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趙雯不同意楊圓住進她家，但架不住趙海峰的強勢鎮壓，最後隻能不情不願的妥協，悄悄在背地裡給楊圓列出了種種居家規則，楊圓客隨主便，一一應下。

楊圓在趙家確實是有房間的，當年媽媽和趙叔談婚論嫁，趙叔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結婚辦酒席，誰知趙雯的親媽那時候突然回國，對趙雯說她想跟趙叔複婚，這讓本來已經點頭的趙雯忽然反悔，以死相逼阻撓婚事。

當然最後趙叔和她前妻也沒有複婚，一來感情確實散了難以縫合，二來趙雯的媽媽在國外已經嫁給了帶她去國外的外國老頭，回國隻是跟老頭吵架後的一時氣憤，趙叔這邊剛拒絕，她那邊第二天就飛走了，都沒跟趙雯打一聲招呼。

儘管被親媽擺了一道，趙雯卻不願承認自己做錯，後續對趙叔和媽媽的事情依舊強烈反對，媽媽不願趙叔為了再婚跟親生女兒生分，就結束了這段關係。

趙叔盯著趙雯把她的東西拿回房，又幫楊圓找來一套新的床單枕套，搬了一台小電風扇進來，楊圓謝過之後就開始整理，其間趙叔特意去菜場買了些肉和菜，回來就一頭紮進廚房忙活。

傍晚時分，趙叔在院子裡支上小飯桌，把做好的七八樣菜端出來，還開了一瓶啤酒和兩瓶汽水，給楊圓辦了一場簡單實惠的接風小宴。

楊圓就此在趙家暫住下來。

為了減少跟趙雯的衝突，趙叔上班以後，楊圓過一會兒也會出門，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她不敢去彆的地方，隻敢在小區裡轉悠。

按照她的拆遷合同顯示，她家一共可以賠付三百九十七萬。

她家有農田，樹林和魚塘，媽媽離開後，農田和魚塘都沒再打理，很多都荒著，賠償時要折掉一些價格，好在樹林裡的樹比較值錢，裡麵有不少核桃、板栗、銀杏這種經濟型作物，是外公退伍回來後種的，以前一到冬天，村裡人都喜歡拿個提桶去林子裡打核桃夾板栗，隻要拿的不過分，外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最讓楊圓意外的是，拆遷辦去樹林定價時居然在角落裡還發現了十幾棵樹齡超五十年的紅杉樹，這種屬於稀有樹種，市場上非常值錢。

反正光是樹林的賠償就比農田和魚塘加起來要多。

這些都是土地，然後就是房子，桃源村的樓房是楊圓媽媽八零年賺到第一桶金後，跟村裡買地建的，他們沒搬到樓房之前，都住樹林裡外公的五間祖屋。

這些房子除了給拆除補償外，等將來新房建好，政府還會補償同等麵積的房子，樓房加祖宅一共劃了九百多平方。

楊圓知道桃源村以後的安置房會在油梁橋附近，地理位置不算太好，還沒有房產證，出手時要大打折扣，一旦拿房，周圍都是桃源村的人，楊圓想想就覺得厭煩，乾脆選擇隻拿錢不拿房。

崔主任還勸她三思，建議她拿點房子拿點錢，畢竟房子在那有保障，錢花掉可能就沒有了。

楊圓謝過崔主任的好意，執意拿錢不拿房，比起地理位置不佳，鄰裡關係複雜的安置房，她更願意拿到錢後，另外挑幾處價格先對高一點，但手續齊全，將來更有前景的房產投資。

以楊圓家的麵積，賠償的這個價格肯定不能跟後來拆遷高峰期時動輒幾千萬的賠償款相比，但她家已經是桃源村補償最高的了。

像王晴他們家也是隻拿錢，一共一百七十幾萬，田地都是王晴媽媽嫁過來賺錢買下的，王晴找東北幫來討說法，最後能不能分走王家拆遷款的一半還是未知數。

楊圓坐在桂花樹後的遮陽長椅上，樣子像是在發呆，實際是在心裡算賬。

等她拿到錢後該怎麼規劃，成了現在最令她頭疼的事。

九幾年的房地產才剛剛起步，就算她現在瘋狂置業，也得再過好多年才能見到回頭錢，過量的房子拿在手上，如果不好脫手，就會成為負累，租出去是個辦法，但現在經濟發展初期，市場需求還不大，沒有穩定客源的話，管理來來去去的租客也非常麻煩。

楊圓還想繼續讀書，想把上一世丟掉的興趣愛好撿起來，實在沒那麼多時間處理瑣事。

關鍵是太累了……

上一世她和媽媽都是因為過度勞累傷了身體，才會在盛年早早病逝，既然上天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楊圓說什麼都要珍惜。

夏天早晨八九點的太陽，說曬也不算曬，但也不涼快，楊圓打算再坐一會兒就走。

這小區是附近好幾個機關單位一起出資開發的，本來隻打算做機關福利房和家屬宿舍樓的，但開發的時候發現這片地方打通後非常寬闊，隻蓋幾棟單位家屬樓有點不合算，於是乾脆改了性質，一半做福利房和家屬宿舍樓，一半做精致商品房開發，麵向社會賣出去，給各單位回回血。

但還是那句話，經濟發展初期，人們更多追求的是公房和單位房，自己花大價錢買房的觀念還有些淡薄，銀行個人貸款政策也不成熟，更何況大院房的定價略高於市場價。

這就導致一個問題，小區福利家屬樓這邊入住率非常高，而商品房那邊，儘管上下水電都已接通，室內也都簡單粉刷過，隻需搬入家具家電就能立刻入住，但購買的人卻寥寥無幾。

楊圓的目光遠遠落在前方不遠處，那十幾棟排列有序的六層小樓上，與家屬樓這邊灰底黃邊不同，那邊的樓房是白底紅邊。

跟這邊鄰裡鄰居熱熱乎乎的場景相比，那邊就明顯冷清多了。

但楊圓知道，這些都是暫時的。

這片小區在五六年後會被港城來的某個實力雄厚的房地產集團開發，雲城首個超高層社區在此誕生，一棟棟三十多層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這附近也會成為新的城市中心，千禧年後，這片區域將在寸土寸金的雲城地位超然，一房難求。

楊圓的心中突然有了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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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楊圓從房產科轉悠回來，還沒進院子就聽見趙家父女爭吵的聲音，好像跟醫院有關。

“要不是醫院打電話給我續費，我都不知道你這些天根本沒去過！你讓我怎麼跟局裡交代？你每天背著個書包出門，都去哪裡了？”趙叔的聲音十分洪亮。

“你管我去哪裡，反正你從來都沒關心過我。”趙雯的聲音也中氣十足。

接下來，兩父女就圍繞‘你關心我’‘你不關心我’的事爭吵不斷，楊圓在牆外聽著有點尷尬，正想著要不要先去彆的地方逛逛，等他們父女吵完之後再回來。

誰知她剛要轉身，就見院門大開，趙雯背這個書包，捂著臉向外跑去，楊圓想攔住她，卻被她直接撞開，不禁大喊：

“雯雯！”

趙雯充耳不聞，趙海峰追了出來：

“圓圓，你先進去，我去找她。”

“趙叔你好好說，彆發脾氣。”楊圓叮囑。

趙海峰點了點頭，追著女兒的身影而去。

楊圓做好了飯等他們，從十一點等到十二點半，趙叔才滿頭是汗，略顯疲憊的回來。

“雯雯呢？”楊圓一邊問，一邊給趙叔擰了乾淨的毛巾。

趙叔謝過，乾脆湊到臉盆裡洗了把臉：

“在她舅舅家，晚上我下班去接她。”說完，趙海峰看見反扣著盤子保溫的飯桌，問楊圓：“你吃飯了嗎？”

“我稍微吃了點，天兒熱，這菜不用熱了吧。”

楊圓把反扣的盤子揭開，一葷一素一湯，趙海峰看著懂事的楊圓，想起自己女兒的任性，暗暗在心中歎息。

兩人坐下吃飯，飯後楊圓問趙海峰怎麼回事。

原來趙海峰因為工作忙，就讓趙雯每天去醫院照顧小石，反正局裡花了一天五十的價格請了醫院裡最有經驗的護工照顧，不用趙雯真的做什麼，隻要在旁邊盯著就行，誰知道趙雯嘴上答應，實際隻去了一天，可她每天卻背著書包出門，拿著趙海峰給她的錢去找同學逛街。

今天早上，小石的醫藥費用完了，醫院給市局，市局又打電話給趙海峰，他才知道這件事。

“她要是不願意，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我可以安排隊裡的小同誌每天走一趟，再不濟我也可以親自去。”趙海峰仍有些憤怒：“可她偏偏答應了，我信任她，跟局裡保證沒問題，誰知她答應了卻不做，還說謊騙我！”

“這次的案件省裡都驚動了，小石是個英雄！隻要他醒過來，‘見義勇為獎’是跑不了的。我一想到這麼多天，他孤零零的躺在醫院裡，身邊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就……唉！”

楊圓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為上一世趙雯做過比這更過分的事，那時是趙叔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趙雯依舊能心安理得的拿家裡的錢出去揮霍。

趙雯的品性要是不改的話，將來苦的還是趙叔。

可是沒辦法，上一世楊圓也試圖跟趙雯講道理，結果卻換來趙雯一句‘多管閒事’。

人家父女間的事情，外人確實不好插手。

“那醫院怎麼辦？”楊圓問。

趙海峰愁容滿麵，大富豪的案子牽涉廣泛，涉|黑，涉|拐，涉|黃，五毒俱全！到現在都還有在逃人員，局裡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過兩天他也要去趟外地，本來覺得醫院那邊有雯雯看顧著，他應該可以放心，沒想到……

“回頭我讓局裡派幾個文職去輪班，實在沒人的話我就請假。”

楊圓思慮片刻後說：

“我去吧，這陣子我沒什麼事。”

趙雯在家時，楊圓大多時候都是避開的，與其在外麵躲太陽閒逛，不如找個固定的地方待著，反正該谘詢的她都已經谘詢過了，其他都要等到收款後才能實施。

趙海峰有點猶豫：“這，不太好吧，太麻煩了。”

其實如果楊圓能接過這件事，對趙海峰乃至整個市局而言都是雪中送炭，他就是有點慚愧。

楊圓起身收碗：“不麻煩，我也是敬重英雄嘛。”

這話是發自肺腑的，血肉之軀，能在危難關頭舍生取義、普度眾生，哪怕出身再平凡都是當之無愧的人民英雄！