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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生活比從前好，家家戶戶三五不時都能吃上一頓肉，所以一到晚上，筒子樓就開始飄起飯菜香。

又因為大多數家庭人口多，房子根本隔不出廚房，而且大夏天的在屋裡做飯，真是跟蒸籠沒兩樣，因此很多人家都選擇在走道裡做。

東邊蒸魚右邊炒雞的，煙火氣十足，香的人流口水。

盛秀媛家因為隻有娘倆住，四十平左右的房子分隔出了間小廚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像以前大環境不好時給小鹿做點好的都不敢開窗。

梁知平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盛秀媛則把今天從少年宮領回來的舞蹈服放盆裡拿出去洗，筒子樓洗衣服統一在樓層西邊的水房，她端著盆過去時很多人都看見了，不過沒人往小鹿學跳舞這方麵想，都以為是盛秀媛自己做的新衣服。

舞蹈服質量一般，布料摸在手裡頭有點粗糙，滌綸占比大，棉占比小，防汙效果和彈性不錯，缺點是不夠親膚透氣，不適合長期貼身穿。

現在市麵上賣的舞蹈服質量大差不差，即便盛秀媛自己做也沒法讓女兒明天穿上，而且這還是免費的，隻能委屈小鹿先湊合個一兩天。

盛汝真沒出生前，盛秀媛已經進了紡織廠，她從沒給女兒穿過這種料子，所以也不知道會不會過敏。

洗好衣服回家，盛秀媛便叮囑女兒，要是穿著感覺不舒服，立刻換下來，免得發癢起紅疹。

盛汝真乖乖應聲，梁知平把飯盛好喊她們吃，三菜一湯，兩葷一素，吃完飯他還幻想著能跟昨晚一樣留宿呢，哪怕打地鋪也好哇，隻要不離女兒太遠，結果當然是被盛秀媛無情攆走。

梁知平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可惜母女倆沒人注意。

晚飯時晾的衣服，睡前就乾了，散發著淡淡的肥皂香，盛汝真試了一下，除了褲腿有點短之外其它都還好。

她站在床上試衣服，盛秀媛拿著照相機來拍，今天在外頭她正好買了新膠卷。

“感覺怎麼樣，刺撓不？”

盛汝真搖搖頭：“挺好的，能穿。”

她沒那麼嬌氣，也不想盛秀媛在她身上太費心。

盛秀媛頗有些憂愁地想，小鹿自打好了之後就太懂事了，什麼要求都沒有，媽媽說啥她就聽啥，隔壁的珊珊也是出了名的乖孩子，就這還有跟桂菊對著乾的時候呢，更彆提樓上樓下那幾家，撒謊的打架的偷家裡錢出去擺闊的……她寧可女兒任性也不想女兒太乖。

太替彆人著想隻會讓自己吃虧，也會讓彆人習慣你先退讓，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該不會是遺傳了梁知平吧？

小鹿奶奶就是這種性子，從前盛秀媛還慶幸梁知平像娘不像爹，可這種性格要是遺傳到小鹿身上，盛秀媛砍了梁知平的心都有。

盛汝真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隻看見她的表情來回變幻，甚是精彩：“咋了？”

“沒什麼。”

盛秀媛回過神，又是溫柔慈愛的母親眼神：“乖，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熬夜會長不高的。”

她看著盛汝真躺下，把電風扇調整了個角度，最後還要用小毯子蓋住盛汝真的肚子，等了好一會，確定女兒已經睡著，盛秀媛才舍得離開。

等到房間裡隻剩自己，原本已經熟睡的盛汝真緩緩睜開雙眼。

她現在毫無睡意。

下午在少年宮測試的時候，那種奇怪玄妙的感覺又來了，這具身體仿佛本來就屬於她，除了一模一樣的臉，左手無名指內側的小痣，連身體的柔韌度都毫無違和感。

小鹿絕不可能學過跳舞，可彭老師幫盛汝真下腰時，她好像用這具身體做過類似的動作千百遍，一點生疏感都沒有，無基礎的初學者不可能這麼駕輕就熟。

沒有什麼信息能證明她跟小鹿之間的聯係，盛汝真便不去多想，總之她在這個世界活一天就認真過一天，其它的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這裡，她將毯子往上拽了拽，又翻了個身，漸漸睡去。

今天是盛汝真上古典舞課的第一天，她再有天分也是初學者，彭老師暫時將她安排在小班，盛汝真一進舞蹈教室，放眼過去沒人能跟她視線齊平，都是一個又一個小蘿卜頭。

她個子又高挑，來上課的彭老師一進門就樂了。

小班的學生年紀最大的也才十二，昨天跟盛汝真一起報名的幾個就更小了，為時兩個小時的舞蹈課，盛汝真都得跟這群小朋友一起度過。

按照彭老師的意思，盛汝真得先跟小班一起上，過段時間看她的進度，再調去中班跟大班。

少年宮古典舞專業一共有十二個班，每個班二十人左右，根據考級進度與年齡分配，小班都是還沒參與過考試的。

但盛汝真太讓彭老師感到驚喜了，昨天短暫的麵測她對這個小姑娘的潛力已有心理準備，可今天實打實的課一上，彭老師覺得不用等進度，直接就能把人調去中班甚至大班！

在這之前，彭老師教過不少身體條件很好的學生，有些能夠繼續精進，也有些人逐漸止步。

因為除卻最基本的形體身法，舞者在表演時還被要求具備足夠的藝術感染力，“形神勁律”缺一不可。

而盛汝真初次上課的表現完全不像初學者，許多需要老師一再強調的注意事項，她全程沒有犯過，最基礎的地麵訓練對她來說毫無難度，最讓彭老師驚喜的是，盛汝真她一點不乾瘦！還很有力氣！

要知道一場表演下來，對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力”與“美”從來不是對立麵，而是相輔相成的，許多舞蹈動作都要求舞者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剛柔並濟，才能最大化的展現其魅力，盛汝真恰恰具備這樣的條件。

彭老師驚奇道：“你以前真的沒有學過嗎？”

盛汝真：“……沒有。”

實際上她當然是學過的，而且學了快二十年，毫不誇張地說，她的真實水平不會比彭老師差。

說實在的，眼下擺在盛汝真麵前最大的難題是，她要怎麼很自然地表現天分而不是老練，因為許多動作對她來說已經形成了本能，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當天下午盛秀媛來接女兒下課時，就從彭老師口中得知了小鹿明天就可以去中班的好消息。

她聽得有點發懵，半晌沒反應過來，又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問：“啥意思啊，就是小鹿不能再留在小班了是嗎？”

彭老師耐心給她解釋說：“不是不能留在小班，而是以她表現出來的水平，沒必要再跟剛學古典舞的學生一起，初學者那一套不適用在她身上，所以直接進中班是最好的。但想從中班跳大班可能得再等等，因為大班有考級要求，今年考級時間安排在十一月底呢。”

怕盛秀媛不信，彭老師又補充道：“小鹿媽媽你放心，像小鹿這樣的，我會給她額外製定練功計劃，絕對不會耽誤她。”

教出優秀的學生是一名老師的榮耀，現在盛汝真在彭老師眼裡比年底績效還讓她珍惜。

盛秀媛想了想，也跟彭老師說了實話：“這些我也不懂，但我這當家長的，肯定是聽老師你的安排，隻要小鹿沒意見我就沒意見。”

盛秀媛跟這年頭彆的家長不一樣，可能是她打小吃過類似的苦，所以在小鹿身上，她都以尊重為主。哪怕小鹿沒有意識，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她給她做什麼決定，也全是認認真真當小鹿的麵說清楚的。

彭老師由衷道：“有你這樣的媽媽，難怪小鹿這麼出色。”

一點不怯場，自信又大方。

盛秀媛被誇得頗為羞赧，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跟彭老師告彆後，她才終於喜形於色，對著盛汝真大肆讚美：“我閨女實在是太能耐了！你瞅彭老師給你誇的，昨天接待的吳老師還說彭老師平時不愛笑，對誰都很冷淡呢！”

她都記不得這一天多一點的時間裡彭老師誇她家小鹿多少次了。

盛汝真：“我會繼續努力的。”

女兒很謙虛，媽媽反倒得意起來：“沒事，偶爾驕傲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盛汝真微微低頭，嘴角上揚，問：“今天怎麼你來接我？”

按原本的安排，盛秀媛會去擺攤，該是梁知平來才對。

盛秀媛：“今天是你第一次來上舞蹈課，我當然得來啊！明天媽媽就不來了，不過你爸那個人時常忘東忘西，有時卷子沒改完能拖到七八點，他要是接你遲到了，你乖乖地在校門口等著彆亂跑知道嗎？”

見盛汝真點頭，盛秀媛還不放心，說道：“媽媽可不是嚇唬你，就前幾年，還有小姑娘失蹤呢，人心隔肚皮，你不知誰好誰壞，除了媽媽不要輕信彆人，記住了沒？”

盛汝真繼續點頭。

城裡並不意味著有多安全，相反地，正因為大環境好了，限製沒那麼多了，生活越來越好的同時，壞人也緊跟著層出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