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們在撒謊?”
程韶問道。
她是覺得方阿婆和村長很奇怪,村裡人也很奇怪。
但是看著村裡乾淨整潔,完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這裡,叫暮興村。”殷潼說道。
這個名字好耳熟。
“暮興村是後來改的名字,”殷潼用水痕在桌上寫字,“這村子一開始叫‘木芯’村,是封印了‘湮’的地方。”
“還記得我們上周在目的上見到那座無字碑嗎,那碑封了不少靈魂,再查就到了這暮興村。”
“最近網絡上不明來源關於暮興村的傳言特彆多,不少網紅來這裡做探險直播,已經有進無出有一段時間了。”
“那暮興村本地的村民呢?”
殷潼:“二十多年前‘湮’封印之時,暮興村所有原住村民,都已經搬遷到了彆處。”
程韶:……
那她今天遇到的這些人,還有田間種地的,都是誰?
“沒準是鬼吧。”
程韶背後發涼,生怕自己一回頭肩膀上多個青麵鬼。
殷潼:“彆怕,都是人,活著的。”
程韶舒了口氣。
殷潼:“但是有時候人比鬼更險惡。”
程韶:!!
殷潼好像就是喜歡逗她,喝了兩口水壓住笑意。
又問她:“暮興村的陣法被改造,李擁熊都被攔在了外邊,你是怎麼進來的?”
程韶把自己昨天晚上的經曆講了。
要說起來,她也是去那無字碑前走了一遭。
從溪林突然來到暮興村,沒準真是哪個山神祠或者土地廟顯了神通。
“我就說她已經被卷進來了。”
旁邊一道女聲一邊嗑瓜子一邊說。
程韶看向自己左手邊,白傾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傾珠:“我早知道你們會假裝談戀愛,偷偷卷事業。還好我機靈,所以……剛才演的空氣你們都沒看破吧,哈哈!”
殷潼:“你上哪拿的瓜子。”
白傾珠分瓜子:“櫥櫃裡找的,好香,你們吃不吃。”
殷潼:“我記得辛黎蘭上次鬥法贏過你,就是在瓜子上附了藥。”
白傾珠:“阿西,彆老提那種陳年舊事行不行你個冷血動物。”
程韶:“其實我不太理解……”
白傾珠:“什麼事不理解?”
殷潼:“說。”
程韶:“白姐姐你這麼討厭殷潼,為什麼還要跟他合作。”
“妖靈局辦案子,跟人類的警察局有一樣的規定,調查取證必須至少兩名警員同行,”殷潼說道,“十局也是類似,至少兩名監管者同行。”
白傾珠嗑瓜子:“最近十局案子多,羅榭抽不開身,李擁熊又隻是監察助理,所以要從彆的隊伍抽調監管者。”
“明明是同期,辛黎蘭積分已經比你高那麼多了,”南塔天舔著爪子,悠閒道,“你自然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喵。”
白傾珠不服氣:“誰叫葉局器重殷潼,總把大案要案給殷潼,辛黎蘭那蘭花精又慣會耍心眼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巴結葉局。”
南塔天:“唔哩唔哩唔哩。你們犬科動物沒心眼子就彆怪彆人聰明。”
白傾珠:“你這死貓,我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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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網絡信號不好,手機信號都不好,殷潼的微信號還是沒有申請上。
程韶試了好幾次都收不到驗證碼。
但是殷潼好像也不急,說可以這幾天再試試,實在不行等回去再說。
程韶跟白傾珠去了方阿婆家。
其實白傾珠,程韶一開始以為她是高貴冷豔大姐姐,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好相處。
“我們練幻術的,分很多派係,辛黎蘭屬於死裝派,”白傾珠拖著行李箱跟程韶辯解,“而我是屬於解放天性派。”
“他們死裝派真的很裝,辛黎蘭剛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懂,全靠我帶的她。她那時模仿課不過關,有幾套動作還是我跟她一起磨出來的呢。”
“到現在局裡的積分排名爬我頭上去了,害我去年過年的時候被我母上大人在家族群裡嘲諷。”
走到方阿婆家門口,白傾珠動了動鼻子:“好臭的男人味。”
進入院子,就看到方阿婆在從井裡打水。
或許是年紀大了,方阿婆瘦弱,胳膊消瘦得仿佛皮包骨頭。
或許她年輕時豐腴過,上臂的皮肉垂下來晃蕩,而手肘是一大個骨節。
方阿婆彎著腰,艱難地顫顫巍巍著將井水打了上來,然後按著井沿去夠。
程韶去幫她把水桶拎了出來。
畢竟本來說好的謝禮沒給她,還要到她家借住,不搭把手過意不去。
方阿婆看到她,笑開了顏:“喲,小姑娘來了呀,來得早呀,午飯還沒做完,等會兒一起幫個忙。”
說著,她招呼程韶和白傾珠往屋裡走。
“方阿婆,不是有自來水嗎,”程韶看方阿婆不拎,也拎不動,所以幫忙拎了水桶跟上去,“怎麼還需要從井裡打水?”
方阿婆把房門打開,笑道:“阿興想吃冰西瓜,冰西瓜,就是要井水冰出來,才香哩。”
屋內不如外頭光鮮,裡麵的水泥地坑坑窪窪,比外麵低一個平麵,就像原本要鋪的地磚沒有鋪上,資金不夠了隻落個草草收工。
門口的屋子裡傳來電視和和男人笑聲。
果然如白傾珠所說,這屋裡除了方阿婆,還有個男人。
程韶餘光往屋裡看去,裡麵有張床,電視機放在床頭,屏幕上放著不知道什麼模糊的影片,晃來晃去的。
蚊帳裡麵躺著個人,模模糊糊地望到一灘,看不清楚。
“方阿婆,我朋友也一起來住。”程韶介紹道。
方阿婆捧著個西瓜從廚房出來:“好啊好啊,我家空房間多,你們兩個可以分開住。”
程韶說道:“我們睡一間房就好了。”
方阿婆一臉到底小姑娘年輕不懂事的笑容:“女人跟女人睡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白傾珠咯咯笑了兩聲:“阿婆說得對呀。”
程韶瞪大眼睛:旁友,你要做甚麼。
人生地不熟,其實晚上叫程韶自己一個人睡有點害怕。
連去溪林,她也是跟蘇淡煙訂的一個房間,打算夜聊到睡著的。
但是白傾珠還是不顧她的挽留,拎著行李去了隔壁間。
等再出來時,白傾珠湊到她耳邊:“小可愛,這樣才好拿積分。”
程韶:到底什麼是積分?
白傾珠:“就是對一個案子的貢獻度啊,一般越危險和重要的環節,積分評估就會越高。”
她指了指耳釘:“這裡開著執法記錄儀呢。”
“來廚房一塊兒把菜端了吧。”方阿婆在廚房裡招呼。
方阿婆家是平房,從程韶他們住的房間已經可以聞到飯菜的味道了。
那味道應該還算挺香。
但是程韶總覺得裡麵夾雜著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飯菜和碗筷都布好,方阿婆才去那個房間叫梁阿興。
之前在蚊帳裡看不清楚,就看到一灘。
現在他電視不關,趿拉著拖鞋,從房間裡出來了。
程韶才看清楚這梁阿興長什麼樣。
滿臉橫肉,渾濁陰森的倒三角眼,肉全都跟布袋子一樣垂下來。
就好像方阿婆身上的肉全都長在了他的身上。
程韶一時間說不好,方阿婆到底是梁阿興的奶奶,還是媽媽。
他一出來就盯著程韶在拖鞋裡的腳。
程韶昨天在山上跑了一夜,腳上沾了不少灰,腳指頭有點臟。
白傾珠從他的視線裡穿過去:“吃飯啦,還傻站著做什麼。”
方阿婆做了糖醋裡脊,裡脊裹上麵粉炸到金黃,紅亮的糖醋汁澆上,油亮誘人。
但是程韶咬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那麵粉裡裹的肉,好大一股餿抹布味。
但是白傾珠卻吃得麵不改色,還誇道:“阿婆好手藝啊。”
程韶:白傾珠為了積分,可真是豁出去了啊。
她很想問問白傾珠精神狀態,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看白傾珠這麼努力,就又扒了一口飯。
那飯也有一股捂餿了的味,實在吃不了,她站起來想找水漱口。
再看白傾珠,程韶才發現,白傾珠根本沒有在吃。
那些被她假裝吃掉的東西,都被她藏在碗後麵。
程韶鬆了口氣,還好,白傾珠還算有理智,沒有被業績衝昏頭腦。
“小姑娘不吃啦,”方阿婆沒牙的嘴吧糖醋裡脊嚼進嘴裡,“已經很苗條啦,不用再減肥啦。”
梁阿興渾濁的眼睛看向程韶,一邊吃著那抹布味的糖醋裡脊,一邊一瞬不瞬地看著程韶。
有隻果蠅在他附近飛,忽然梁阿興捂眼睛,殺豬一樣慘叫起來。
方阿婆撲上去:“哎喲,我阿興怎麼了,眼睛怎麼了?”
“媽,我眼睛進蟲子了,給我吹眼睛,給我吹眼睛。”
白傾珠朝門外抬抬下巴,跟程韶做口型:“吃不了先出去。”
程韶也實在是吃不下去了,就說想出去散散步。
方阿婆沒空理她,心疼地給兒子吹眼睛,叫程韶把剩飯去院子裡喂了雞再走。
程韶拿著碗出門,前院是有個雞圈,但是裡麵一隻雞都沒有。
她還特意丟了塊石頭進那個雞棚,還是什麼都沒有。
雞會不會出去玩了。
或者因為害怕白傾珠而逃跑了。
程韶在前院漱了口,拿著碗出了院門。
打算去村長家問問。
沒想到走到半路,卻迎麵看到了殷潼。
她跑過去兩步:“你也吃不下飯啊?”
殷潼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把自己手裡那碗給她:“不是,我是怕你吃不慣這裡的飯菜,來給你送飯的。”
那飯碗飯倒是不多,就是一小碗白米飯,上麵澆著紅燒蘑菇,也不是多葷的菜,但是聞著特彆香。
程韶這會兒聞著就餓了,正好道旁樹下有套石桌,就坐過去開始吃飯。
那蘑菇韌韌的,又很脆甜,一吃就知道是很新鮮的蘑菇,還有一股蘑菇特有的香味。
紅燒的蘑菇,就是很容易吃出肉味,也很下飯。
“村長家夥食還不錯呀。”程韶說道,“方阿婆家那個飯菜,都不知道捂了多久,都餿了。”
“我自己做的,”殷潼目光柔和,“在這個村裡,彆人給你東西吃,都不要吃。”
程韶點頭。她沒有紙巾,偷偷用舌頭舔乾淨嘴唇。
“你剛才來的路上,有看到年輕人嗎?”
程韶回憶了一下,包括他們早上在村子裡逛,除了他們三個,沒有見過一個年輕人。
“村長說有很多做直播的年輕人住在他家,但是我一上午,一個都沒有見到回來的。”
早上,村長說家裡隻有一個房間了,帶他們去看。
確實,彆的房間都有生活痕跡,隻有一個房間是空置的。
而且彆的房間裡,都是很日常的生活痕跡,連筆記本都沒有合上。
他們可能是還住在這裡,也可能是突然消失,再也回不來了……
“你是說……”
殷潼說道:“那些房間裡本來住的,應該就是那些跟著熱度來這裡做探險直播,結果有來無回的人。”
很多人可能隻是為了熱度,卻不想在追逐中丟了性命。
殷潼:“方阿婆有沒有跟你們說,暮興村裡有個叫‘晨鐘暮鼓’的規矩?”
程韶不解:“‘晨鐘暮鼓’的規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