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危野生動物保護中心(1 / 1)

對門鄰居是龍 swight 4718 字 3個月前

“江渝市珍稀瀕危野生動物保護研究中心”

程韶頭一回知道江渝市的動物園,還有這麼個保護研究中心。

這個動物園,可以說是本地小學生春遊的必來景點。

根據“越是放在必修裡的東西,就越是容易被自動忽略”定律,除了小學時的強製春遊,程韶後來就再也沒來過這個動物園了。

那個研究所在半山腰,他們像一滴雨一樣落在山腳下的牌子邊,然後剩下的路需要走上去。

一晚上折騰,夏天亮得早,太陽都快出來了,天邊隱隱泛紅。

山上一些起得早的鳥已經開始晨會了,在程韶肩頭睡覺的小橘雞也加入了,撲騰著翅膀歡快地“嘰嘰嘰”。

它原本身上還有幾根羽毛,現在全被它拍禿了,隻覆蓋著一層黃裡透紅的絨毛,反倒看起來沒那麼禿,像個毛絨絨的掛件玩偶了。

心情很好的樣子,一雙重瞳忽閃忽閃,在程韶肩膀上挪來挪去地開演唱會。

山間順流而下一條溪流,上山的路就是依照著這條溪流的岸邊鋪的。

江渝市幾乎每一條河流最後都會彙入音定江,這一條也不例外。

剛才在空中時,程韶就看到這條溪流從城市邊緣的山頂而來,橫穿動物園的涉禽和水生動物園區,出了動物園後蜿蜒流過居民區和商業區,最終彙入音定江。

他們逆著溪流向上走,到了半山腰,一棟矮建築是建在溪邊,那就是目的地。

接待室有個年輕人在值班。

年輕人原本是翹著二郎腿在床上打遊戲,在淩晨的蟲鳴鳥叫聲裡還能聽到“全軍出擊”的衝鋒聲。

兩個人在窗戶外麵等了一會兒,殷潼才敲了敲窗戶。

裡麵那個年輕人本來是打贏了一局興高采烈的,抬頭看到窗外的人,連拖鞋都差點沒穿上就連滾帶爬跑了過來,打開窗戶。

“師……師叔好,”年輕人往布兜裡看看,又瞟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程韶,“來送……動物呀。”

“嗯。”殷潼把布兜子遞到窗戶裡麵,“這隻熊狸好好照顧,登記好以後收容證明往十局送一份。”

“唉,好嘞。”年輕人麻利地接過袋子,還是用眼睛瞟了瞟殷潼身邊的程韶,“嗯這位是……”

“自己人,不用防備。”

年輕人這才像是鬆了口氣,笑道:“原來師叔收徒弟了啊,我師父還說您不收徒。”

“不是徒弟。”殷潼淡淡道,“走了。”

“師叔慢走。”窗戶裡那個年輕人喊,“師叔路上當心,早點休息。”

送動物還挺快,程韶本想多看看,沒想到殷潼已經轉身要走了,她追上兩步,學著那年輕人:“喲,師叔。”

“彆叫我師叔。”

程韶笑道:“那我叫你什麼,這地方隻有被你收了徒才能來?”

殷潼看她:“我不會收你當徒弟的。”

“無名無份的,我怎麼跟你成自己人了。”

“這個地方需要對外人保密。”

保密。

程韶本來在笑著,突然右眼皮跳了跳:“鄰居,你不會又要消除我記憶吧。”

嗯?“又”?

“消除記憶”?

她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她怎麼自己都不太懂?

殷潼:“你這周末找個時間,跟我去十局登記一趟。”

人還是同樣的人,語氣也是同樣的語氣,但是程韶再看殷潼,卻忽然有種渾身發冷的毛骨悚然感。

心裡像有什麼堵著,兩步拉開了跟殷潼的距離。

殷潼是消除過她的記憶嗎?

記憶是怎麼消除的,發生了什麼嗎?

她為什麼突然腦袋這麼難受?

重眀鳥:“嘰嘰嘰嘰。”

程韶這才回神了一點,才發現自己都快踏到路邊的溪流裡去了。

她身後墊著一片霧氣,如有實質像是一塊柔軟的海綿一般,將她往岸上推了推。

重眀鳥在她肩膀上挪了兩步,夏日睡衣薄,程韶隻覺得兩點輕飄飄的爪子在肩膀上踏了幾下,毛絨絨暖呼呼的小腦袋就靠在她頸側蹭了蹭,在小鳥依人地關心她。

“想起了什麼。”殷潼距離她幾步遠,卻沒有跟過來,隻是站在林間的路中間。

眼前閃過一些不可名狀的破碎畫麵。

她是不止一次,被消除過記憶嗎?

胃有點難受,但是程韶沒有表現出來。

隻是哈哈笑了兩聲,跟殷潼保持了距離:“沒事,可能是太困了,剛才有點晃神。”

-

但是真的回了家,程韶還是沒有睡覺。

她窗簾燒了那麼大一個破洞,外頭熱熱鬨鬨旭日東升,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來改畫。

這幅畫的靈感來自沙發上的客人,那一堆模模糊糊的線條,她現在突然能連接上了。

一個多小時後,她把多餘圖層關掉,一個長著貓耳,臉融合了人類與狸貓特征,穿著旗袍挽著厚重發髻,提著一盞油燈,裙擺下是一雙狸貓腿的妖怪躍然紙上。

要給主管發過去,程韶卻突然想起來了殷潼說的保密。

這畫,她是不是不該給彆人看?

肩頭的小橘雞已經睡著了,在夢裡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在砸吧嘴。

她把小雞拿下來握在手裡,用手戳了戳小雞的絨羽。

殷潼說這是重眀鳥,傳說裡才會出現的重眀鳥。

確實,它也並非普通小雞。

否則當時破殼出現在樊類身後時,不會是那樣渾身浴火的樣子。

還有半人半狸狀態的樊類。

還有會說話的河狸。

她是經常遇到一些怪事,但是這世上真的有妖怪,真的有傳說裡的動物嗎?

她以前遇到的自我催眠是幻覺的東西,原來是真的存在嗎?

如果真的要保密的話,她前兩天交上去那張河狸的畫稿,豈不是已經違反了他們保密的原則了?

-

一大早,程韶就搬了張板凳坐在門口,跟幾個路過的鄰居說過早上好,送走了幾個,終於等到殷潼出門了。

“想今天就去登記?”殷潼出門看到她,先回身關了門,關完門才問她。

程韶搖搖頭:“鄰居,我思考了一下,我不想跟你去你們那個什麼局登記。”

“哦,好,那就不去登記了,”殷潼走過來,單膝蹲到她身邊,“你不用一大早守在門口就為了跟我說這個,昨晚後來睡得怎麼樣。”

程韶把肩膀上的重眀鳥摘了下來:“這隻小鳥很可愛,還給你。”

“你孵出來的,就是你的了,”殷潼沒有收,“雛鳥離開認定的媽媽會活不下去。”

那隻小橘雞也在適時地發出淒厲的叫聲,好像聽懂了他們的對話似的,從程韶的手裡掙紮出來。

小橘雞很輕骨頭也細細的,程韶不敢用力捏,小橘雞就從她手掌裡逃了出來,跑到她手腕上,對著她急切地“嘰嘰嘰”。

明明這叫聲跟普通的雞崽子沒什麼區彆,程韶卻從裡麵聽出了哀戚。

“不能消除記憶,重新認主什麼的嗎?反正你們應該挺專業的。”程韶跟他商量,“我平時要上班,照顧不了它,你看我家連盆栽都沒有,我就是養啥死啥。”

“重眀鳥沒有那麼容易養死,它喜歡喝酒,隨便喂點酒都能活。”

程韶:壞了,孵出來以後一直沒喂。

“不喂也不會餓死,”殷潼神色才緩和了些,“重眀鳥吃得很雜,會自己找吃的,不用你喂也能長大。”

小橘雞已經鑽到她衣服口袋裡去了,爪子從口袋的布料底下紮出來,仿佛是已經下定決心要紮根於此了。

“可是我,好像已經違反你們的‘保密’原則了。”程韶小心翼翼試探,“你要帶我去十局,是要再消除我的記憶嗎?”

消除記憶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像暈車暈了幾個小時,胃袋是空的想吐又吐不出來。

“不用消除了,”殷潼說道,“你隻要不是直接跟彆人說起就行了。”

程韶發誓:“這個我沒有,我對天發誓。”

反正按照她記得的來說,她是跟誰都沒講過。

“那就沒事。”

程韶心虛地拿出兩張畫稿:“可是我,畫出來了。”

殷潼接過那兩張畫稿,仔細看了看:“這是你的工作吧?”

程韶:“是啊……”

可惜她在這方麵沒什麼天賦,也沒什麼靈感。

“畫得很傳神,”殷潼說道,“你以自己事業為重就好。”

“你們不是要保密嗎?”

“沒關係,隻要你不說,沒人知道這畫是真的還是想象的。而且你還做了藝術加工,沒人會懷疑。”

藝術加工這個詞從殷潼口中說出來有點奇怪,但他這是同意了?

程韶:“我正式定稿前再改改細節,一定不讓彆人發現你們的秘密。”

殷潼目光仍舊盯著她的畫:“你果然很適合修繪岩陣。”

程韶:???

既然已經談完了,她也不想跟殷潼有太多牽涉,所以再確認了一下剛才達成共識的內容:“那就說好了,我不跟你去登記了。”

“嗯,不想去就不去。”

“還有這兩幅圖我再改改細節,儘量不讓彆人發現你們的秘密。”

其實殷潼離她還挺近的,程韶甚至能看到他看畫時垂下的睫毛,烏黑的帶點弧度的發絲,發絲下英挺的鼻梁。

他像青竹,挺拔秀麗,雖然陰鬱,但實在英俊。

“那我們以後,少見麵,我不把你們的秘密說出去,你們也彆再來乾擾我的生活。”程韶一口氣說完了。

那垂下的睫毛停滯了片刻,再抬眼時裡麵是一片幽深的靜湖,古井無波:“你說什麼?”

程韶把話又重複了一遍,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我說,以後少見麵。”

“你想起什麼來了?”

那目光很平靜,但程韶還是有點害怕:“什麼呀,沒有。就是,少見麵。”

“你不喜歡見到我?”殷潼看進她的眼睛裡,問她。

“我……”程韶聲音越來越微弱,看著殷潼的雙眼說不出來,最後還是把眼一閉。

“是,不喜歡。”

一陣風飄過,當她再睜開眼時,她的鄰居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

外麵的天大亮了,樹梢頂在走廊儘頭的玻璃門外搖擺,將投進來的光線染成了翠嫩綠色,光影隨風輕晃著。

昨晚結在胸口的那一口鬱氣仍舊沒有散去,程韶不知道那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她被反複消除的破碎的記憶裡包含著什麼。

她隻知道,她該離殷潼遠一點。

“嘰,”口袋裡的小雞探出腦袋,“嘰嘰。”

差點忘了,這小家夥還在。

聽到它的聲音,程韶不由彎了彎唇。

重眀鳥的叫聲很清脆,雖然聽著像小雞崽子,但清心靜氣的效果還是不減。

程韶不喝酒,既然這小雞還得跟著自己,那總得喂,所以她要去買點酒。

不過這麼小的小鳥崽子,應該還是喝奶的年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