就是叫她洗洗碗,擦擦地什麼的,給吃給喝的,要不然那麼一個女孩子自己在山上,就餓死了嘛。”

“沒想到那個女孩子自己腦子壞掉一樣的,經常晚上自己往山上跑,”村長笑容和睦地看向殷潼,“小南同誌啊,你們昨天一晚上在山上跑,也知道的,那山上坑坑窪窪,都是以前村裡沒錢的時候,抓動物挖的坑呀。”

“她一個女孩子不認路,自己摔了,大半夜的山上又冷,村裡人發現的時候,屍體都硬了,身上還被動物咬得……嘖嘖嘖。”

“後來啊,那廟裡就住進去個新山神,那新山神每天都要吃貢品。每天晚上最後一遍鼓,到早上最後一遍鐘聲響,要有個人上山當貢品,要是沒人上山去,村裡就會有一個人變成雞,飛到山上去。”

“需要人當貢品,所以你們就去吸引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來?”殷潼的語氣沒有什麼波瀾。

村長扭捏了一會兒:“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嘛,我們村裡人的命,也是命嘛,剛好我侄子還會那麼一點小手藝……”

“一邊送貢品,那怎麼好像還有人在從廟裡偷燈架?”程韶說道。

“我都叫他們不要偷了呀,我們這個村偏僻,金器又沒有銷路,”村長說道,“不過聽他們拿過的說,多攢一點燈架,可以跟山神去許願。”

“但是許過願的,全都變成傻子了。”

說完,他又站直了,補充了句:“當然,我是不知道的,都是聽人講的。我是連那座山,都沒有踏上去過的。所以你們看,我現在腦子靈光,家裡也一點都影響。”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那女孩兒化成厲鬼,假扮山神來報複村裡了。”白傾珠問道,“但是那個女孩子當山神,為什麼非要用雞來當貢品。”

“怎麼能算報複呢,我們又沒有虧待她。”村長連忙擺手,麵露刻意的驚訝。

“呀,你們是行家,沒看出來啊。那裡麵作威作福假扮山神的,是隻黃鼠狼呀,村裡的雞都被那黃鼠狼吃完了。”

他推三阻四,倒是還真說出了點三人不知道的。

村長放下碗,情緒哀慟,幾乎要跪下來了:“還希望妖靈局來三位青天大老爺做主,把那黃鼠狼收了,救我們於水火,還我村裡太平啊。”

殷潼表情有點嚴肅。

普通人類不知道妖靈局,這老頭卻知道。

不僅如此,他還知道,若是人魂,妖靈局來管要費些周章,審批流程長。

而若是黃鼠狼成精,遇上這樣涉及十來條人命的大案,妖靈局出麵,正是撞在槍口上。

可這老頭,卻真的隻是個普通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