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片刻，辛黎蘭沒有說話也沒什麼表情，直接上三樓去了。

李擁熊已經迫不及待塞完兩條魚肉了，用胳膊肘懟懟程韶：“走走走，上樓去。”

三樓頗有點像公司辦年會，大約放著十來個圓桌，裡麵有個小舞台（適合領導發言），一般都是各自找熟悉的朋友坐一桌。

不一樣的是，地上忙忙碌碌舉著菜單的服務員。

在現在這個普遍手機掃碼點餐的時代，還這麼費勁手寫菜單的餐館真的不多見了。

程韶開始理解了，為什麼海蜃樓上菜慢，為什麼有的顧客會吃服務員。

因為蹲在地上或者趴在桌上，用拚音寫菜單，寫不出來還咬筆頭的白白嫩嫩的服務員們，真的看起來很可口……

不過大多數客人已經吃過了二樓的海鮮自助，所以情緒還挺穩定的。

有的客人在自己寫菜單，而服務員爬到桌子上看客人寫。

學得很認真的樣子，一邊看還一邊點頭，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情緒價值拉滿。

也不知道是真學進去了還是裝裝樣子。

辛黎蘭坐在很角落的一個小圓桌，也就能坐下四五個人。

外麵就是江水和蜃島上的景色。

辛黎蘭正在寫單，路過時，程韶發現她寫的是：

“涼拌保濕苔蘚x1”

“海蜃樓特色檸檬薄荷冰水x1”

“解膩解饞必備-海鮮過敏可以食用-涼拌海草x1”

程韶：？？吃得好素。

辛黎蘭可能是感受到程韶的視線了，抬頭看她。

程韶立刻移開了視線，她還是彆討人嫌了。

移開視線，卻正好看到了平台正中間坐的白傾珠。

白傾珠就完全不同，她是個完全的肉食動物。

前麵放著三隻烤成紅亮焦糖色的烤雞，還有服務員剛上的兩盤烤肋排。

狐狸身後尾巴舒展，把椅子的靠背裝飾得毛絨絨。

笑眯眯地呷了一口茶，一邊跟身邊的人談笑風生，一邊用寬大的袖子擋住自己吃東西的嘴。

片刻後，袖子移開，雞隻剩半隻了。

連雞爪子都隻剩骨頭了。

可能是嘴角沾到了醬汁，白傾珠一邊抿著嘴笑，一邊還用紙巾沾了沾櫻桃小口的唇角。

程韶：好眼熟的吃相……

服務員舉著辛黎蘭點的單跑開了，可能是地太滑或者腳太濕了，還摔了一跤，但是一骨碌就爬起來了。

殷潼拉開程韶身邊的椅子坐下，把旁邊一名服務員舉著的菜單放到她麵前：“看看有沒有愛吃的，沒有就換一本點。”

程韶手上這本主要是江南菜係的。

李擁熊那邊已經點上地三鮮和鍋包肉了。

而羅榭點了整隻的廣式脆皮燒鴨，還點了一堆精致的茶點。

其實程韶沒有什麼特彆愛吃的菜，她上班忙，一向都吃得很隨便，餓不死就行了。

殷潼看她不點，就把自己手上那份菜單給她了。

“可樂尚付翅”

“鬆鼠文鰩魚”

“玉膏涼粉”

怎麼菜單還不一樣呢，這份菜單，程韶字都有點看不明白。

那些菜名看著眼熟，但是又好像跟平時見的不太一樣。

“一會兒上了菜是一起吃吧？”程韶問道。

殷潼：“隻能吃自己點的。”

程韶又看回菜單：“好吧，我再挑挑。”

殷潼：“開玩笑，都坐一桌了，自然是一起吃。”

程韶：……

把菜單推給他：“那你點吧，我都能吃。”

其實程韶是有點累了。

今天明明沒有上班，但是經曆的事太多。

比起熱熱鬨鬨地吃晚飯，她其實更想回家躺著睡覺。

大廳裡喧鬨，路上剛才應該有很多行人也一起跟著上來了。

程韶在那一堆人裡甚至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有點像她以前的畫稿。

但是一晃而過，她也沒看清楚。

有幾個看起來很小的小孩在舉著風車繞著桌子跑。

妖靈們都在談天，夾菜，欣賞美食美景。

江風吹來，潮濕水汽吹起人的發絲，將沿河的燈火以及倒影送到眼前。

“吃不吃海鮮麵？”殷潼問道。

程韶：“吃。”

“海鮮這些種類都要？”

程韶看著那一長溜，勾了幾樣自己平時愛吃的：“就這些吧，再多也吃不了。”

殷潼又加了幾樣程韶不認識名字的：“這幾個也好吃，你要是吃不了就給我，我海鮮不過敏。”

程韶看他。

殷潼：“怎麼了。”

程韶：“沒事。”

點完菜，大廳裡有點喧鬨，有人來找殷潼，他就離開了。

菜上得很快，程韶那碗海鮮麵尤其大，簡直就是給她上了一盆。

辛黎蘭吃飯很快，就兩盤綠油油的涼拌菜和一杯冰水，她用叉子細嚼慢咽地快速吃完，就匆匆離開了。

李擁熊和羅榭也有自己的朋友圈，拿著酒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反正不知道怎麼回事，吃著吃著，他們這桌，就隻剩下了程韶一個人捧著一盆海鮮麵。

但這可能是程韶吃過最好吃的一碗海鮮麵。

海鮮麵要好吃，湯頭很重要，最好是骨頭、豬皮、魚頭熬的高湯。

裡麵放的海鮮也很關鍵，要新鮮，這樣鮮味才濃，肉質鮮嫩甜脆。

最後再撒上一把蝦皮，鮮掉眉毛。

麵上放著的一些魚肉，程韶看不出來品種，但味道是她從未嘗過的好吃，帶點清新的香氣，還沒有骨頭。

程韶剝著皮皮蝦，桌邊不一會兒就攢了一堆殼啊皮啊的。

很好吃，但她總覺得少點什麼。

一個服務員過來，舉著個牌子：[客人您好，需要看電視嗎？]

對了，吃飯怎麼能不看電視。

服務員把自己拉長了，在桌子邊緣用圓圓的手鼓搗了一會兒。

桌邊就架起一個小小的屏幕。

程韶很少看電視了，但是吃東西就是得看點什麼才香。

她胡亂地調著電台，卻忽然在一個頻道上停下來了。

上麵播放的，是一個人物訪談。

介紹的，是一名成功的女企業家，唐月桐。

昭月織錦是江渝本地的一家民營企業，上個世紀九零年代乘著創業潮創辦的，那時收益很好。

隻是進入新世紀，紡織業對環境汙染較大，再加上彆的新興行業經濟發展擠壓生存空間，這家公司曾一度瀕臨倒閉。

但是好在，他們的女兒唐月桐很有市場嗅覺。

在企業發展方向不合適時及時調整，盤活了這家公司。

紡織業不好發展，她就把業務中心轉到了服飾設計上，還加入了這幾年市場青睞的國風設計。

而且她很有商業頭腦，剛開始是把服裝免費讚助給小明星們。

發展到現在，昭月織錦已經為好多當紅女明星定製過衣服了。

甚至有幾位還穿去了國外的時裝周，廣受好評。

今年六月底，昭月織錦獲得了國家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大會的表彰。

這個表彰很有含金量，每個省份或者直轄市，隻表彰了每個省份本年度內表現特彆突出的一到兩家。

這也是這個訪談有時候也會在公交車上放的原因，本地的電視台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鼓勵到更多的年輕人。

一起接受訪談的，除了唐月桐，還有她的父母。

唐椿錦和程暮山。

他們兩個是這家企業的創始人。

程暮山是江渝本地的望族，祖上就一直做的紡織業。

而唐椿錦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在認識程暮山之前，一直隨著母親在英國學服裝設計。

所他們創辦這家公司，也算是集合了雙方的長處。

主持人在問唐月桐今後公司的發展規劃。

“不知道您會不會覺得我現在身上有點素。”唐月桐用手整理了下衣袖。

新唐裝的袖口露出她白皙纖細的手腕，攝像機也對了過去。

主持人非常配合地說道：“是啊，總感覺我們小唐總的手腕上，好像缺了點什麼。”

唐月桐笑道：“中華服飾，一半服，一半飾。人人皆愛美，我們的古人，也不例外。”

“傳統服飾中包含的，不僅僅是各朝各代的服裝，還有許許多多的珠寶與裝飾。”

她從盒子裡拿出幾條手鏈：“除了給大家帶來更多好看的、傳統的服裝設計，讓新國風走入千萬家之外。”

“珠寶設計，也是我們昭月織錦近幾年要進軍的一個方向……”

程韶眼睛盯著電視，撈著碗裡的麵條。

“想家了？”身邊人坐下了。

程韶側頭去看，原來是殷潼回來了。

“想家？”程韶腦子裡弦一緊，“壞了，家裡小橙子忘記喂了。”

“小橙？”

程韶：“就是重眀鳥啊，它看起來黃裡透紅的，圓滾滾一團，可不就是一隻小橙子。”

殷潼笑笑：“它自己認這個名字嗎？”

“認著呢，每次一喊小橙就連滾帶爬地跑過來。”

但是。

程韶有點沮喪：“哎，我真怕給養死了。”

殷潼：“重眀鳥一次不喂沒關係的，它自己會找吃的。”

程韶看看都快被她自己撈空的大海碗。

……本來以為會吃不完的，結果吃了這麼多，而且隻是覺得很滿足，沒有覺得撐。

程韶：“不好意思啊，海鮮麵忘記給你挑出來點了。”

“還想吃就再點。”殷潼說道。

程韶：“不太好吧。”

“這有什麼。”

“那我想再點點澆頭。”

程韶吃不下麵了，但就是想再啃點梭子蟹、皮皮蝦這些紮嘴的。

殷潼坐在她身邊，電視上放的內容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開始放小品了。

也不太好笑，程韶就跟嗑瓜子似的邊吃海貨邊看。

殷潼食量挺大的，吃得很快但是很安靜。

但是程韶看他從來不把自己的筷子伸出去，夾菜都是用的公筷。

“你請客吃飯，不需要上台說點什麼嗎？”程韶說道。

殷潼：“要說什麼，就是頓便飯。”

程韶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殷潼，你好講究啊。”

殷潼：“嗯？”

程韶：“我說你夾菜好講究，用的公筷。”

殷潼動動筷子：“還好，我一般都用公筷。因為我很容易傷害到彆的妖靈，更不要說人類。”

程韶有點奇怪：“你很好啊，怎麼就容易傷害到彆人了？”

殷潼卻沒有回答，隻是抬頭看向程韶身後。

程韶順著殷潼的視線看去，發現是已經吃完離開了許久的辛黎蘭又回來了。

她手裡捧著一盆蝴蝶蘭。

辛黎蘭發現程韶也看過來了，將蝴蝶蘭在程韶身邊放下：

“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