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者(1 / 1)

對門鄰居是龍 swight 5102 字 3個月前

程韶驚得站了起來:“你給我送盆栽乾什麼?”

重眀鳥她都養得夠嗆,再添盆盆栽,她八成得嗆死。

辛黎蘭沉默了一會兒,斟字酌句地說道:“是謝禮。”

程韶滿臉問號。

辛黎蘭把那盆蝴蝶蘭直接遞到了程韶麵前:“謝謝你今天問我為什麼不吃東西。”

“可是我盆栽總養不活。”程韶有點為難。

“蘭花很好養的,”辛黎蘭說道,“隻需要偶爾澆澆水,換換苔土就好了。還有花開敗了記得把花劍剪掉,這樣過段時間就又可以開花了。”

講起蘭花,她的話倒是多了起來。

“總之,蘭花很好養的。”辛黎蘭最後總結了一句,“就是換苔土稍微複雜一點。”

確實很好養。

隔壁的白傾珠需要吃好幾隻雞。

而辛黎蘭隻吃了兩盤涼拌菜,喝了一杯冰水就飽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程韶隻能把那盆蝴蝶蘭接了過來。

辛黎蘭退了兩步,離開前說了句:“我的睡覺時間到了,明天見。”

明天見。

程韶估計她們是明天見不上了。

雖然她請假請了兩天,但是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司機師傅也已經平安醒了,事情已經告一段落。

那她明天就要去上班,不會來妖靈局了。

而且可能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她是人類,跟妖靈扯上關係,一次兩次還好。

多了總不太妙,會給彆人帶去麻煩的。

更何況,殷潼非親非故地給她做擔保。

“你跟小蘭說什麼了嗎?”程韶問殷潼。

殷潼:“說什麼?”

程韶說道:“就是‘海鮮過敏’那件事。”

殷潼應該看到她跟辛黎蘭在樓下的尷尬了。

辛黎蘭脾氣是怪點,但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嘛,更何況是妖靈,她並不介意。

但是莫名地,程韶怕殷潼會為她去說那些惹她不開心的人。

——要命,她是不是太自戀了。

“沒有。”殷潼說道,“辛黎蘭本身就心思很細膩。”

“心思敏感細膩對她來說並非壞事,她可以把人模仿得很像。”

“但是敏感的人內耗也很嚴重,所以她非工作時間,就會有點情感缺失。”

殷潼又補充了句:“她願意給你送蘭花,說明她很喜歡你。”

“她上班跟下班完全不像一個人,其實是在模仿彆人?”

“擬態算是蘭科植物的天賦技能。”

“最精巧的幻術,往往是需要施術者本身,去親身扮演一個甚至多個關鍵角色的。在催眠裡,角色扮演也相當重要。”

“辛黎蘭當年在監管者職業資格考核時用的幻術,幾乎騙過了在場所有考官。”

程韶正要繼續再問問,卻被一個清亮的聲音打斷了。

“殷潼,我說一回頭你就不見了。”

那聲音不好辯男女,像是少年未變聲前,清脆悅耳。

順著那聲音看去,是一個紮著高馬尾的清秀少年,上身的衣衫半麵潑墨山水,衣角掖進馬麵裙裡。

與海蜃樓整體的濃豔紅色不同,來人像從山水畫裡走出來一般的明眸皓齒、顧盼生姿。

好像風煙沙漠裡的綠洲。

程韶看了好一會兒,還是不太確定這妖靈到底是男是女。

若是看身形,那絕對是男人,寬肩窄腰,身量挺高。

若是看臉,又是偏柔美的骨相和眉目。

他將手裡折扇一收,作恍然大悟狀:“原是著急見美人,一刻也不願意多留。”

“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殷潼說道,“我是來吃飯的,總要吃飽再下樓。”

李擁熊從樓梯上來了,見到那雌雄莫辯的少年,樂了:

“江蜃,既然你來都來了,不如按照老規矩,下棋能贏你,你就給免單嘛。”

江蜃兩眼一瞪:“你這賴皮老虎,我這一店門子子孫孫忙碌一整晚,可不想就竹籃打水了。”

子子孫孫?程韶掃了一眼來來去去都沒有化形的小蛤蜊。

江蜃都沒有背殼。

殷潼:“下棋可以,但是輸贏不論,這次不用免。”

“你說不要,那我還偏要以棋局定輸贏了。”江蜃也坐到桌邊,“不過,要我來指定對手。”

“不要跟我下,”殷潼慢悠悠喝了口茶,“你要跟誰下?”

江蜃的手指向著程韶。

在一遍剝皮皮蝦,一邊發愁怎麼把蝴蝶蘭帶回去的程韶愣了片刻,才將信將疑:

“我?”

她已經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了,這個江蜃,怎麼還注意到她了。

程韶:“可是我就會下五子棋。”

“五子棋有什麼意思,”江蜃說道,“跟我下圍棋吧。”

服務員們抬了一個棋盤上來,還有棋子,所幸這次沒有摔倒。

“我不會下圍棋。”程韶讓殷潼過來,跟他說。

雖然她跟同事下五子棋從來沒有輸過。

但是圍棋,那可是天下第一棋。

“圍棋很簡單,你隻需要會看氣口和提子就可以了。”

殷潼現場教學,將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上。

“現在這顆棋子就四口氣,放一顆白棋在這裡,就隻剩三口氣了,當這顆棋的氣儘了,就可以提子了。”

江蜃捏著白棋:“喂,你們不會打算二打一吧。”

“她沒下過,我總要把規則告訴她,”殷潼繼續說道,“像這樣,棋子氣儘了就可以提子,最終黑白棋子誰在這棋盤上占得多,誰就贏了。”

程韶等了一會兒,殷潼卻已經起身站到旁邊去了:“你這就教完了?”

殷潼:“嗯。”

程韶:……服氣。

“那我要是輸了呢?”

“就是玩玩。”

江蜃:“哼,搞得我好像欺負人。”

開局了。

看得出來,程韶確實不懂下圍棋。

不然她不會一開場跟江蜃互相打劫好幾回。

後來江蜃沒有繼續跟她糾纏,去下到彆的地方了。

程韶看著那一片棋局若有所思,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那種反複打劫的局麵。

一開始江蜃下得很快,程韶也很快,雙方下棋好像都不需要思考。

周圍吃晚飯的食客也越來越多地圍了過來。

竊竊私語著,這一局棋,價值千金。

後來,速度漸漸變緩。

江蜃眉頭蹙起。

在黑棋的包圍裡,程韶提起了一大片白棋。

剩下的棋子,也零零散散。

白棋已然敗局。

江蜃一拍大腿:“不對。”

李擁熊:“堂堂海蜃樓之主,願賭怎麼不服輸。”

江蜃跟程韶商量:“不行,再下一盤,我剛才輕敵了,沒有儘全力。”

李擁熊:“人小姑娘才剛學,江蜃你都多大歲數了。”

程韶倒是剛贏了,正在興頭上:“好啊,再來一盤,反正也是玩玩。”

“那說好了,你再贏了,今晚的酒席我請。”江蜃做了個請的手勢,“還請賜教。”

程韶也學他說了句:“還請賜教。”

新的一局又開了。

這一次的棋局變幻莫測,大概下到第四十多手時,棋盤上局勢就焦灼了起來。

江蜃是高手,程韶有幾次差點棋子都快被吃完了。

但是每次她的棋就像是岩石下的小草一樣,隻要有一線生機,總能歪歪曲曲地再蓬勃生長起來。

下到最後,江蜃捏著白子半晌,連續在棋盤上放下了兩顆白子:

“我輸了。”

旁邊圍著那群妖靈歡呼,看熱鬨的是為那千金賭注。

而看得懂門道的,在講一些程韶聽不懂的術語。

殷潼:“按禮節,也不用你請。”

江蜃揉了一會兒頭發,最後抬頭跟程韶說:“過癮,謝謝。”

程韶其實也覺得很過癮。

她以前沒有下過圍棋,不知道這十九乘十九的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上,能有這麼多的風雲變幻、腥風血雨。

仿佛每一顆棋子都有它的命運。

而她,是那個掌控了它們命運的人。

拿起棋子時,她仿佛變了一個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要自己這一方,活下去。

心無旁騖,排兵布陣,絕處亦能逢生。

明明才新學的規則。

執棋時的熟悉感,卻好似曾無數次對弈拚殺。

她自認是個平和的人,這棋卻下得她心跳加速,心情起伏似坐過山車。

下完後,還需要片刻來平息。

江蜃笑嘻嘻地收棋子:“你個冷血動物懂什麼,這棋下得我熱血沸騰。”

“你這軟體動物,也不用太有骨氣,”殷潼也不跟他講客氣話,“半年才開張一次,我可不想看你倒閉。”

江蜃掏出來個手機:“美女,加個微信,以後線上約棋啊,想吃什麼我叫孩兒們給你送外賣。”

殷潼:“你。”

他都還沒加上程韶的微信。

哦,他甚至還沒有微信號。

掃上後,江蜃得意地看向殷潼:“就知道你個老古董還沒申請微信號吧,我就跟你說,早點申請,以備不時之需,現在人類都用這個。”

“隻要加了微信,以後語音啊,視頻啊,每天隨時隨地,想見就見。”

殷潼:“我現在住她家對門。”

江蜃沒被嗆到。

旁邊在喝茶的羅榭倒是嗆了一口。

-

殷潼還是去結賬了。

雖然江蜃打死不同意。

但是殷潼說,都是給店裡服務員的。

這錢不是給他的,都是給孩子們的。

李擁熊連吃帶拿。

趁著殷潼去結賬,去打包了些沒有放鹽的海鮮魚肉,要去帶給南塔天和它的同事們。

殷潼回來時,拿著一個小巧的白玉雕花酒杯。

外麵雕的是月夜玉竹,靠近了聞著有一股很香很清新的酒味。

“是瓊漿,瓊漿生於玉,”殷潼說道,“這個酒杯置於平麵時,能像定時喂食器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生成瓊漿。”

“重眀鳥最愛喝這個,你以後出遠門也不怕了。”

程韶其實已經打包了兩瓶海蜃樓自釀的桂花酒了。

“這個太貴重了吧。”

但是她腦海裡忽然響起殷潼剛才跟江蜃推拒幾個來回的時候,殷潼的那句“不是給你的,都是給孩子的。”

同理可證,“不是給她的,都是給重眀鳥的。”

程韶還是接了過來。

“江蜃同族就剩下他一個了,”殷潼說道,“聽說你養了隻重眀鳥,送你的見麵禮。”

“水質汙染,再難養出神誌正常的蜃了。”

“他的同族相繼死去,也就他是至強者,所以存活至今。”

“他很早就開了這海蜃樓,一開始隻是為了雲遊四海,補貼路費,嘗遍天下美食。”

“現在同族所有遺留子嗣,都托付給了他。那幫孩子長不大了,就會發幾個音節,偶爾能叫聲‘爸爸’‘媽媽’。”

“不過好在他們一族的天賦是做菜,就算神誌不清,也能烹飪佳肴。”

程韶看著滿店的服務員們。

那些小蛤蜊們在地上爬來爬去,跑來跑去,發出類似笑聲的動靜。

而稍微大一點的蛤蜊,則成熟一些,在後廚或者在自助的台麵後邊,埋頭做著菜。

海蜃樓仍舊在遨遊四海。

高興就開門做生意,不高興就不開張,應該是不缺錢了。

隻是不知道,他是更喜歡現在,還是會懷念從前。

殷潼:“他做菜好吃,但是論下棋,他比不上我。”

程韶:???話題轉變不帶緩衝的嗎

殷潼:“所以你下次想下棋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